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任鲁结婚的日子。
春天任鲁和岳洪波从红山回来后,就立即忙了起来。任鲁找到张亮,买回了几车砖场的处理砖,又拉回几车土。这次他没找人帮忙,而是和岳洪波两人亲自干了起来。经过一个月的努力,院墙垒起来了。整整齐齐,红砖垒就,两米多高。而且在院子东南角安上了大门,全铁的大门,是姐夫在峪口给买的廉价货。虽然廉价,但结实,安上后看着也不难看。
而后,两口子又垒炕厢,拓土坯,给母亲打好了炕。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又到了秋天。母亲催着任鲁赶快把喜事办了。任鲁跑到大队,找到村治保主任,开出了结婚介绍信,又上公社找行政秘书,秘书说:“得先让主任签字,才能登记,发给结婚证。”任鲁找到公社革委会王主任,王主任很爽快的就把字签了。任鲁回家叫上岳洪波,二人一齐来到公社,又找到秘书。秘书拿出户口簿,找到两人的户籍,填写好后。又取出两张结婚证,在上面填写好二人的姓名,然后叫两人在结婚证上按上了手印。最后说:“祝福你们,白头偕老。”任鲁和秘书握了握手后,两人离开了公社大院。
回家后,任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房间。因为他要把母亲接过来,两家人今后就成了一家。然后就是把屋子装修好。任鲁自己设计,自己施工。先把四间屋子都糊上了顶棚,把西卧室盘好了炉子,东卧室装上了土暖气。客厅被一堵新墙隔开了,前面还是客厅,后面成了专门的厨房。满屋的墙面又重新粉刷了一遍,显的更加亮堂。
房子装修好之后,任鲁找到任晋,商量结婚典礼的各项准备。任晋说:“别的事你不用操心,我都会给你安排好。到时保证不出漏子。但有一样你不想干,可必须你去干的活,别人无法代替你。”任鲁奇怪的说:“什么事?还非得我去?”任晋说:“结婚是人生的大事,你从小没了爹娘,哥哥就是你的唯一长辈。结婚时没有自己的长辈亲人在场,是不行的。所以,你必须去给你哥送信。而且要正重其事的。”任鲁说:“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去过他们家,我怎么去呀?再说,他们来不来还不一定呢。”任晋说:“你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们不敢说不来。但如果你不去送这个信,他们肯定不会来。而且还会骂街,说你不认他这个哥了。连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他。”任鲁不吱声,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说:“好,我去。”任晋笑了,说:“这就对了。我兄弟虽然倔,但还是通情达理的嘛。”
回家后,任鲁对岳洪波谈了此事,岳洪波说:“这事就应该这样办。本来你就你哥这么一个亲人,不去请他,谁来给你主持婚礼呀?”任鲁只好下决心去给哥哥任淮送信。
接到信的任淮也挺高兴,马上到任鲁家帮着忙碌起来。又是借家具,又是找帮工。任鲁看到哥哥这样,心里也高兴,为哥哥专门做了好吃的,请哥哥在他家里吃饭。
今天一大早,任淮就到了任鲁家。等任鲁用自行车把岳洪波带到家时,任晋安排的掺扶新娘的两位妇女上前从车上掺下岳洪波,走进屋内。任淮两口子已经坐在客厅正面,任鲁和岳洪波并肩站在两人面前。随着任晋的喊声:“一拜天地——”二人面向门外行了鞠躬礼,接着:“二拜高堂——”二人回身向任淮二人鞠躬。“送入洞房——”两位妇女掺着岳洪波进了东卧室。任鲁看着岳洪波进了屋,就对哥哥说:“哥,你们先到西间坐吧。屋里炕上有点心,你们先吃着。”任淮答应着:“行,我们这阵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任淮他们进了屋,两个小姑娘迎上来。一个小姑娘给任淮两口子斟上水,二人坐在炕沿上,慢慢喝着茶水。任淮从桌上拿起烟,抽出一支,点燃了,吸了一大口。喷出的烟雾,在他的脸前散开了,向头顶上冒去。
