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数九天气,西风像塌了天似的狂吼着。没有月亮,星星也象是被这狂风吓怕了,不住地眨着眼,躲躲闪闪的看着大地上的万物。
伴随着“突突突”的拖拉机的轰鸣声,两道雪亮的灯光,打破了漆黑夜晚的宁静。公路上一辆手扶拖拉机,由西向东开了过来。
任鲁戴着一顶狗皮帽,两只帽耳把脸紧紧裹了起来。上身穿一件老羊皮袄,一条黑色棉裤下面是一双军用大头皮鞋。戴着棉手套的双手,扶在车把上,掌握着车的方向。车厢上还坐着两个几乎同样装束的人。车厢里随着车的颠簸,不时传出猪的嘶叫声。现在的任鲁成为了一名拖拉机手。
在水泥厂的全体职工大会上,劳资科长宣读了解聘人员名单后,任鲁心情有些不平衡,就找到车间主任郑世书,想问个明白:为什么努力工作的人,反尔被解聘。那些油嘴滑舌整天就知道说好话的人,倒成了好人?郑主任叹了口气说:“世事如此,争也无用。我该讲的,已经都讲了,只求个问心无愧吧。不过你还是费用工,还在厂里上班,就行了。”任鲁又问:“什么叫费用工?”郑主任说:“这个名字是指工厂成本说的。就是说费用工的工资不打入产品成本,只作为日常费用开支。再说的明白点就是工厂的花名册上只有长期工`合同工`临时工,没有费用工这么一项。”任鲁说:“明白了,就是说我们费用工在厂里是另类,没有做人的资格。是这样吧?”郑主任苦笑了一声说:“你说话可真倔。就算是吧。”任鲁气愤地说:“如果这样,对不起,郑主任。我决不做这费用工。我也是个人,凭什么辛辛苦苦的劳动,为了换一份养家糊口的报酬,倒低人一等?我不干。”郑主任说:“小伙子别意气用事,人总有高有低,计较这些倒过不来日子。”任鲁坚决地说:“我宁愿回家过我的穷日子,也决不受人歧视。星期日结完帐,开了资,我将永远离开水泥厂。”郑主任说:“你硬要走我也没办法。但愿你生活的快乐吧。”
到了星期日,任鲁从劳资科领取了最后一次工资,出来正碰上柳丛。柳丛问任鲁:“领到工资了吗?”任鲁点点头说:“领到了。你呢?”“也领上了。哎,听说你不干了,要走?”任鲁说:“嗯,不干了。我不愿意被人当另类看待。”柳丛说:“回去能干啥,好歹在这儿能挣几个钱,养家糊口嘛。”任鲁摇摇头说:“不,农村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我想回去肯定能干点事。比在这儿好的多,其码不受着王八水蛋气。”柳丛笑了说:“你这个倔脾气,谁也拿你没办法。”两人都笑了。任鲁说:“二哥,以后我不在这儿,你没个伴,要多注意安全。遇事多个心眼。保重身体。你家四口人可全指望着你呢。”柳丛动情地说:“兄弟,这二年全靠你帮扶着我了,我也没法报答你。以后有事竟管来找我,我只要能办的,绝对不推托。”任鲁有点激动地说:“二哥,你是我最亲密的兄长。以后咱就是亲兄弟,无论遇到什么事,咱都互相帮衬着。”说完二人紧紧把手握在一起。
在生产队的田野上,又经常能看到任鲁的身影。不过这次不是他孤雁单飞了,每天出工和收工回家的路上,人们都能看到岳洪波总是和他肩并肩在一起走着。队里的姑娘们羡慕的说:“看人家,恩恩爱爱的。多好呀。”一个小伙子跟任鲁开玩笑说:“你身上是不是抹了胶?把岳洪波给粘上了?”任鲁笑了笑,没理他。岳洪波却不依不饶,说:“眼红是吧,你也买两瓶胶水,把全身抹满了,咱队里的姑娘不就都被你粘上了吗?”路上的人都被逗笑了。
有一天,在出工的路上,碰到了大队书记任晋。任鲁赶忙上前说:“哥,好久不见您了,身体好吗?”任书记看到任鲁,也显得很高兴,说:“听人说你回来了,我还等着你去看我呢,到今天也没见你的人影。把我忘了吧?”任鲁笑着说:“怎能呢,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哥你呀。“任晋也笑了,说:”跟你开个玩笑。我还不知道你的性格,倔起来像头驴,可要受谁点恩,你永远都不会忘的。“任鲁说:”哥,你真了解我。“任晋忽然很神秘的对任鲁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最近改革开放,国家出台了新政策,允许农民除了搞农业以外,可以经营其它项目。农机具可以自己购买,使用。我想咱村你是有名的秀才,搞科技你应该不外行。按现在的情况你可以买台拖拉机,即可以给生产队耕地,又可以跑跑运输。这样的话,不出两年,你就可以富起来。“任鲁听了即兴奋,又无奈的说:”政策是太好了,只可惜咱没家底,买台拖拉机的钱我还没地方找去哪。