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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其实你那天完全不用帮我的，我他妈早活够了，让那几个傻逼男人打死了倒好。 ”吉祥坐在一把藤椅上，嘴巴里嚼着一个口香糖，时不时地吐出舌头吹个泡泡。她似乎对自己吹出的泡泡不甚满意，“啪”一声吐掉口香糖，继续说：“你这样做没用的，我不会感激你。都什么年月了，还***英雄救美，这也太老土了，我是不会为此向你献身的。我告诉你，没用的，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这个时候已经是秋天了，相距他们上一次在酒吧与人火拼已经有一个多月时间。在这段时间，李玉一直在养伤。那一下子可真不轻，几乎要把他的肩胛骨砸断，直到今天，天气阴沉的时候仍然隐隐做痛，左手几乎使不上劲。可这段时间吉祥却消失了，不见踪影，也没有任何消息。今天是个好天气，吉祥像是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了，她给李玉打了一个电话，约了他出来。
李玉用还灵活的右手轻轻摩擦着茶杯，沉郁地说：“你太小看我了，你以为我那次帮你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当时为什么会冲上去，按说最应该出手的是张文，可他没动，我只好亲自出马了。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那几个杂种欺负你，毕竟，你是个女孩子。”
“嘁！”吉祥一脸的不屑，“我用不着任何人保护，我能照顾自个。”
李玉沉痛地说：“就算是我多此一举，如果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不会再出手了，都留给你，让你一个人揍得他们满地乱爬。我保证。”
吉祥愣怔了片刻，她似乎没想到李玉会来这么一句，“按理说我应该感谢你的，可我***从来就没学会感谢任何人。”
李玉嗫嚅着说：“我不用你感激我，只要你别坑我就成。你太冲动了，这是个问题。”
吉祥懵懂地看着李玉，忽然露齿一笑，神秘地说：“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李玉悻悻地说：“说吧。但话说回来了，对我来说，你的好消息往往是个坏消息。”
吉祥没有搭理李玉的讥讽，她兴奋地说：“我的好日子快要来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寻找着，终于让我找到啦。”
“什么？”李玉纳闷地问道：“什么好日子？”
吉祥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吞云驾雾了一会，自鸣得意地说：“就是我的幸福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最近找了一个内蒙古的男朋友，前一阵子他一直在兰州陪着我，我幸福得要死呢。他是个真正的绅士，还会骑马摔跤哩。对了，他是个蒙古勇士，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把你扔出去，像那天晚上那几个男人，他只用一根烟的工夫就能全收拾喽。不瞒你说，以前我跟任何男人**都没感觉，我都快以为自己是性冷淡了，可跟他就不同，他能让我感觉到做一个女人是多么快乐。”
李玉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沮丧地说：“是么？那我倒要恭喜你了。”
吉祥压根没有理会李玉的不快，她十分欣慰地说：“他回内蒙古去了。你知道他回去干什么去了么？告诉你吧，他回去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就等着我直接飞过去了。谢天谢地，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过不上平静的生活了，可现在马上就要变成事实啦。”
李玉十分厌恶地讨伐道：“你他妈就不能说点别的，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你的幸福跟我有什么关系？操！”
吉祥像个白痴似的吃吃笑了起来，“你吃醋啦。嘿，没想到你这个贱人动了真情了还。其实我这次找你是像你告别的，让你最后再多看我一眼，留点想头，以后再想见我，可就难上加难喽。”
八
吉祥的好日子顺利到来了。李玉从她不久后她在内蒙古打来的电话里得到了确认，她在那边生活得很幸福。吉祥十分隆重地向李玉介绍了蒙古大草原的自然风光，并且告诉李玉，她每天骑着一匹白马，跟着她现在的男人去放牧，马屁股后面还跟着几只健壮的牧羊犬。
她感觉自己像个女王，巡视在自己辽阔的领地上。他们住帐篷，吃全羊宴，喝很烈的烧刀子酒，参加篝火晚会，跳蒙古舞，等等。让李玉觉得最刺耳的是，她还毫无掩饰的告诉李玉，他们在草地上**，天当被，地当床，并且津津有味地形容那个在李玉看完还没有进化好的蒙古勇士用什么样的姿势操她。