突然,外屋传来一阵小孩的叫喊声,任淮急忙跳下地,跑到外屋。只见两个小姑娘正在吵架,任淮仔细一看,原来是兰兰和姑姑家的薇薇吵起来了。任淮赶紧上前劝架说:“别吵,别吵。怎么回事?”兰兰说:“我们给婶婶倒洗脸水,每人婶婶都给了红包。她把我的红包骗走了。”薇薇说:“我没骗她的,本来就是我的。”任淮说:“争什么?兰兰,你是姐姐,让着点妹妹嘛。”兰兰哭着说:“我吃亏了,还让我让着她?”这时任鲁从外边进来了,一看兰兰哭了,就问:“怎么了?谁欺负我侄女了?”兰兰哭着说:“叔,他抢我的红包。”任鲁一看是薇薇,就笑着说:“抢什么抢呀,来,”说着把两个孩子拉到一起:“一人再给一个。”就从衣兜里又掏出两个小红纸包,两个孩子一人给了一个。然后给兰兰擦干眼泪说:“装好了,别掉了。等你上街买吃的。”又对薇薇说:“你的红包要交给你妈,要不转眼就花光了。”薇薇歪着头笑着说:“二舅,怕我花光了你就再给我一个。”任鲁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讨厌鬼,有多少也不够你花。”薇薇笑着跑了出去。
太阳升起一杆子高了,小柱跑了进来说:“鲁哥,舅舅他们来了。”任鲁忙问:“都准备好了吗?”小柱说:“都准备好了。”任鲁说:“那好,我们去迎接。客人一进大门,你们就开始。”小柱答应了一声:“好唻。”就又跑了出去。
任鲁和任晋•任淮等人一齐走出大门外,看到舅舅走在最前面,后面走来了一群男男女女。任晋喊了一声:“恭迎各位新亲。”院子里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舅舅首先走到门口,对任淮•任晋恭手贺喜,二人也急忙还礼致谢。后面的人们跟着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两个小姑娘走到任鲁身边时,站住了。对任鲁说:“姐夫,咱今天可是娘家人。我们只能叫姐夫。”另一个笑着说:“姐夫,我们俩是提包袱的。待会儿可得给红包。”
其实这两个小姑娘是本村人,因从小跟岳洪波在一起长大,总是姐妹相称,关系很好。这次就以岳洪波姐妹的身分前来赴宴。
任鲁说:“要红包容易,只要多叫几声姐夫就行。”一个女孩说:“那么爱当姐夫呀?”任鲁说:“不是爱当,本来就是。”另一个女孩说:“行,叫一声一个红包。”任鲁说:“什么呀,你要叫我一辈子,我还真当不起。”
这时舅舅在屋门口叫道:“快进来吧,人家好安座。”两个女孩才笑着向屋内跑去。
屋里的人已经大部分坐下了。每张桌子上都摆上了各式糕点•糖果和茶杯。几个女孩正在给客人们倒茶•递烟。两个女孩被让到西卧室的炕上。任淮•任晋陪着舅舅坐在客厅里。
任鲁看客人都坐好了,就悄悄走到屋外,叫来了涂金虎,把一个布包交给他,并嘱咐说:“早点去,路上小心点,别把菜弄洒了。”涂金虎答应说:“行,我不骑车,路也不远,一会儿就到。”原来任鲁想到母亲只剩一人在家,吃饭没人管。特意准备了饭菜叫涂金虎给送去。
半个小时后,涂金虎回来了。任鲁问:“我妈吃了吗?”涂金虎说:“我去了见老太太正准备做饭。见我送饭去了就说:‘昨天小席剩了不少菜呢,我热一热就行了。’我说:‘你女婿心疼你,不让你吃旧饭。我给你拿来了,你就趁热吃吧。’老太太挺高兴的就坐那吃了饭。”任鲁高兴的说:“那就好。”又说:“你休息去吧,一会儿还有活干呢。”涂金虎答应了一声就去了厨房。
一个小时过去了,宾客们陆续的离开屋子,到外面溜哒。屋里几个女孩忙乱的收拾着桌上的茶具,打扫地上的残迹。任鲁看了看柜子上的闹钟,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舅舅没出去,靠在桌子旁抽烟。任鲁搬了把椅子坐在舅舅身旁,聊起了家常。
任晋过来了。他向舅舅打听各位亲戚的辈份,准备等会儿安座。任鲁站起来,向舅舅道了一声欠,就出去了。
