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寒秋 湘江北去 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 层林尽染
漫江碧透 百舸争流 鱼翔浅底 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 问苍茫大地 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 风华正茂
书生意气 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 激扬文字 粪土当年万户候
曾记否 到中流击水 浪遏飞舟
那时突如其来传来周石的飞机失事，他坠入了遥远的冰河，千万年寂静中，他留在那里。
周石死于飞机失事后，我闻讯泪流满面，根本就没想到他会死，在许多的日子里我一直回忆和他的往事，那一年我坐在黄浦江畔看着渡轮呜呜的长鸣。我想到周石，在不曾料到的情况下离开了我，想到那时经常收到他的甜言蜜语，想起我年少时的叛逆，会有许多的痛。没有过去，它成了我的历史，流进了这条黄浦江。
“人生在世，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拍拍我的手，像对一个好朋友似的说了这句话。
在葬礼上，大家一言不发，主持人问对死者生前的优点，难道就没有给谁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吗？过了半晌，阿徐开始说了：“他博爱，对男人女人都一样的去爱。”
学长唏嘘不已说道：“有一段时间，我失了业，没办法去做了一名推销员，我向他推销过一些生发水。后来他说自打我用了从我这里买的生发水后，他的头发怎么会全脱掉了。这是我生平坑过他的惟一一件事情，我想他也许已经原谅我了。他一直不会记仇，他是好人呐——”
另一个男孩子不无伤感地说：“当年周石和学院里的一个模特儿谈恋爱致使其怀孕而被学校开除，开除的罪名是破坏学校道具。其实我知道他是冤枉的，那个模特儿怀孕并不是他做的，而是他替别人背了黑锅。还有那个乌龟也不是他偷的……”
我不了解寂寞来自何方，但我真的感到寂寞。周石在地下也会寂寞。
我看见一只野兔在草丛里来来回回的奔跑。
他用力抓紧世界，最终却仍被世界淘汰，可我却不能松开手。
我想说：周石这人一辈子没说过什么实话，今天死到临头了，我要说一句实话吧——我不想失去你，你对我也很重要。
我修行千年，却仍过不了情关。
我们站在他的墓碑前，觉得非常的难过，我总觉得，谢冰应该站在这里，可她没有来。
人是会变的，特别是女人。
我对周石的感情是不可理喻的，这似乎是我和他之间的秘密，许多来来，我也想，事情真的这样发生了。过去我很少知道，无从知道一个人的死对我影响这么的大，那么的不可思议。
遇到谢冰，我们在衡山路的一家咖啡店谈话，谈到了他。她微笑，抬起头说：“你知道吗，离开周石，我想我已经完了。”
“你还那么年轻？”我按住她的手。
她拨起自己的头发，用手撑住额角。“是吗，但我已经不想再飞。”
“不要这样，是他选择了死亡。”我叹口气。
“为什么？我们都可以糊里糊涂地活着，他为什么要那么清醒，他的皮不是一向特别厚，人特别老辣？他怎能可以激情地想到死，许多人都庸庸碌碌得起劲地活到八十岁？为什么？他真的以为他是超凡脱俗吗？”
我无言。
“谢谢你陪我。”她拍拍我的手。
我只摇摇头。
“你可觉得寂寞？”
“浩太不是日日夜夜地陪伴着我？”我说。
谢冰叹口气。
“一个深夜，周石跟我谈话。说让我离开他。我反问，我可以到什么地方去？他说随便什么地方，我还年轻……他说他的生命已将近终结，不能看着叫我殉葬。离开他我不知道我到什么地方去？”
她又告诉我，一段时间，周石到处游荡，有时候到酒馆去喝一杯啤酒，他在躲她，他们一起已没话可说，她是聪明人，当然感觉到了。
不久，他们似乎重修于好，他帮她买了几件新衣，她接过了衣服，把头埋在衣服里哭了。后来他又给她许多的存款和现金，让她保管。她抬起头，忽然看着他。有种不祥之感，呆了一阵子。
“这么些日子，我们在一起，我渴望的是什么，他应该知道，他赚了钱能和我一起用，我有快乐希望他一起开心。”后来她讨厌周石听话，简直是一种侮辱，她不能忍受，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想干涉他的自由，我走了。”她说。
世界上的事说不清道不明的原本就该不了了之，没有结果就是一种结果。
“他不是天，你可以得罪他，你有权保留做你想要做的事，哪怕伤他的心，他一次又一次地伤你的心，不是吗？”
自从谢冰离去后，他与好多的人都断绝关系了，他从未让人抛弃，她恨他是因为爱过他。
周石的性格，以他这样的人，照说是不会回头的。什么女人对他来说都一样，他以前对她那么嚣张，他原本是这样的，这是他的本性。
