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时,风也停了,鸟在树上叫着,喙磨得发亮,我想它也很孤寂的。欧阳修说,好朋友死了,他忍不住哭了,他本该不哭的,结果还是哭了,所以有点惭愧。
空气是冷的,我上了渡轮,看着各类的船泊在码头上。父亲说那个时期,也许更加久远,当上海刚刚开埠时,十里洋场一片繁华,白人黑人各种肤色的人都来这里,外滩周围的是万国建筑,曾飘荡着万国的旗帜。虽然有些记忆是屈辱的,但当年这里的繁华可见一斑。
多少次我溯流而上想像着那时许多的人告别亲人到上海,大都是由水路来的,往来其间中,多少悲欢离合。那遥远的行程载着不可知的未来,多少男人告别女人,多少犹太人来此避难。在我的童年时期,童年美好的日子听外公讲一些以前的故事。而外公却一直喜欢故土,而我们现在对这些的感觉已迟钝。只是我小时候一次一次送走母亲去异国他乡,看见飞机飞过头顶,流过许多的泪。
母亲的长途跋涉,拉长了我们母女之间的距离,至今,我都没有怎么喊过她妈妈——
人的死,其后留下的只是无感觉哀叹而已。我想到周石,周石,我和你不同,你似乎带着某种的使命来到这个地球上,你来自一个外星球,你用你自己的方式生活,你从未让别人感到你的痛苦,但你的痛苦是真实而迫切的,也许活在这世上的人都有或少的烦扰,只是他们一直往前,先要求生存的东西。没有人可以永远停留在过去,只要他们离开了母亲的子宫,他们就要学会生存,在这点上,人和动物是一样的,其实,你的悲欢和我是一样的。
我想起我们在海滩边散步,沿看海岸走着,心情很轻松,觉得一切都很舒服,听着潮声。他死了,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人是虚无的,回归了虚无。像朝花一样,只是我不愿,不愿意相信他的离去,何时,他对我也很重要。我对他的记忆犹新。
那日,他弹吉他,我过去,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他的体温,呼吸离我那么的迫近,没有任何的思索,我们亲吻起来,他的嘴唇干裂,有一种烧灼,外面的潮声不断地涌上岸,不断涌进,不断地涌进,直到涌进这个小屋……我无法阻挡。时常在午夜时,我突然醒来,想起来他的嘴唇,想起他陪外公下着棋,在小凳上弯起膝盖,一只手抵着下巴。他会常常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在那个小巷口,下着雨,他穿着雨披等着我,雨水自额发流下来,他淋湿的像落汤鸡。
他在我的心里有各种各样的形象,时常像潮涨潮落一般涌上来,我回首,惊梦似的。我无数次惊扰过他的美梦——只是周石,你该告诉我,来生,我们如何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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