快十一点的时候,在街上溜哒的宾客陆续回来了,任晋挨桌安排座位。以舅舅为首位,由任淮作陪,男人第一桌。以舅母为首,由嫂子作陪,女人第一桌。同辈人分男女坐开就可以。
十一点半,宴席正式开始。任晋站在客厅门口大声说:“各位来宾,各位朋友,今天是任鲁先生和岳洪波女士喜结良缘的好日子。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大家聚集到一起,共同为一对新人贺喜。首先我代表东家对大家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欢迎。”四间屋里响起了一阵掌声。任晋接着说:“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提议这第一杯酒为各位亲朋好友的到来,干杯。”屋里顿时响起一阵酒杯碰撞的响声。
任晋又说道:“下面有新郎•新娘为各位亲朋敬酒。”任鲁手端酒杯,岳洪波手捧酒壶,从东卧室走出。首先来到舅舅身边。任鲁对舅舅说:“舅,您大老远来这儿,风尘仆仆,一定要多喝几杯。”说着,转身把酒杯伸到岳洪波脸前。岳洪波举起酒壶给酒杯中斟满了酒。又走到舅舅跟前把舅舅的酒杯斟满。任鲁说:“舅,我祝您身体健康。”说着,就和舅舅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舅舅也端起酒杯喝下了一杯酒。然后,二人挨着敬完了桌上所有的人,又向别的桌走去。
当任鲁和岳洪波敬完了酒回到客厅时,任晋接着大声说:“祝各位亲朋幸福快乐,万事如意。”各屋里立刻热闹起来。舅舅和任淮推杯换盏,舅母和几个表兄弟也过来和任淮碰杯,表示祝贺。年轻人们划拳行令,互相攀酒,屋子都被他们闹翻了。
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客人们陆续走出了屋。当舅舅和舅母走时,任鲁和任淮送出了大门外。看到舅舅他们向南走了,任淮回到了屋里。任鲁却站在门口没回来,他向北边的公路上张望着。突然,一辆北京吉普从公路上拐下来,向任鲁开来。
车开到任鲁身边停下来,车们开了,姐夫刘怀农和姐姐从车上跳了下来。正在院子里玩耍的薇薇听到了汽车声,从院里跑了出来。看到妈妈就大声的叫着扑了上去。任鲁也走向前向姐夫问好:“姐夫,你好呀?我正想你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就得派人去接你了。”刘怀农笑着说:“中午下班我得把厂里的工作安排好才能来。不过我可给你带来个惊喜。”任鲁奇怪的说:“你能给我带什么惊喜?”刘怀农说:“你看车里还有谁?”任鲁向姐夫身后一看,立即惊喜的叫起来:“马老师,”说着就扑到马老师身边,拉住马老师的手说:“老师,您能有空来,我太高兴了。”马老师说:“前天你给我打电话,我就向学校请了半天假,准备今天来给你贺喜。”任鲁奇怪的扭头看了看姐夫说:“你们怎么走到一块了?”姐夫笑着说:“你那天给我打电话时不是提到马老师也要来吗?我想马老师的时间赶不上班车,所以就特意到学校接了一趟。”
这时任淮也从屋里走出来,刘怀农说了一声:“哥也在这儿呢?”任淮说:“嗯,你们刚到吗?”刘怀农点头说:“刚到。”任鲁介绍说:“哥,这是马老师。”任淮看到马老师,立刻向前走了一步,握着马老师的手说:“马老师,十几年没见了,还认识我吗?”马老师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叫了一声说:“哎呀,是任淮吧?”任淮也显得很激动,说:“马老师,您真好眼力,这么多年了,还能认的出我来。”马老师说:“当年毕业时还是个孩子,现在成了中年人了。”任淮感慨的说:“那时候您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教师,多有朝气呀。”马老师接过来说:“现在老了。”
说着话,任晋走过来说:“旧亲都到齐了,就缺你们几位贵客了。快进去吧。”大家簇拥着马老师和刘怀农一齐向屋里走去。
