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07 土崩瓦解
武帝元光元年十一月,开始命令每个郡国推举一名孝廉。
任命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驻屯云中郡;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驻屯雁门郡。两人都曾经以边郡太守的身份带兵,当时很有名气。武帝即位后,让他们分别担任未央卫尉和长乐卫尉,负责保卫皇宫。
有趣的是,两人带兵的方法大不相同。李广行军没有严格的编制队列和阵势,靠近良好的水源草地驻扎下来,住宿停留,人人自便,晚上不敲刁斗巡逻来自卫,军中的文书簿籍一律从简,但是也在远处布置了侦察岗哨,因此直到此时,还没有遭遇过危险。而程不识为人廉洁,谨守法令。他带兵时讲求编制队列和阵势,晚上敲刁斗巡逻,官兵处理军中的文书直到天亮。军队得不到休息,可是也没有遭遇过危险。
程不识自己对比说;“李广的部队十分随便,然而敌人如果发动突然袭击,也不能打败他们;而他的土兵也安逸快乐,都乐于为他出死力。我的部队虽然紧张忙碌,然而敌人也不敢来侵犯。”匈奴畏惧李广的谋略,士兵们也多喜欢跟随李广而苦于跟随程不识。
四月,赦天下。赏赐百姓家中长子一级爵位。恢复叛乱七国王族之前被剥夺的宗室资格。
五月,诏令被推举的贤良对策,主题是古今王者之道。
广川人董仲舒对策,由于对答精彩,被武帝追加策问两次,因此董仲舒共上三篇策论,这就是著名的《天人三策》。里面阐述了“天人感应”“君权天授”“三纲五常”“春秋大一统”等观点,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和“建立太学,改革人才选拔制度”等建议,影响深远。武帝认为董仲舒的应答很好,就任命他为江都相。
董仲舒从小研究《春秋》,景帝时担任博士。他隔着帷幕讲学,弟子之间根据先后顺序进行传授,有的弟子从未见过他,这是因为他专心研究学问,“三年不窥园”。进退表情举止,没有不合礼节的,因此学者们都尊他为师。
现在,董仲舒很好地说明了君权和天命之间的关系,解决了重大的理论问题。他在神化君主权威的前提下,又为臣下提供了规劝君主的法宝,就是用天灾和变异说事。
景帝跟前曾经出现一次有趣的争论,主角是黄生和斗猪士辕固生。黄生说:“汤王武王并不是秉承天命继位天子,而是弑君篡位。”辕固生说:“不对。夏桀殷纣暴虐昏乱,天下人的心都归向商汤周武。商汤周武赞同天下人的心愿,因此杀死夏桀殷纣。夏桀殷纣的百姓不肯为他们效命而心向商汤周武,商汤周武不得已才立为天子,这不是秉承天命,又是什么?”黄生说:“帽子虽然破旧,但是一定戴在头上;鞋虽然新,但是一定穿在脚上。为什么呢?是上下有别。夏桀殷纣虽然无道,却是君主;商汤周武虽然圣明,却是臣子。君主有了过错,臣子不能直言劝谏和纠正,以保持天子的尊严,反而借其有过而行诛杀,取而代之,南面称王,这不是弑君篡位,又是什么?”辕固生说:“如果非按你的说法来判断是非,那么高皇帝取代秦朝,即天子之位,也不对吗?”
鉴于辕固生已经偏离了学术辩论的轨道,黄生只好哑口无言了。景帝于是适时圆场说:“吃肉不吃马肝,不算不知肉的美味;谈学问的人不谈商汤周武是否受天命继位,不算愚笨。”于是争论停止。此后,没有学者再敢争论此类问题了。
六月,李广和程不识率领的军队从边境撤回。
客星出现在房宿。
七月,发生日食。
现在,武帝致力于网罗贤才和征求治国之道,不少人也毛遂自荐,上书谈论政事。本年,武帝读完徐乐庄安和主父偃等三人的上书后,马上同时召见他们,并说:诸位从前都在哪里呀?为什么我们相见这么晚!随即全部任用为郎中。
徐乐是燕国无终人,他的上书指出:天下的祸患在于土崩,而不在于瓦解。什么是“土崩”,他解释说:“秦末的情况就是那样。陈涉没有诸侯那样的尊位,也没有咫尺之地,身非王公大臣或名门望族之后,没有乡里对他的赞誉,也不具备孔子墨子曾子那样的贤能和陶朱猗顿的财富,但他起自穷巷,舞动戟柄,袒臂大呼,而天下闻风响应,这里的缘故是什么呢?这是由于人民穷困而君主不加体恤,下面怨恨而上头不知道,风俗已经混乱而国家政治不修明。这三条,正是陈涉可以凭借的客观条件。”
关于“瓦解”,徐乐说:“吴楚齐赵的军事叛乱就是这样。七国图谋大逆,都号称万乘之君,有几十万军队,其威足以控制其境内,其财足以奖励其士民,可他们不能向西夺取尺寸之地,自身却落入朝廷手里,这里面有什么缘故呢?不是因为他们的权势比平民百姓小,也不是因为他们的兵力比陈涉弱,而是因为在那个时族,先帝的恩德遗泽尚未衰减,想安居乐业的百姓居多,所以诸侯得不到封国境外的援助。这就叫做瓦解。”
徐乐进行比较说:“天下如果有土崩之势,即使是身穿粗布衣服住在偏僻里巷的人,也敢于首先作恶,危害天下,陈涉就是这样。何况可能还有三晋国君这类人物呢!天下虽没有大治,但如果没有土崩之势,那么,即使有强国劲兵起来造反,也会在转身之间遭到擒灭,吴楚齐赵的下场就是这样。更别提群臣和百姓起来作乱了!这两个情况,是国家安危的根本,贤明的君主对此都是留心深察的。”
徐乐最后联系现实情况:“近来关东五谷不登,年景没有恢复,百姓大多穷困,再加上在边境地区大动干戈,按照规律和常理来看,人民将有不安其居的动向了。因为不安居,所以容易骚动;容易骚动,就造成土崩之势。所以,贤明的君主独观万物变化之本原,明白安危之关键,治理于朝廷之上,消除尚未形成的祸患。关键一条,就是使天下没有土崩之势而已。这样,即使有强国劲兵,而陛下追逐野兽,射击飞鸟,扩大游宴的场所,无所节制地纵情恣欲,极尽驰骋之乐,也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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