这是李玉的一块心病。是他心中最痛的地方。他愤怒地掐断了电话，在自己的屋子，自己的领地上咆哮着，“去***，这条母狗，婊子，她迟早会后悔的。”
狂躁中的李玉一个电话迅速招来了张文。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白酒，倒了两大杯，对李玉命令道：“喝！这是二十年的好酒，我老子珍藏了半辈子没舍得喝，今天咱俩把他干了。”
两人碰了一下杯，张文毫不含糊地一饮而尽，李玉一仰头，杯子也迅速见了底。两个人你来我往，一瓶酒很快被干光了。李玉颓丧地瘫坐在椅子上，用最歹毒的语言咒骂起了吉祥。
张文一边附和一边不失时机地安慰李玉两句，就这样，两个人用一瓶酒对付了一个下午。他们之间的隔阂重新抹去了，像是经历了一次共患难，他们互相吹捧互相安慰，并赌咒发誓以后再不犯贱了。李玉总结道：吉祥的老娘说的没错，人这辈子都要贱一次的，谁都甭想幸免，真正地，投入地做一次贱人，一次就把一辈子贱光了。
当暮色如期到来，他们的肚子发出了抗议，两人勾肩搭背地下楼进了一家馆子。
吃饭的时候，两人又干光了一瓶二锅头。趁着酒性，他们打电话招来了另外两个伙计，去了一家量贩，每人各点了一个小姐，骡子一样狂吼了几个小时。
当天深夜，李玉把张文和自己点的小姐都带回了家，可劲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他像个永不疲倦的牲口，不停地做，不停地做。两个女孩子忍无可忍，小费都没来得及要就落荒而逃了。
李玉一个人躺在床上，像个白痴似的傻笑了半天。凌晨时分，他捂着被子失声痛哭了起来。直到第二天清晨，才逐渐睡去。
九
就在李玉以为自己完全忘记了吉祥的时候，吉祥却在除夕前夜的深夜敲开了李玉的家门。
那天夜里下起了鹅毛大雪，风雪肆虐地撞击着窗外的玻璃。李玉正躺在沙发上搂着他的新任女朋友看电视，那女孩已经睡着了，从她熟睡的脸盘上看，眉眼分明与吉祥有几分相似。那个时候李玉的大脑也有几分迷糊，迷迷糊糊地，他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这么大的风雪，外面一定很冷。”李玉心想，“这个不速之客会是谁呢？”
李玉打开门，看到吉祥一身风尘，像个雪人似的歪歪扭扭靠在墙壁上。李玉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吉祥比以前更瘦了，都快变了形，神色惊慌，面容憔悴，衣服有几个地方已经被划破了，头发上和脸上全是雪花，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她疲倦地斜靠在墙壁上，虚弱不堪地说：“是不是没有想到我还会来找你？”
李玉站在门口，双手交织着放在胸前，他点点头，说：“确实没想到，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你那个蒙古勇士呢？”
吉祥努力笑了笑，却笑得十分荒凉，“他被判了死刑。我是自己扒车回来的，要不是他事先警觉，让我先跑路，估计这会我也进去了。哎，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李玉倦怠地说：“怎么会呢？他不是个真正的绅士吗？有自己的领土，还有大批的牛羊，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被枪毙？谁这么大胆？”
吉祥哀伤地说：“你别讽刺我了，那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都怪我，他都是为了我才去抢劫的，不去抢劫他也不会失手杀人，我的美梦被自己亲手毁掉了。”
李玉凝视着吉祥，眼前的这个女人仍然那么令人怜惜，可这怜惜却让他烦躁不安，他不耐烦地说：“你说完了吗？我受够了，不想再听你说你的破事儿了。”
吉祥觉察到李玉的强烈的厌烦，她无辜地说：“怎么？你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我累死了，也困死了，让我在你这里好好睡一觉，行么？”
李玉没有吭声，冷冷地盯着吉祥的面孔，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回当年让他怦然心动的感觉。然而他失望了，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现在早已变得混浊不堪。李玉第一次发现吉祥的眼睛原来白多黑少，是那么空洞无神，像一双死鱼眼；而这张曾经使他五迷三道的面孔也变得如此令人生厌。
李玉不耐烦地挥挥手，斩钉截铁地说：“请你从外面替我把门关上，从今往后，这扇门永远都不会再为你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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