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离去后,魏褚也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劝慰了齐嫽几句,让她莫要太担心,总是会有办法的。
齐嫽只道:“让殿下费心了,臣谨记殿下教诲。”
魏褚本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又做了罢,转身上了马车。
目送华盖马车远去,齐嫽终于忍不住长舒了口气,应付一个魏褚,感觉比三天三夜不合眼还累。
“呵——原来……还是会紧张啊。”
柳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回头,就见她抱臂倚于门上正看着她:“我还以为你天生不懂紧张为何物,或是长了两个胆。”
柳絮走了过来,看着那辆已经行远的马车:“怎么?那仪表堂堂的二殿下是妖还是鬼,让你紧张成这样。”
齐嫽:“……柳大夫说笑了。”
柳絮瞧着她那一本正经的小脸,出其不意地伸手,捏住她露在遮纱外的面皮:“咦,是真的,我还以为戴了什么人皮面具。”
齐嫽被她的举动弄得一愣,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般……放肆,她不太习惯地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不咸不淡:“方才多谢柳大夫。”即使她的本意并非出自帮自己。
“谢倒不用,你只需告诉我……”柳絮敛了懒散的神色,目光落于她脸上的遮纱:“柳家的这记药方,你是从何而来?”
柳絮第一次远远地看见她脸上的情况,就觉得有异,方才亲手检查了一番后,更加确定,这个假毁容的药方确实就是出自柳家,而且还是她儿时的玩乐之作,顺手记入了柳家的药册中。
而柳家的药册,向来是不外传的。
柳絮说完,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答案,秋阳正好,打在她身上,也许是蒙了遮纱的缘故,让人不由地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她的眼睛上。
这双眼睛实在不像是十来岁的姑娘会有的,盯久了,竟让人不自觉地想避开。
“柳大夫,”齐嫽缓缓开口道:“药方来历,恕齐嫽暂时无法告知,不过齐嫽可以命保证,绝不会将此用于害人。三年后若柳大夫还想知道的话,齐嫽知无不言。”
柳絮静了一会,突然笑了出来:“大姑娘可真是狡猾呐,这一步步走得真精。”先是利用她对药方来历的好奇博了一把,让她帮着隐瞒住了假毁容的真相,接着再给了个三年之期堵住了她的追问:“你就确定我不会把这事戳破了?”
“不确定。”她老实回答。
柳絮嘴角抽了一抽,第一次瞧着有人能嘴上说着不确定,可脸上却依旧是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如果我把这事捅破了,你会怎么做?”她很好奇。
齐嫽淡然道:“齐嫽贪美,却弄巧成拙毁了容,幸好柳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杏林柳家的美誉又添了一笔……”
柳絮默了默,觉得某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太炉火纯青,眼都不带眨的:“然后呢?”
“然后……”齐嫽微微一顿,轻描淡写道:“总是有无法医治的办法。”说罢,转身走进府。
柳絮眉交是狠狠一抽,留于原地,心中的震撼久久难平,
什么是无法医治的办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化假为真……柳絮丝毫不怀疑她的那一句话只是虚话,莫名的就是笃信了,只要有必要,她会毫不迟疑地毁了自己那张脸,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狠,真狠。
对别人狠那不算什么,对自己狠那才叫真狠。
明明看起来就不像是个狠角色。
齐嫽……
柳絮玩味地看着那道走远的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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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在街上发生的事,很快地便借由百姓之口被传开,货怕比话怕传,一句话话经三人嘴都能变了个意思,更别说经过那么多人流传后的事情。
于是乎,这天过后,齐大姑娘声名更噪,其中多半离不开恃才傲物之意,跟着她一起出名的还有一人,便是那二皇子殿下,与齐嫽所不同的是用于二皇子身上的全都是溢美之词,什么雍容尔雅,俊才非凡,品性高洁,如芝兰般美好,更是因此衍生出了“芝兰公子”的美誉,相较之下,齐嫽就显得惨多了,什么“无盐才女”,什么“齐无盐”“鬼见愁”之类的晦称五花八门,更有传,家中小孩哭闹不休,父母只需说上一句:“齐无盐来啦。”,保管叫小孩吓得乖乖噤声,不再哭闹。
两天后,因为嫌齐嫽毁容的流言闹心的,就跟着丈夫一起外出了三个多月的齐夫人,万万没想到返京后迎接自己的是……升级版的流言,气得她差点当即没掉头再离京。
齐嫽在门外,严丝合缝地整了整后,才举步走了进去,低眉敛目地叫了声:“娘”。
“哼!”
