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劈柴
天大地大,自己的命最大。 在这种憋屈到难以呼吸却又毫无反抗之力,甚至毫无反抗之心的压力之下,的顺义军人马选择了自行逃散。
各自逃散的人越来越多,李顺身后的人马也越来越少,当他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回过头来看看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原来好几百号人,除去先前被方祖贤一众人马或射杀或击杀的数十人外,眼下紧随自己身后的只有不到三百号人。
李顺也知道自己当初勒马转刀的决定是一个极大的错误,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人马竟然勇悍到了这等程度,更让他愤怒同时又无奈的是,对方居然将自己的一切行动都算得如此精准。
可再看着方祖贤一众人马不紧不慢地咬着自己后方边缘,正一步一杀人地削除自己赖以在乱世存活的家底,李顺终于按忍不住了,勒马立定。
可他才一立马,便被后头的人马撞得从马上翻落,更险些被后头急急奔逃的人马践踏而死。
一见顺义军中为首的那位红衣汉子落马,而那人落马之后,其他顺义军人马登时更乱,方祖贤立即明白那位红衣汉子应该是这支顺义军的头领人物。
当下,一刀迫开一名顺义军士座临死前的一击,手里的掩月一扬,刀锋再次直指,不过,他这次刀锋所指的方向更为明确:“劈柴!谁劈了那个红衣毛贼,立营之后,谁他娘的就能做个火长。”
方祖贤一语乍出,众人登时便是一阵轰然奋然,嗷嗷直叫着,扬刀打马直奔李顺而去。
方祖贤并不想生擒此人,因为一旦这人若是顺义军的龙头李顺,那他就不好处置了。毕竟,对方乃是一支抗过白夏国的义军。
而若是直接杀死,即便有人不满,他也可以推脱是乱军所杀。罪不责众的道理方祖贤再清楚不过了。
方祖贤一言既出,众人挥刀直奔李顺。李顺一见,心中大惧,在亲卫的拥护下,上了一匹瘦得只剩骨头的劣马,慌慌忙打马便逃。
顺义军逃得慌,而方祖贤等人却是追得欢。
如此一来,就能更加拉远顺义军援军的距离,能够使得方祖贤拥有更充足的时间来劈下眼前的这桩柴。
只要能及时劈斩下这桩硬实的大柴,不仅能使得自己在这西北之地名声大振,从而得到上官道的赏识外,更能得到一些实际性的物事,包括人马。
见得顺义军丢兵弃甲而逃,方祖贤一面命人继续追击,一面留下十余人清理战场。当然,所谓的清理,就是拾取顺义军遗留下来的物事,包括战死的顺义军士卒没带往阴间的物事。
……
无定城中,上官道听完城中主将的一番言辞后,挥手示其退下。
二郞等得无定城主将退出书房后,立即吩咐门外侍卫不得让任何人前来相扰后,轻轻地合上房门关上窗。
见父亲仍擎头于案凝眉沉思,不敢惊扰,更不敢落座,静静地侍立在一旁。
良久,上官道才悠悠地收回心神,见二郞侍立身旁不敢落座,笑着说道:“二郞,如今这房里只剩你我二人,且又无国事军事相论,不必如此兢谨,如果有事,坐下说吧,此情此景,不论将帅权职,可谊父子之情。”
“是。”二郞恭恭敬敬地行过一礼后,恭恭敬敬地落座,身子直挺,两手并于膝前,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都说了自家人面前不必如此拘谨,你……唉……”上官道轻轻叹息了一声。
二郞依然直身而坐,背不靠椅,回道:“大哥在很小的时候就教过孩儿,君臣父子,天下纲常,犹不可乱。”
上官素知自家二郞的性情,摆了摆手,也不再与他计较,忽地问道:“方祖贤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二郞一听,立即挺身而起,行礼,道:“回父亲的话,孩儿刚从侍卫那边得来最亲消息,说是方祖贤大破顺义军。”
“哦?”上官道饶有兴趣地笑问道:“可有两方确切的伤亡人马之数?”
上官道是沙场老将,自然能从两方人马的伤亡之数分析出两方的战事状况。
二郞恭敬地道:“方祖贤此人确实有些本事,与顺义军五战而破顺义军老巢黄石堡。如今,黄石堡已成方祖贤的地盘。”
“五战方才破了黄石堡?”上官道听了,两眉微微一蹙,道:“如果照这么来说的话,他方祖贤也只是本事平平啊。”
“父亲。”二郞上前一步,行礼,道:“方祖贤五战顺义军,并不是全在同一处相战,而且,如此五战,甚是让人震惊。我觉得,那不是对战,完全是劈柴!”