“任晋说:”这事你别愁。我给你跟信用社主任说说,我跟他的关系还不错,贷个二`三千块钱,应该问题不大。“任鲁高兴得说:”那可真得谢谢哥了。“任晋说:”用不着谢我,只要你们结婚时,别忘了让我喝喜酒就行了。“任鲁笑着说:”不用等到那时了,哪天有闲空,我一定请哥痛快喝一顿。“任晋说:”不到你们结婚时候,你请我我也不去。“”为什么呀?“任鲁还没听明白。任晋说:”没人给我敬酒,喝着没劲。“任鲁这才明白任晋的意思,就笑着对岳洪波说:”到咱们结婚时候,你可得做好准备,咱俩好好敬哥几杯,不醉不让他走。等回去了,好叫嫂子骂他。“任晋也笑着说:”好哇,还没喝酒呢就存上坏心眼了。“三人一齐笑了起来。
三天后,任晋通知任鲁,他已经和信用社的赵主任谈妥了,叫任鲁自己去信用社贷款。任鲁来到信用社,见到赵主任。赵主任很热情地接待了任鲁,对任鲁说:“你有一个好哥哥。现在虽然是开放搞活,但个人贷款还是比较难的。是你哥为你做的担保,要是没你哥,你想贷款恐怕就难了。”任鲁点点头说:“我知道。我哥的情谊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拿着贷来的三千元钱,任鲁来到峪口的农机供应站,用2700元买了一台手扶拖拉机。当他开着拖拉机到石油公司买柴油时,碰了个钉子。石油公司的经理说:“目前我们还没有接到任何文件,供给私人石油产品。必须等到上级发下文件后,才能考虑个体车的供油问题。”任鲁不解的说:“即然国家许可个人买车,为什么却不供油?难道让我们往家里买个摆设吗?”石油公司经理说:“这我就管不着了,我也管不了。”任鲁无奈的只好把车开回了家。
在家里任鲁愁得在院子里直转圈,岳洪波也在一旁替他着急。想来想去,岳洪波试探着说:“要不咱去找找姐夫,他在峪口这么多年,应该能帮帮咱。”任鲁没吱声,想了老半天才说:“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任鲁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离峪口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村子,叫东峪村。村北有一条深沟,从公路斜着通向峪口镇,因人们贪近路,从峪口向东走的人,总爱从这条沟里走,天长日久,这条沟就成了一条路。
任鲁骑车没走龙道,而是从东峪村口下了沟,在峪口东面向南骑行。一直过了铁路大桥,远远望见了水泥厂的大门时,又向西大约500米就到了县机械厂门前。
任鲁在机械厂门前下了自行车,推到传达室窗口前。一个老头探出头来问道:“你找谁?”任鲁礼貌的说:“大爷,我找刘怀农。”“你是---?”老头怀疑的看着任鲁。“他是我姐夫。”老头马上变了个脸色:“哦,你是刘科长的小舅子。快进来吧,他正好在他办公室呢。”接着又从屋子里跑出来,领着任鲁向厂内走去。
这机械厂分为两部分,靠西面是以生产工业设备为主的工业设备厂。靠东面是以生产农业机械为主的农机厂。厂生产科就在大门西边的一排办公室里。老头领着任鲁来到正中间的一间办公室前,大声叫着:“刘科长,你小舅子来看你了。”随着老头的喊声,办公室的门开了,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任鲁的姐夫—刘怀农。
这刘怀农本是镇谷县刘家房村人,小学文化。曾在天津当过兵。虽然文化不高,但心眼灵活,在部队八年就当上了上尉连长。转业时,不知怎么弄了个初中文凭。到地方后,被分配到镇谷机械厂。干了几年政工。因为他心眼好使,很快就学会了识图知识,把机械厂的生产流程掌握的滚瓜烂熟,所以被任命为机械厂生产科科长。
看到小舅子来看他,刘怀农高兴得迎了出来。任鲁叫了一声:“姐夫。”看门老头说:“他(指任鲁)第一次来,我怕他不认识道,就把他领到你这儿来了。”刘怀农说:“谢谢您了。”老头说:“不用谢,应该得。你们聊吧,我回去了。”就转身走了。
看着任鲁把自行车支在办公室门口,刘怀农说:“快进来吧,对我的办公室来说,你可是稀客。”任鲁笑着说:“您这儿是厂里的衙门,我一个平头百姓哪敢随便来呀?”刘怀农伸手在任鲁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浑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两人笑着进了屋。
