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采药
听说我们三人要跟去采药,阿公多拿了一些工具出来,铲子、镰刀、两个竹篓,一个大背篓,一个小竹篓。大背篓是我以前在风景旅游区常见人背的那种,篾细工精,边缘摸到光滑,陈旧得发红,看来用了些年头了。山寨人家的许多东西是祖上几代传下来的,足见其结实耐用,而我们在城里用的一些塑料袋、纸皮袋,随手就扔了,就像如今招摇过市的许多观念和人一样。小竹篓曲颈收腰,有些像我老家的渔篓,我马上想到,要是小嫣挎上这个秀气的小竹篓,应该是个神气活现又冒着现代气息的小渔姑呢!
这时两个姑娘走了过来,饶有兴趣地研究起这些个小东西来。一萍试背着背篓,嘿,还真有几分神似村姑呢!只是身着一袭运动装,身子忸怩发笑。我把小背篓给小嫣斜挎着,曲线的篓子配着纤腰的人儿,说不出的别致妖娆,只是同样地她身上的登山服妨碍了整体效果。这时阿芝拿出了两件蓝花围裙,小嫣又回房从行李包里找出两条蓝底白花的头巾,两人都全副武装地系上,效果立现,活脱脱两个现代风情的村姑!
“好也好也,两个仙姑下凡境,我刘郞今昔再度来!”*起镰刀,做行走状,又拍手大笑。
小嫣说:“你不撑槁引渡,怎的挥舞镰刀?莫不是要劫持我们?”
“我为你们劈开荆棘,开山引路;我为你们战蛇斗蟒,出生入死;我为你们攀崖附壁,摘取仙药;我为你们饥餐渴饮,在所不辞……”
两个女孩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一萍道:“你只不要见了老虎,丢下我们,转身就跑。”
“不会,不会,我一定背起小嫣,拉起你的手,镰刀开路,整体转移,一个都不能少!”说着我看到小嫣眼色有些不自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说漏了嘴。这不是一肩挑俩吗,现代版的挑起一对姊妹花呀!来到古寨难道产生了幻觉,你也想从古俗?想到这里,我赶紧转移话题:“若遇险情,你们记住一定要护好药。”
一萍说:“如果真有老虎,我把药丢给它吃。药材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那使不得,老虎吃了药,力气倍增,到时我们就会成为它的第二道美餐啊。你怎么能干长人家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呢?”
小嫣纠正我:“老虎是食肉动物,不吃素,只吃晕的。”顿了一下,又在我额头上一点:“就像你一样!”
这是对我的警告,我收住张狂,不再手舞足蹈了。
这一家人看我们张牙舞爪地闹,也在一旁跟着笑。阿公看我们闹够了,递一顶斗笠给我,我接过一看,红得发亮,不像是棕丝,有些奇怪:“这么漂亮的斗笠,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哟。”阿婆在一旁轻轻道:“这是马尾斗笠,我嫁到寨里来的时候,我的娘家打发的。”
我一惊:“这就是马尾斗笠啊!”以前听说过这种少数民族的斗笠,非常精致,不是平常的粽叶或棕络做的那种。眼前这件几十年的东西,还光滑闪亮,边缘齐整,只是颜色深沉些,更透露出神秘古朴,果然不同凡响!
一萍问:“阿婆,这是拿什么做的?”
阿婆说:“这里面夹的都是一丝丝的马尾毛,又圆又硬又长,铺得齐崭崭的。”
小嫣又问:“这要值多少钱啊?”
阿公笑笑:“那时候要值一头牛的价钱。”
我一听,怎么也不肯戴上这么名贵的斗笠了,还给阿公:“阿公,还是你戴吧。”又返身拿出遮阳帽。阿公看我戴上了雪白的太阳帽,以为年青人怕丑,不习惯戴这种斗笠,也就不再坚持,顺手自己戴上,拿起铲子,我提起镰刀,一行人朝山上进发了。
一边上行,我一边回望寨子,有时寨子在眼前,有时转过一座山,寨子又无影无踪了。这样来来回回中,我把寨子作了不同角度和高度的观测。寨子越来越远,她的整体面貌却看得越来越清楚了。原来这座寨子依坡缓缓而上,一户户人家散落其间。寨前是一条蜿蜒的小河,河水在阳光下闪着白鳞鳞的光,正是绿荫掩映、玉带环绕啊!许多少数民族的寨子都是这般依山靠水,既实用又优美、既可凭险固守又可借水道与外界勾通,显示祖先立寨时的独特眼光。隐隐约约中,可以见到寨中小道上穿着花花绿绿服饰的阿妹、背负娃儿的妇女、荷了锄头的男子、赶着黄牛的小童,好一副炊烟下的人间生息图!
阿公步履矫健,如行平地,我们在后面跟着,只好惊叹暗服: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怎么会走起山路来这般轻松呢?我开始的时候还觉得精力旺盛,可是渐渐地也有些出起粗气来。记得第一次指出我出粗气的是小嫣,我把脖子埋在她的颈项耳后的时候,她噗哧地笑:“你看你,又开始出粗气了!”经她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生理变化,不过听得出,她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得意和自足,还一把将我的头发捋住抚弄起来。现在该我观察她了,果然大口喘气,纯白的脸变得绯红,脸上还挂满了汗珠。再一看一萍,脸蛋简直就是一只红朴朴的苹果。我把她们的篓子都接过来,小篓装在大篓里,又紧走几步,跟上阿公的脚步。
阿公可能觉察了后面的响动,回过头来,看到两个女孩边走边压腿捶腰,一副拖累吃力的样子,说:“好,前头喝水,休息一下。”
经阿公提醒,我们都觉得口干舌燥了,小嫣说:“糟了,没带矿泉水上来。”
阿公说:“放心,这一路都是水。”
我们都不解,这山越来越高,哪里有水?阿公平素言语不多,我们也不问,只在后面跟着。只见他偏离了小路,拨路而行,又向后面从我手中接过镰刀,时不时地砍开荆棘,叮嘱我们:“看好,莫挂伤了肉。”
来到一处岩下,只见岩前一池水,两个女孩“吔”地欢呼起来,精神大振,与刚才蒌靡沉闷时判若别人。
水池里的水有些浑,阿公说:“刚才有牛来睏过水。”
我用捉弄的眼神望望两个女孩:“还喝不喝?牛只撒了一泡尿,又用腿搅了搅,调的好汤水呢。”
两个女孩又失望又夸张地齐声叫了起来:“啊——”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