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树望
方祖贤听了,侧首看了花道水一眼,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方祖贤自然明白花道水的如此追问的原因,他明白花道水这是在帮助自己树望。
方祖贤在一路之上树立了自己的威信,眼下,唯有望者不足以让众人仰望。因此,花道水在确定自己诚心于方祖贤之后,便开始慢慢下意识地为方祖贤树望。
两人一人相问,一人解说,直说得其余众人听后纷纷点头,暗赞方祖贤心思缜密,见识远甚常人。
“从黑子当时挣扎过的痕迹来看,他的动作虽然激烈,但是范围并不广,挣扎过的痕迹也并不多,因此,我断定黑子当时挣扎的时间并不长。”方祖贤指着地面上的痕迹,继续说道:“你们再看,此处的地面上,有一个较深的拳印。”
众人凑头一看,方祖贤所指之处果然有一个较明显的拳头砸过的痕迹。
花道水看过之后,随即一如之前的问道:“这个拳印又能说明什么?”
“不甘。”方祖贤听得花道水如此再问,心中对花道水的亲近之感不由又增了一分,笑着说道:“他当时应该很不甘,因为,他没挣扎几下,便被人加刀兵于脖颈之上了。当他确定自己被彻底制住后,只能重重地一拳锤地,以泄心中的千万分不甘。”
众人纷纷点头,都肯定了地面上那道拳印的来因。
这次,花道水还没发问,方祖贤便接着说道:“诸位再看,这地面之上有一条极明显的被拖动过的痕迹。我想,这应该是黑子被制住之后,被人从马下用力拖将出来。”
方祖贤顺着地面上被拖动过的痕迹走出几步,再次蹲身,伸手抓起一把被血水染红的泥土,凑于鼻前闻了闻,道:“这不是马匹的血。”
众人随着方祖贤行出数步,围定在一片染血的草地处,林远出言配合着方祖贤,继续为方祖贤树望:“这里除了马匹就是人了,如果不是马血的话,那应该就是人血了。
林远明白方祖贤此时的心思,方祖贤自然也能懂得林远话里头所蕴含的深意。
感激地望了林远一眼后,方祖贤点头说道:“那些突然袭杀黑子等人的人马,应该就是将黑子拖至此处,然后,或是捆绑起来掳走,或是直接击杀了。”
“那倒底是捆绑起来掳走了,还是直接击杀了?”花道水抢在林远开口前问道。
“应该是被掳走了,否则,我们应该能见到黑子的尸身。”方祖贤道:“他们知道我们会追击过来,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带着个死人窜逃。”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沉首暗赞。
林无铁此时却突然开口问道:“你说的着实丝丝皆入理,可是,我们眼下应该怎么办?续继追截么?”
方祖贤之所以如此详尽的解说现场,除了欲借此树望之处,也存了拖延时间的心思。他虽然想将白辛夺过来以为人质,但看到眼前的情景后,知道事情已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想想看,居然能有人隐入黑子的行伍之中,并有胆击杀黑子一众人马劫走白辛这等人物的人,来头必然非小。如果自己再执意追截下去,那么后果定然也会如同黑子一般,难以预料。
更何况,自己之前挟制白辛后,就一直苦思如何了却这桩烦心之事。毕竟那是白夏国晋王之女,白夏国主所册的辛公主。再加上白辛虽为女子之身,但在军伍之中拥有莫大的名声。所以,要想巧妙地避开这一切将白辛之事处理妥当,绝对是一件极让人痛苦的事。
如今,既然白辛已被人掳走,黑子也不见踪迹,甚至黑子所率的亲信也被人尽诛,想来,白夏国那边,特别是晋王与白影两人,应该不会太过仇恨于自己。如此一来,自己若想在这两国边境之地立足,来自白夏国那边的压力自然也会较之挟制白辛要小上许多。
于是,方祖贤就地下驴,说道:“那些人既然敢在此处杀人掳人,又知道我们在后头追截,他们又岂会毫无防备?以我之见,他们应该是早早就留了退路,甚至可能在前方布下了陷阱。”
林远听了,眉头立时一皱:“如果就这么无功而返,怕是不妥吧?”