在屋里两人刚坐下,刘怀农就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你的性格我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任鲁苦笑了一下说:“没办法,除了你,我真的不知道去找谁了。我买了一台拖拉机,可没想到国家许可买车,却不供油。你说这不等于害人嘛。几千块钱的贷款,车动不了,拿什么还?愁死我了。”刘怀农听了,巴嗒了一下嘴,说:“别报哇苦了,谁让你没打听清楚就买车呢。现在政府上下都不一样,你知道吗?就因为你们农村拖拉机上车牌的事,省委办公厅专门下了文件,规定拖拉机可以上农机户口,也可以上交通户口。不论什么牌照,公安`农机管理部门,不得拦截`罚款。可是我们察尔地区公安局拒绝执行,跟察尔农机局闹翻了。扬言只要上农机牌照的拖拉机,在公路上被发现,一律罚款。为这事,连马专员都出面了,连开了三次会议,都没能解决。”任鲁说:“一个政府机关,为了一点小权利,挣的什么劲呀?”刘怀农说:“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的政府和过去的政府不一样。过去文化大革命时期,一切工作只讲政治。现在是只讲经济,也就是说一切向‘钱’看。你想全区的拖拉机光年检费就是几百万,谁愿意松手?”任鲁点点头说:“原来如此呀。可是我已经买上了拖拉机,又不能退货。总在家里放着,也不是个办法呀。”刘怀农想了想说:“我去和石油公司的李经理说说,走走后门。”任鲁怀疑的问:“有把握吗?”刘怀农说:“问题不大。他小姨子在我们厂上班,我没少照顾了她。我早就想找他呢,他敢不给我解决?”任鲁长出了一口气说:“这可真得谢谢姐夫了。”刘怀农说:“你少拿嘴谢我。等买上柴油,得请我一顿。”任鲁笑着说:“请你一顿太容易了。等拉柴油时,连你一块拉上,找个饭馆,不就是十几块钱的事嘛。”刘怀农说:“要这样就别请我了。你花十几块请我,叫你姐知道了,挨顿骂不说,还得再花钱请你好几顿。”任鲁“哈哈”大笑起来,说:“知道这样还让我请你,找着吃亏呀?”刘怀农无奈的说:“在你这儿我多会儿也占不了便宜。”任鲁又问:“薇薇现在还跟着奶奶吗?”刘怀农说:“早上幼儿园了。在家也不行,叫她奶奶给惯的没个人样了。”任鲁笑着说:“奶奶哄孙子肯定惯着嘛,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好啦,你这儿是办公的地方,我得走了,别影响你工作。”“中午吃了饭再走吧。”刘怀农谦让着。“不了,你们中午那点时间太紧,薇薇又不在,我就不去了。”说着站了起来。刘怀农说:“也好,回去等我得电话。”任鲁答应着:“哎。”走出了办公室。
两天后任鲁接到了姐夫打来的电话,就开着拖拉机到了县石油公司。
石油公司就在峪口镇的公路边上。任鲁的拖拉机从公路向南一拐,进了一道街,左侧第一个大门就是石油公司。进了院,任鲁把车停在院子里,向一排北房正中间写着“办公室”的房间走去。
一进门,胖胖的李经理就迎了出来。满脸堆笑的说:“小任,快进来。坐。”又喊公务员:“小张,给客人沏杯茶。”任鲁说:“别忙乎了,我不渴。”李经理说:“上次来,对不起了。我不知道你和刘科长的关系,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任鲁客气的说:“没什么,咱们从来没见过面,不认识,以后就认识了。”李经理连连点头说:“对,对,以后就熟了。熟人好说话嘛。”任鲁说:“我这两桶油------?”李经理爽快地说:“行,没问题。”又神秘的低声说:“违反政策呀,要不是刘科长这点面子,还真不好办呢。对外就不要说出去了。”任鲁笑着点点头说:“这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得了便宜卖乖的人。”李经理点着头说:“这就好,这就好。”接着转过头去叫了一声:“小张,把那张特供发票拿过来。”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一张发票进来了,走到李经理面前,伸手把发票递给了李经理。李经理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后,又还给了小姑娘。抬头对任鲁说:“你跟着小张去交款办手续吧。”任鲁站起来说:“谢谢李经理。”正要出门,李经理突然又说:“小任,我有句话跟你说。”任鲁站住了,看着李经理。李经理小声对任鲁说:“给你姐夫捎句话,能不能给我们孩子她姨换个工种,机工车间活太累,小姑娘回家总说浑身疼。”任鲁哑然一笑说:“信,我能捎到。换工种的事,最好还是你和我姐夫亲自商量。别到时候没换工种,倒说我没把信捎到。”李经理笑着说:“不愿人都说你倔。行,你只管把信捎到,别的就不用你管了。”任鲁摆摆手说:“李经理,再见。”