朋友，都是点缀她生命的人。周石不一样，周石是她的天地。周石是乐意去帮助别人的，他一向富有爱心的同情心。她呜咽的诉说她的失落，她为他付出太多太多，也许只是为了他不爱她，真正的感情恐怕是炽热太过。
“我不知他为什么那么心狠，现在他终究离去，只留下我一个人，我不想相信，还是要相信……”她还在笑，嘴角发酸。
“其时追求我的人不知多少，我总能挑到个好的嫁出去，即使嫁不掉，也能让男人养我，纵情地玩乐——何必跟着个他？但我离开他不会快乐。女人对男人有的为了钱，为了安全，为了野心。我是为了爱，我说等到他死了我再找，现在活一天算一天，哪里担心得这么多！”她已经很少有固定的男朋友，所以大多数的生理问题依靠自己解决。她并不像我预想的那么开放，她也用按摩棒。她认为用这个东西更能保护自己，不会伤害自己的感情和身体，用男人解决生理问题对她来说很乏味。如果是为了金钱，那另当别论。
她说她喜欢事先准备好避孕套的男人上床，而不喜欢让女人来准备的男人。他们恋爱时，会在阳台上在昏暗里摸索绞缠，用黑暗经营他们情爱的氛围，他不喜欢酒店里去开房间。
他们充分利用这漆黑的天幕来欢爱，她用裙子遮掩住他们***的骚动，速战速决。那时他们都有一种暴露欲望，体验一种无与伦比的刺激去尝试任何新鲜的玩意，体验异乎寻常的生理和心理快感。
只是她表情最令人回味的，那一点点的涩，那身后那袅袅轻愁的寂廖人生，她肉感的低胸衬衫下散发的是优雅的香水味。
“自幼到大，我只爱叔叔。我不对任何人负责，也没有人对我负过责一样。我不属任何人，只属于浩太，浩太也只属于我。”
“你的脾气一点儿也不改。”她淡淡地说。
“改不掉了，浩太也容忍我。别人，管他呢。”
“一定是你的执着感动了他，浩太比你大很多，你一直叫他叔叔。”
我面带笑容：“很少有人在十二三岁便那么爱一个男人。谢冰，与你在一起真舒服。”
她的神色如常，说：“人各有志。”很明显，我的秘密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因为我年纪小，同外头的世界没有多少联系，爱情大胆一点也许更加有益。
“飞鸿，我并没太意外，好像意料之中，只觉得那是噩梦。从头到尾，周石对我都像一场梦。我喜欢他，也尊重他，他的私生活不会对我隐瞒，他在我心目中地位不变。”
我看着她，良久，不知如何开口。
这个女孩子与众不同，她比许多人都通透，她配得上周石。
“他要求原本就和别人不一样，是我一次又一次逼着他结婚。”
我不忍，帮她开脱：“女人都会这样。”
“是，我也一直这么想。但是，他明白这不可能。或许，我应该尊重他的意愿，那才是真正对他好。飞鸿，你一直是周石最好的朋友。”
“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朋友？”我笑。
“你不愿同女孩子成为朋友。正巧，我也是。” 她又苦涩地说：“我也看不到有什么好的男孩子像周石……周石是好的……像周石这样的……”
爱上一个人可遇而不可求，失去了会后悔莫及。
“凡事不可强求，他信命。”
“他很看得开，看得到千里之外。”
我点点头，“因为我们是凡人，看不了这么远。”
“以后的日子还要继续。”
“世界上每一个人那样过。”她说。
我坐在她对面。
“浩太可好？”
我想了一想，他们都开始承认我中浩太的女人。
她眼睛红红，说道：“我不过是挨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他这么任性，说去就去，一点留恋都没有，没点情意。”但是语气中抱怨多过伤感。
“我求过签，还是想他没有死，真死在我面前，我倒死了条心。”说完呜呜咽咽哭起来，像和谁在赌气，我呆呆地坐着。
我能做些什么呢？
像我这种人，没有浩太，早已遭世界遗弃。周石和我是邻居，认识了好多年，他都未追过我，我很欣赏他的耐性。这也许和我失败的经历有关，我现在明白了，我对他有好感，但能生死与共的只有一人而已。
在颓败的城楼……我虽然历经沧桑，但没有怨怼，这是世上我喜爱过的两个人离开我后，如果可能的话，魂魄也许会回来探访……一年一度看钱塘潮信又至……世上所有人都摆脱不了这种心事，在时间无边无涯荒原里，少女和老太婆是没有分别吧……
她几次抑制住眼泪，我们的谈话很少，怕她伤感，有时灾难是一瞬间的，而周石早已预卜了。后来我们只说一些大学的事，只是说谁整容了，谁结婚了，还有谁至今沓无音讯……
我可否将你比作一个夏日——
看谢冰走了，背影都看得出寂寥，心里难受起来。
我已深深感受，觉得力歇，往下堕，半身堕入冰河中。痛苦万分地在洪流中似一只野兽，奋力泅渡着……
我必需要停止想念周石，必需要停止和浩太比较。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是一样的，比来比去的大家会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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