方祖贤一听,立即明白了林远的心思,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刚刚树立起来的威望,会因为此次无果而归,而所有挫减。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将这些人的尸身带回去吧,如此,我们或许能够从这些人的身上发现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接着,又是一叹:“再怎么说,我们既然遇见了,也不能让他们曝尸于野。”
林远听罢,立即露出了极难得的笑容。他已经明白了方祖贤这话中所隐含的心思。
方祖贤欲将这些人的尸身带回去,除了像他所说的能从这些人身上发现些什么秘密外,更为重要的是,想借这些人的尸身在带回去之后,对其余众人有个交待。否则,定会有人对方祖贤的能力产生疑问,而这将会对方祖贤辛辛苦苦树立起来的威望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方祖贤的那声轻叹。他叹息那些人的命运,并直言不能让那些人曝尸于野,只要此事一传扬出去,无疑会令追随他的人更加舍命相随。
无论是谁,无论过去,现在,甚至在将来的无数年里,谁都不希望自己死后,连个尸骨都不存。尤其在这个世界里,即便是军卒在战场之上战死,也都希望能有张马革来裹尸!
……
方祖贤领着一干人等带着应该带上的人回到之前激战之地时,众人都正在清理战场。当然,所谓的清理战场,最主要的还是清理对方战亡军卒的兵甲与马匹。
方祖贤回到先前的那个坡丘上时,发现紫衫中年人一方并没有参与清理战场,似乎有意退让了出去,所有战利物事全都让与方祖贤一方人马。
当看到方祖贤领着人马带着几具尸身回来时,众人都纷纷转身,面朝方祖贤,挥扬着手里的兵器与战利之物,兴兴然的高呼不已,仿佛是在向心目中的龙头人物致敬一般。
方祖贤见了如此场景,听着众人真性情地高呼,也甚为心慰,多日来的辛苦终于换来了众人的真情相拥,真心相护。
一路上,立了威,更立了信,而今,更树了望。
如今,威,信,望,三者皆具,得此三者,自然也就得了众人之心,方祖贤如何不心中快慰?
伸手示意众人继续忙活后,方祖贤吩咐花道水之后将所得战利物收缴一部分上来登记造册后,便独自打马下坡,驰向紫衫中年人方向。
他之所以不带人马,选择独自而往,就是怕紫衫人一方心生误会,从而此起一些让人不太痛快的事情来。
方祖贤虽未见过上官道,但从黑子言语中透出来的讯息,以及自己的观察,已经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在大梁,官吏的身份都能从对方的衣着上判断出来。天下除了唯有帝尊一人可以黄袍外,其他官吏的服色也有着严格的规定。
大梁官吏的服色,从正一品到从九品下,分为紫红青三色。
依大梁律制,服色以品阶相分,从四品下到正一品,朝服其色为紫;从六品下至正五品上,官服其色为红,而正七品上直至从九品下,皆服青色。
当然,这并不是非寻常百姓都禁止服此三色,但由于对于权贵们的畏敬,红青二色倒是常见,而紫色衣衫却是没几人敢穿着。毕竟,对于那层等级的大人物们,寻常百姓还是只能仰望,不敢亵渎的,或者说,都以此来表示自己对那些紫衣国柱们的畏敬之心。
对于这些,方祖贤自然是深知的。以他的推测,在这大梁西北之地,能着紫色衣衫,且身边又有近百勇武之士环护左右的人,这种人的身份又岂会是寻常小辈。
再加上那紫衫人腰间别着的那卷书,他已经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上官道这个人他虽然未曾见过,但他却是听人说起过的。先前在方家时,祖父就曾讲起过一个人,这个人无论出现在何处,腰间都会别着一卷随时都能取阅的书,甚至上朝奏对,腰间别书也都为泰安帝所准。
这个人不是别人,乃是大梁安国公,西北大元帅上官道。
方祖贤心中已猜测出紫衫人的身份,但他却只能佯作不知。他心里很清楚一件事,如果他现在当面识出上官道的身份,那么,很有可能会引起上官道的怀疑。
以上官道的能力,面对如此情境,他极有可能会怀疑这是方祖贤与白夏国两方设下的圈套。到时,纵使他方祖贤有千张嘴,万条舌,只怕也难以解释清楚,难以释散上官道心中的疑雾。
方祖贤打马及至紫衫中年人数丈外时,那紫衫人身旁的侍卫们立即迎面奔近两三丈,纷纷拔刀顶牌,将紫衫人环护于后。
方祖贤见了,忙忙勒马,他可不想在这关键之时因为相互之间起了冲突,而如此白白丧失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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