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说:“甄大哥,我进过你的博客,文化氛围很浓。你的那首诗写得很有意境。”
甄廉点上一支烟,笑道:“我那完全是自娱自乐,附庸风雅罢了。”
“甄大哥谦虚了。哦,对了,我一时兴起,还在你那首诗后面胡诌了几句。前天我又进去,发现咋给删掉了?”
“哦,原来是你写的!我说哩。”
青梅很不自然地笑了笑,酸酸地说:“我写得不好,熬风景了。”
“那首诗倒写得不错,只是放到我那儿不太合适。”
“咋不合适?”
“你想啊,我的博客都是领导看的,而你那首诗却是反腐败。”
青梅脱口叫道:“这么说,领导等于……?”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鱼刺一样梗着难受。甄廉现在也是领导了。
甄廉象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笑了笑,说:“不能那么说。我那里的文章,都是调侃娱乐,很少涉及当今敏感性的话题。即使涉及到了,也是正面的歌颂。你的那首诗虽然写得含蓄委婉,可字字句句无不带着讥讽。领导看了会觉得不舒服的。我担心某些领导会认为我是在影射讽刺他。”
青梅左边的嘴角向上一挑,上面挂着一丝嘲笑。心里说:原来如此!
她真想问问他:“你头上的帽子有多重?压得你一米八的大个子这么缩着脑袋?”
甄廉看了看她,抽了一会儿烟,又说:“你不在那个圈子里,可能体会不到。官场险恶,一不留心,就会让人做了文章。”
贤姐看看甄廉,又看看青梅,说:“青梅,你大哥确实不容易,其实他心里可苦。”
甄廉叹了一口气,说:“有时候我也很无奈。去年我写那首诗的时候也很冲动,后来在发帖的时候想了半天,又改了。就这,还有人借题发挥,说起我起那么一个叫羌笛杨柳的博客名,是心有怨言哩!”
想到自己过去十几年的经历,甄廉的心里象捂了一层厚厚的被子。他重重地吐了几口气,喷出几口烟来。
那烟开始是直线,渐渐地打了一个圈,又一个圈,袅袅向上蒸腾着。烟雾笼罩下,甄廉的面目也模糊不清了。
过了一会儿,又听甄廉说:“我是后备十一年的正处级干部。”他的语气缓慢而低沉,脸上却异常地平静。接着就是一口又一口不停地抽烟。
青梅的心里猛地颤了一下,十一年!八年抗日战争加三年解放战争。半步官阶,他走了十一年!青梅悲悯地望着他,心中感叹着,那一刻,她理解他了。
贤姐又说起了他们的女儿。坐了一会儿,青梅怕贤姐坐久了受不了,就告辞了。
甄廉拿着皮包跟青梅一块儿到了楼下,象是忽然才想起来似的,说:“你不是想看我那本书么?放在办公室里,顺便拿走吧,省得以后老是忘。”
青梅就跟着他上了中院的办公大楼。
甄廉的办公室也是两间房那么大,全部红榉木板的装修,地上铺着木质地板。庄重、气派。东面居中放着一个老板桌,上面放着一台液晶电脑。桌对面绕墙一圈皮沙发。北墙立着一个书架。
甄廉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青梅。
青梅把书装进包里,站在书架前看了一会儿,上面全是法律书和政治书。
甄廉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就是删了那首诗。心想明儿得把家里的那幅字也换了,书屋的名字也得改。毕竟事过境迁了。
甄廉请青梅在沙发上坐下,俩人说了一会儿诗歌。甄廉问了她一些工作上的情况,话题扯到廉政建设方面。
青梅侃侃谈了好多。甄廉不时地点头,一边往本子上记着。
“......归根结底还是制度问题,应该从制度上堵塞漏洞。你说对不对?”
甄廉这时候正望着青梅,似乎没反应过来,见问自己,连声说:“对,对,廉政建设是很重要,很重要。”
青梅把头低了,看了看表,说:“哎呀,我要迟到了!我得走了。”红着脸跑了出去。
甄廉一动不动地坐着,司机来给他送水,甄廉突然说:“快,送送方庭长。”
司机笑着说:“人都走了二里地了。”
青梅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太阳出来了。落在雪地上,有些晃眼。落在人的身上,感觉暖融融的。她一路想着心思,头顶一只鸟立在树枝上“啾啾”叫着,她也没抬头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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