热闹的宴席一直折腾到天黑。任鲁和岳洪波给每位客人敬了酒,还在几个年轻人的强烈要求下,任鲁拿出二胡,给岳洪波伴奏。岳洪波为大家唱了几首歌。等送走了马老师和刘怀农,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
老队长•任晋和几个年龄较大的人,都坐在西间炕上,嗑着葵花籽,喝水抽烟。涂金虎和几个年轻人进去了。老队长说:“你们年轻人不许在这屋坐着,都到东间闹洞房去。”涂金虎说:“刚干完活,先歇会儿。”说着拿起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着了,吸了一口。任晋说:“今天闹洞房就看你的了。他们都是小孩子,就数你大,闹成什么样,就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涂金虎说:“没问题,看我的。”忽然又问:“哎,姐夫呢?”任淮说:“走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涂金虎叹口气说:“他不在,这热闹就少了一半。”任晋说:“快去吧,那伙小不点已经进去了。”涂金虎答应了一声,嘴里叼着烟向东间走去。
东间屋里,一群小姑娘正围着任鲁,往他脸上乱涂乱画闹的不亦乐乎。涂金虎进来叫了一声:“嗨,都安静。”大家停了下来,瞪着眼看他说什么。涂金虎说:“我这有一首诗,我念出来,然后叫新娘再念一遍。如果她不念,咱就让她拿出糖来犒劳咱们,你们说好不好?”一帮小孩子叫起来:“好!”任鲁说:“你别念了,我知道你又没好话。”涂金虎笑着说:“你别着急,今天没你说话的权力。”接着正重其事的开口念道:“乌龙高山一巨蟒,接官湖畔一河蚌。巨蟒下山来饮水,河蚌咬住死不放。巨蟒单枪向前闯,河蚌双刀不相让。乌云滚滚一场斗,红绫被子遭了殃。巨蟒无力一旁喘,河蚌心内喜洋洋。”他还没念完,屋里就暴发出轰堂大笑。上午跟任鲁讨要红包的女孩直笑的捂着肚子叫。任鲁说:“我就知道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涂金虎笑着说:“这也不算什么。嫂子,给我们念念吧。”岳洪波红着脸说:“你编的那些屁话,我念不上来。”涂金虎说:“要念不上来,可就得往出拿糖了。”任鲁说:“你这个县二中的高材生,把能耐都用到这儿了。”涂金虎说:“咱满肚子墨水没地洒,只好到这儿往外喷一股。”又回过头对青年们说:“你们说不念行吗?”一伙小孩子先喊起来:“不行,拿糖来吧。”一个女青年说:“我以前没发现,原来你这么坏。”涂金虎笑着对那姑娘说:“看我坏?行了,有门了。”姑娘的脸“刷”的红了,骂了一句:“头顶起疮,脚底流脓,坏透了。”
时间在热闹的笑声中悄悄的溜走了。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十一点半了。西间屋里的人们,早已都走了,只剩下任晋和老队长。老队长来到东间问年轻人们:“半夜了,还玩呢?”涂金虎站起来说:“不玩了,明天还有事呢。”一帮小青年也都站起来,跟着涂金虎向外走去。
任鲁和岳洪波来到西间屋,只见任晋一个人还在那儿慢慢嗑着葵花籽。任鲁说:“哥,还没回去哪?”任晋说:“他们都走了,我不留下,就没人了。”任鲁说:“你回去吧,别叫嫂子着急。”任晋说:“行,你们自己收拾吧,我就走了。”任鲁要往外送任晋,被任晋给拦住了,说:“天不早了,你们赶快忙吧。”就一人走出去了。任鲁和岳洪波把屋子收拾完,两人来到院子里,任鲁望着天空,一钩弯月从东方刚刚升起。秋天的月亮分外明亮,把院子的旮旮旯旯都照的一清二楚。岳洪波从屋里搬出两把椅子,二人坐在椅子上。岳洪波把头靠在任鲁肩上,任鲁轻轻伸出胳膊搂着她,看着渐渐升高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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