上官道的眉毛扬了扬,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二郞明白上官道这是在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道:“第一战是与二三十顺义军哨探相遇,而此次却是以兵不刃血之势迫得那些顺义军哨探自行伏地请降。”
上官道听了,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很清楚,以方祖贤眼下的人马之数,迫得二三十顺义军哨探而降,并不算得上是有什么本事。
“第二战便是直接与四五百号顺义军士卒相战,而方祖贤在此战之中,只以六人亡,数人重伤,十余人轻伤的轻微代价而赢得此战。”
“哦?”上官道眉头微微一扬,眼中闪出一抹光亮,面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不错,此子能借马军的优势来攻击步军的劣势,确实颇有头脑。”
接着,转而问道:“之后三战又是如何?”
二郞一听,嘴角也扬起一一抹笑意,道:“第三战时,吴晋与吴唐兄弟两人率人马来救李顺,可方祖贤却是避而不战。避无可避时,竟然只守住一个山头不攻。”
二郞瞥了眼自己的父亲,见他脸上泛起来的兴趣越来越浓,继续说道:“第四战时,方祖贤分出一半人马骑射吴晋吴唐兄弟,并突围而出。另一半人马却是趁乱相攻,死死拖住吴晋吴唐兄弟的人马与李顺的残余人马,令其不能追击突围而出的人马。”
上官道两眼微合,听完二郞所述的第四战后,沉思片刻后,两眼猛然一睁,哈哈爽声笑道:“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出口,二郞登时皱起了眉头。在他的记忆中,能被父亲大人赞个好字的人和事,并不多。可如今,父亲居然连声赞了三个好,这在他一生当中只听说过三次。
这三次当中,一次是二叔以千余人马硬生生击退五千东满军,并为大梁收复一府之地。其次便是一个叫作无铁先生的人赠了父亲一杆极品长槊,当时,父亲也笑着大声连赞了三个好。还有一次,就是他的大哥,那位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大哥。
然而,对于方祖贤这个才谋过一面的人,上官道却连声道了三个好字,这让二郞闷闷不已,要知,他最多也才得过父亲一个好字:“父亲因何而对方祖贤如此称赞?”
“观此前四战,可以看出方祖贤此人略有智谋。”知子莫若父,上官道见了二郞的脸色,立时知道二郞的心思,摇头笑道:“依我看来,方祖贤留一半人马拖住吴晋吴唐兄弟两人,又着另一半人马突围而去,他的目的应该是直捣顺义军的老巢黄石堡吧?”
二郞面色一暗,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父亲能从中看出事情的端倪,心中却也甚是失落。毕竟自己的父亲当着自己的面,夸赞的是另外一个人,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失落虽是失落,但他却不能不回答长尊的问题,应声道:“是,方祖贤的另一半人马突围之后,在掳获的顺义军的引路下,直捣顺义军的老巢黄石堡。”
上官道点点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方祖贤的那一半一人马突围攻下顺义军老巢黄石堡后,应该会有意无意地放走一些残兵,让他们带着黄石堡被攻占的消息去找吴晋吴唐兄弟。如此一来,吴晋吴唐兄弟两人麾下的士卒或多或少地会被这个消息影响到心境,从而在气势心境之下输于方祖贤一方的人马。”
二郞一听,立即收起泛现在脸上的失落,垂手聆听。
“原本,方祖贤在分派出一半人马后,对战吴晋吴唐兄弟,可以说相当吃力,未见战况而可知其所耗费的代价也相当之大。”上官道看向二郞道。
“是。”二郞垂首道:“在第四战之中,方祖贤至少折损了三四十人马。不过,在方祖贤的另一半人马回头合击吴氏兄弟的顺义军后,顺义军支撑不到半个时辰,便溃败而逃。”
上官道点了点头,对于二郞在战事情报方面的能力还是相当满意的,而且在细节方面做得相当到位。
二郞说了前四战的战况,对于第五战却迟迟不说。上官道笑道:“那么,第五战可是在方祖贤入驻黄石堡后,与文松与李顺两方的人马相战?”
二郞听了,脸上并无讶然之色,知父莫若子,以他对父亲的了解,他的父亲似乎还不曾出过什么差错,所以他躬身道:“父亲所言与事实并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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