第一百三十六章 探真
说着拿眼扫了扫伍德,见他面上略显激动之色,侧头朝伍德说道:“伍将军,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
伍德一听方祖贤相询,心中暗暗嘲笑方祖贤不识军务,当下故作沉吟了一番,才缓缓说道:“帅司另立一营,并拨以甲营物需,更为重要的是,划下营中诸多告身与我们自处,足见帅司对我营的信任……”
伍德顺带着赞了文松一番后,才转回正题,指着自己带来的二十余骑道:“我带来的这些人,皆是军中老兵,其中曾或为伍长,或为火头,也有数人曾任过都头队将之职,倒是可以斟情使用。 ”
方祖贤静静地等他说完,回头便是一句:“他们可是带着兵马过来的?”
伍德一愣,道:“他们都是自愿随我而来的,并未……”
“既然手头无兵无马,若是因着你我一句话便立其为伍长火头,或者是都头队将,营中众人要是知道了,岂会心服?”
伍德眉头一蹙,颇为不满地说道:“那依方将军之见,又当如何?”
方祖贤笑道:“依大梁军制,每营分有十都,每都计有五火,每火两伍,每伍五人。我营为马军营,帅司给定的兵额为四百人,故而不能与步军相比。所以,依我之见,但凡手底下有过十人的可立为都头队将,而其余都头之职以及其下各伍各火,可以竞武相争。如此一来,只能有能力的,都可以获得相应之职……”
伍德越听越不对劲,他很清楚,如果真要照着方祖贤所说的以武相竞,那他很难在营中取得绝对的控制权。再有,他曾听说方祖贤手底下的人马,多为马贼出身,如果按手底下人马之数来选立都头的话,那他完全占不到半点便宜。
他欲否认方祖贤,可一时却又想不到更为合适的方法,只得硬着头皮打断道:“方将军。”
方祖贤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何事?”
伍德凑过头去,低声说道:“随我而来的这些人中,大多背后有人,而且,他们身上也大多带着怀德军那边某些将军的举荐之信,你看……”
方祖贤打断道:“这样吧,如果赞同以武相竞的,请举手。”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以举手之法来决定营中之事,这法子虽然闻所未闻,却也是一个极好极公平的法子。
伍德怔愣过后,忙朝堂外的随从招了招手,道:“都进来吧。”
随伍德进入议事堂的只有四人,其他人等都等候在外。伍德一听方祖贤以举手之法来表决事情,立即召唤堂外来随从进来。
正想着方祖贤在堂中只有十余人,而他却有二十余人,无论如何表决,他都能立于不败之地时,方祖贤却淡淡地说道:“既然伍副使将所有随从都唤来议事,那我也将所有人马都唤过来吧,伍副使,你以为如何?”
方祖贤一口一个伍副使,这是在提示伍德注意自己的身份地位,注意说话的分寸。
伍德面上阵阵泛青,方祖贤这话不仅在口头上占了上风,更在议事表决中占了上风。他只有二十余人,而方祖贤却是十倍于他。
方祖贤见他不再说话,挥了挥手,让适才受伍德相召入堂的随人退了出去。
方祖贤虽在与顺义军数番大战中折损了不少人马,可事后也招了百余顺义军的降卒,如今算来,营中也有近三百号人。若是伍德强行以人手来表决的话,那方祖贤就算闭上眼也能察觉到伍德惨然出局的神情。
“元帅与监军使大人另立一营,又着我为本营指挥。”见众人都不出声,方祖贤又道:“那么,我便以指挥使的身份立下一条营规,日后凡我营所遇重大之事,概由营中诸都头及我与伍副使商议而决,其他人未得我许可,不得枉自而行。”
伍德听得眉头深皱,可又不能反驳,毕竟方祖贤所说的,是立在一个公字之上。再有,如果营中之事皆需通过营中正副指挥使及都头商议后才能行事,那么他也能及时地得到对他对文松有利或是不利的消息。
然而,方祖贤接下来的一句话便让伍德顿坠冰窟:“不过,凡事皆必先禀知于我,并且,在议事之时,我有权就某事强力赞成,也有权强力反对,而其他人只能保留他的意见,却不能违我意志而行。”
方祖贤的话,虽然借用了后世的某些东西,但是在这个强权的世界里,所有的事情永远是坐在最上面的那个人说了算。
他之所以立下这营规,目的也就是为了最大限度的限制或者说制衡伍德,他知道伍德的靠山非比寻常,比如固原伍家,比如西北帅司的监军使文松。