回应她的,是齐夫人重重的一哼。
齐嫽看了眼坐于另一边的父亲,齐莫恒冲她递了个眼色,齐嫽走上前,有些不太习惯地开口:“娘,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娘又何须因那些莫须有的流言生气”
齐莫恒在一旁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这女儿啊,就是安慰人都要安慰得这么的以理服,却不知道对于正在气头上的人来说,最不需要的就是讲道理。
“你娘我笨,不是什么智者,活该被那些流言气。”齐夫人赌气,扭着身子,转到一边不去看她。
齐嫽没辙了,只能向一旁的父亲求救。
齐莫恒低下头,故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这丫头从小到大都太自律了,从小就跟个小大人似的,越长大越是规矩懂事,难得能看见她这发窘的样子,他这个当爹的忍不住想坏心一下,咳!他是真想看看小丫头撒娇的模样啊。
“……”
齐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被爹坑。
“娘。”
“哼。”
“别生气了。”
“我生气我活该。”
“娘。”
“干嘛?”
“别生气了。”
“……我活该!”
“娘。”
“……干嘛?”
“别生气了。”
“你就只会这句吗?”
“……”齐嫽又被难住了。活了两辈子,她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能出口成章,落笔生花,可让她哄人……这真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了。
她知道生气,就只能让她别生气。一开始“以理服人”的方式显然行不通,其他方式她也不懂,最后,颠来倒去说出口的也就只是那么句干巴巴的话。
“别生气了,娘。”
憋了一会儿再说出口,换汤不换药。
齐莫恒在一旁真是忍笑忍得辛苦,头一回原来知道女儿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当然,气头上的齐夫人一点都没觉得可爱,相反的,火气被撩得更旺了,噌地转过身张嘴就要说叨,这一转身正好就撞进了齐嫽那双染了歉意,又带了几许无措的眼里。
到了嘴边的说叨全没了,站了起来一把将齐嫽搂进了怀里,眼眶一红,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你这傻孩子啊……你是要让娘心疼死啊……”这可是她十月怀胎,从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放心尖上疼着的宝贝,她骂都舍不得骂,怎么能让外头那些人说成那样。
看够了戏的齐莫恒终于出声,揽过妻子跟女儿,轻声安慰:“好了,别哭了,都多大岁人了,也不怕叫孩子看笑话。
“就哭,怎么不哭。你不心疼,还不兴我心疼吗。”齐夫人没法对女儿撒气,转而把这火气撒给了丈夫,絮絮叨叨念不停。
这下换齐莫恒头疼了,没想到这火会转烧到自己身上,低头,向女儿投去了求救的信号。
齐嫽现学现卖默默地垂下眼睑,当做没看见。
“……”齐莫恒嘴角微微抽搐,失策啊,忘了他这女儿学东西向来是很快的。
还有,谁说他不心疼女儿的。只不过男人跟女人不同,妻子可以这样子抱着女儿哭诉心疼,而他这个当爹的,只能通过别的方法来表示了。
郑保盛,郑家是么……
为了阿嫽以后仕途的路,也该是时候让一些人知道齐家只是敛了爪子,而不是被剪了爪子。
这瘦死的骆驼还能比马大,更何况齐家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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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中秋快乐~
摸摸大。
三个字的章节名字太难想了,还是随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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