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春跟望夏两人很快地就把热腾腾的吃食送过来。
齐嫽:“殿下吃吧,吃完后臣送你回宫。”
脑海里还没消化完刚刚她所说的那些话,魏禛神色尤带恍惚,哦了声,接过她递来的碗筷,也没夹菜,直接将碗里的白饭扒拉进嘴里。
“殿下,”齐嫽微提高了声音:“您忘了臣方才说的吗?”
——殿下要谨记您是皇子,就该有身为皇子的自觉,要有皇子该有的举止与气度。
魏禛连忙收拢思绪,专心地用饭。
身为皇子该怎么样做,曾经也是有人教过他的,直到那个女人死了后,他也被剥夺了关于皇子的一切……已经很久没人将他当做皇子了,久到有时候他自己都要忘记,自己原来是个皇子。
可她也说了……
——忘记了也没关系,只要殿下记住臣会帮您一点一点找回来。
眼眶有些发热,他不得不借低头吃饭的动作来掩饰。
……
待魏禛饭用得差不多了,齐嫽让盼春去备了辆不起眼的马车,直接在后门等着。她换上官服,带着他上了马车,绕开齐府的大门,向皇城而去。
一路上,魏禛都没说话,只是抱着怀里的那个小包袱,里面装着几瓶药,还有一些糕点,以及几本启蒙书。
齐嫽也不是多话之人,不会主动去打破这份安静,而且先前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对他来说……也确实是需要一段时间消化。
齐家人是被特许能骑马车进入皇城外城的,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阻碍地将他送至内城外,寻了个隐蔽的位置把他放下,让他自己回去,她则往崇文馆去报道。
这天晚上,魏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一闭上眼睛就想起白日里在齐嫽书房里发生的那场对话
……
“殿下想读书,想学习吗?”
“想。”很想。
“殿下想,臣就教。”
“你教?你……你要教我?”真的吗,他不敢相信。
“臣说了,殿下想学,臣就教!不过殿下必须答应臣,臣教你这件事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又是秘密吗?”
“对。”
“为什么?教我会让你觉得丢脸是不是。”他有些忿忿,这么多年来压在心头的委屈吞忍第一次在人前泄出来。
“殿下——”她语气淡淡打断了他的自怜自哀:“如果殿下这般认为,那就当臣什么都没说过吧。”
她生气了。
魏禛呼吸一窒:“齐嫽……”
“臣在。”
“我……”他咬咬唇,不明白为什么在她面前自己总会三番五次地失了分寸。不就是不说吗,这么简单的事,只要做了他就可以读书学习了,稳赚不赔的事:“我答应你。”
……
“为什么你会这样帮我。”
最后,他忍不住问她。
她眼皮抬了一下,然后错开视线,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因为……这是臣此生的业障。”
她声音太小,几乎含在嘴里,他没能听清,却感受到了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沉重的哀痛。
为什么呢?
他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从齐家带回来的那个小包袱就放在他的枕边,隐隐的那些糕点的味道飘来。
“齐嫽,齐嫽,齐嫽……”
舌齿相碰带出了她的名字,让他心里有着一种无法言表的满足,就像泡进了糖罐子里一样,甜滋滋的。
最后,带着这份甜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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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魏禛早早地起来。
伺夜的绿檀有些讶异,伺候着他穿戴:“殿下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从起来到现在嘴角的笑不见消失。
“没事。”
穿戴完毕,魏禛走出屋子,深深地呼吸了口,冲着高空大喊了出来:
“啊——”
心里埋着一个秘密,让他整颗心满满的,再不喊出来就要爆炸了。
“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瞎嚷嚷什么呢。”
旁屋里还睡着的内侍被吵醒,骂咧咧地推开窗户,瞧清楚那吵人清梦的罪魁祸首是长青院的主子,懒散地打了记呵欠:“殿下今个儿起得可真早。”然后就关了窗户,回去继续睡觉。
这宫里的人都是精明势力之辈,要跟了个得势的主子,那连带的水涨船高,日子也跟着过得风生水起,反之像跟了魏禛这么个不得宠的主子,也就只能眼巴巴在一边羡慕嫉妒。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跟了这么个主。郑顺公公心里怨念十足,心说其他皇子身边养的条狗的都比自己过得滋润,还皇子呢,呸,连畜生都比不上。
魏禛也清楚,这院里的宫人大多不是真心想伺候自己,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如今倒觉得这样更好,他出去找齐嫽也没人会注意到。
等不及绿檀再烧水给他洗漱,他直接用冷水解决了,随便吃了几个昨天带回来的糕点就离开了长青院。
等绿檀端着温水进来的时候,早跑得不见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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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馆
一大早,馆生们就开始忙碌。
魏禛一眼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她坐在桌案后,手执毛笔专注地写着,跟其他馆生一样穿着灰蓝色的馆服,长发全部高束于官帽里。
依着昨日她交代的,魏禛一路躲着人往崇文馆的后园子走去。
崇文馆建馆至今已经有百余年,第一批官书开始编撰的时候,大家通宵达旦忙,连家都顾不得回,睡觉也是趴在桌上将就睡着。高祖皇帝知晓后就命人在后园建了一排屋子让大家有个睡觉的地方。
现在,这些屋子就成了馆正与馆生日常休憩用的地方。齐嫽是崇文馆里唯一的女馆生,所以李馆正就给她安排了间独立的屋子供她使用。
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几把椅子,还有一个矮柜。矮柜上头整齐地摆放着一套笔墨纸砚。
魏禛起初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等人,过了一会,就忍不住起来这边摸摸,那边看看,在看见矮柜上那张写着字的宣纸,眼睛一亮。
他认识的字不多。
皇子们六岁就会去太学开始接受启蒙,但是并没有人来带他去太学,以前他曾跑去偷听,后来被发现了,被那群混蛋揍了一顿,之后太院门外就多了看门人,他也没能再进去了。
他表面上装着无所谓,甚至很高兴不用去上学,他能骗过任何人,但骗过不自己的心,他想读书。
小心翼翼地捧着纸,一笔一划,一字一字地看着。
“……发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鱼盐之中……吾举于士,孙叔……举于海,百里举于市。
故天……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骨,……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所不能……”
通篇下来,他认得零零落落,读得迷迷糊糊,可却丝毫无碍于他的心痒难耐,他舔了舔唇,取下矮柜上的笔墨纸砚,研了墨,坐下,认真地临摹了起来。
齐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情景。
小小少年,背对着她,手握毛笔,伏于简陋的木桌上写得认真,连她进来都没察觉到,她走上前,看了一会。
齐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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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手握毛笔亲教学,有心之人暗捉妖
老猫日常唠嗑:
对手指好没人气有木有。
瓦家这么可爱的小禛禛,呼唤大家的疼爱抚摸
现在再不抚摸,以后黑化了就木有机会了严肃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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