他如今虽为一营之主,可是,以伍德背后那些人的能力,若想通过某些渠道干涉自己日后所行,那绝对是一件极其容易轻松的事情。
他早在文松强行将伍德塞入自己营中时,就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才能制衡伍德,如何才能在行事时不受到伍德背后那些人的影响。
在经过两个日夜的苦思后,方祖贤终于决定用借来了这个法子,将营中之事限制在营中解决,从而可使得外围势力很难插手进来,对营中之事进行干涉。
伍德虽然倚仗着家族与文松为背景,平常是嚣张惯了,但人能得到家族与文松的看重,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故此,自然也是能隐隐猜到方祖贤的这么做的用意。
不过,这只是猜测而已,再加上文松在他前来黄石堡时,曾再三叮嘱不到关键之时紧要之事,莫要与方祖贤太过执左。
伍德之前初入黄石堡时,其实并不完全是让方祖贤难看,更重要的是为了试探方祖贤。可一试之下,却发现方祖贤是个极其强硬之人,只要占着理,不会退让丝毫。
想到此处,伍德的嘴角牵起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心道:“我已经看到了真实的你,可是,你看到的我,却不是真正的我,我真正的心思也并不是现在的你所能看得透的……”
不管方祖贤看得透看不透,也不管方祖贤立下如此营规到底又有什么目的,伍德都不再反对。当然了,他也知道自己纵是反对也只是一种无力的呻呤。
总之,不管怎么说,伍德并未觉得委屈,虽然他现今仍不明白家族为何一定要让他主动请命攻打黄石堡,事后,又托文松以惩过之名将他塞进这个新立的马军营中,但以他的才智,却也能隐隐猜到一些痕迹。
这条痕迹就是,家族似乎早就料到西北帅司会另立一营马军一般,更让他不解的是,家族竟然早料到方祖贤会被命为这亲立马军营的指挥使……
想着这些,伍德故作沉吟了一番,便应承了下来。
方祖贤本想着伍德就算不会极力反对,却也应该设法拖延一段时间,等到从背后的人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再行表决。
对于伍德的当场回答,方祖贤心中微微失望。他立下这么一条营除了用以制衡伍德外,更是想通过伍德将这件事传给他背后的人,然后借此来试探一下那些人的反应。
可没料到,伍德只略略沉吟了一会便应下了,而且,观其神情,那所谓的沉吟似乎也是装出来的。
连伍德也应下了此事,其他人自然更无异议。之后,方祖贤便指定了林远赫连虎李秋沙无用左老六以及胡二胡十兄弟等人为都头队将,而花道水则指为文案。
沙无用手底下原本并无人马,攻下黄石堡后,方祖贤知道上官道定会守其诺言另立一营,故而早早便将划下三十人与沙无用,以使其能在营中立足。
方祖贤在营中一下子占了七位都头之职,伍德气闷不已,可又无法改变既成事实,毕竟人家手底下都有一大帮子人马。
为了不使伍德日后心生怨怼,方祖贤当即也留了两位都头告身与伍德。听得方祖贤如此安排,伍德不由稍稍解了些气,至少,方祖贤给留了一些面子给他。
至于剩下的一个都头之职,方祖贤决定拿出来让其他有能力的人相竞,这也算是给了其他人一个依稀可见的希望。
希望具体是什么,没人能说得清楚,但方祖贤却是看到了希望,而且是红通通的希望……
接下来的两天,方祖贤布令,让营中诸人以武相竞都头及火头伍长之职。武竞结束之后,方祖贤便亲自书填下各都火头与伍长的告身。
经此一事,方祖贤的威望登时长到了极点,这让随在身侧一言不发的伍德心中暗暗生警。
伍德开始感觉到,方祖贤虽然不可能看透自己,但他也开始看不透方祖贤了。如果换作是他,他是绝不可能让营中众士卒如此公开的以武竞职。要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公开而行,那就必须做到公平公正,否则,只会惹得人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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