买回了两桶油,任鲁别提多高兴了。拿着大队开出的证明,买车发票,到县农机局办理了牌照`户口。又到交通局学习三个月,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驾驶执照。接着就是给拖拉机找活干了。
秋天,他开着拖拉机奔驰在田野上,运粮,秋耕。夏天,他为公社采石场运送石料。辛勤的汗水,换来了丰硕的果实。一年后,他不但还清了贷款,而且已经有了几千元的储蓄。这期间,他又到石油公司买了一次柴油。再后来,由于个体拖拉机日渐增多,县里出台了新政策,允许个体拖拉机凭购油证,限数供给石油产品。这给了任鲁更大的信心,车跑得更快,人干的更欢了。
看着任鲁每天早出晚归的忙着挣钱,人却一天天消瘦下来。岳洪波心疼了,对任鲁说:“咱钱挣得不少了,该休息也得休息休息了。别这样玩命干了,小心身体。”任鲁不在意的说:“没事,年轻人嘛,还怕干点活?”母亲也劝任鲁:“干活悠着点,别伤了身体。身体受了伤可是一辈子的事呀。”任鲁说:“妈,你放心,我会掂量着的。等我把新房盖起来,我们成了家,我就改行干点别的。”原来他是攒钱要盖新房呀。母亲赞叹的说:“你真是个有心的孩子。”
今天下午,任鲁正在家中保养拖拉机。看着天寒地冻的日子,他准备把车先封存一段时间。刚把机油放出来,大门一响,进来两个人。任鲁抬头一看,赶快站了起来,叫了一声:“二哥,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原来是柳丛和南石洼的一个同乡进来了。任鲁把二人让进屋里,在脸盆里把乌黑的两手胡乱洗了一把,又给二人沏上茶。坐下后,柳丛说:“自从你离开水泥厂,咱还是第一次见面呢。”任鲁说:“是呀,两年多了。整天忙,早就想去看看二哥,就是抽不出时间来。”柳丛说:“我也听说了,你买了拖拉机,忙着挣钱呢。看你比以前瘦多了,干活累得吧?别太累了,小心身体。”任鲁笑了笑说:“胖瘦无所谓,只要没病就行。二哥今天来是有事吧?”柳丛说:“你猜对了,”指着身边那位说:“这位你也认识吧?是我们村的,姓赵。”任鲁点点头说:“以前见过,就是不知道姓什么。”姓赵的说:“我叫赵龙,和老柳挨着住。我们今天来是想请你帮帮忙,当然也不是白帮忙。该怎么算还怎么算。”任鲁奇怪的说:“需要我帮什么忙?”柳丛说:“我们六家养了几头猪,想卖到京沿县去。来求你给拉拉。”任鲁说:“送到咱们县多近呀。何必跑到百里之外去呢?”柳丛说:“咱们县不是价钱给的低嘛。送到京沿县城集上,一头猪能多卖十几块哪。”任鲁说:“这都快过年了,干吗不等着杀了过年吃。”老赵说:“咱县有规定,农民不许私自杀猪,只能卖给县肉食公司,否则罚款十五元。”任鲁气愤的说:“这叫什么理,农民自己养的猪,连吃肉的权利也没有?”柳丛叹口气说:“这有啥办法,谁让咱农民是弱势群体呢。”任鲁又问:“一共几头猪?”姓赵的说:“六家每家两头,一共十二头猪。”任鲁想了想说:“行,正好一车。啥时候去?”柳丛说:“明天就是京沿集,咱今天晚上就得走。”任鲁说:“咱明天早晨走不行吗?”柳丛说:“不行。镇谷县在黑山口设有关卡,凡是本地养的猪,一律不许外运。只能趁晚上卡子上没人时闯过去。否则被抓住,猪就会被没收。半年的辛苦就打水漂了。”任鲁说:“人家别的地方都改革开放了,怎么咱们县还是这么死板。”柳丛说:“这对老百姓有好处的事,咱县总比别地儿晚一步。你看人家京沿县,和咱们紧挨着,可就是因为人家归首都,政策和咱们大不一样。人家的土地都已经承包到户了,咱们到现在还没动静。”任鲁叹了口气说:“咱们得地方政府呀------。”这时姓赵的乡亲说:“小任兄弟,话说到这儿了,你看能去吗?”任鲁点点头说:“去。二哥求到我头上,无论如何也得把猪送到京沿。”“你看这价钱---?”姓赵的又追问了一句。任鲁笑了笑:“我从来都是明码标价,按往日惯例,每头猪两元,共24元。不多收一分。行不行?”姓赵的看了看柳丛,柳丛说:“既然任兄弟说了,咱就按这个价吧。我知道他的性格,不会多讲价的。”姓赵的点点头说:“行,就这么来吧。”柳丛说:“既说好了,你晚上7点开车到我们家,我们六家都到我家聚齐。争取11点前把猪装好。12点出发。你看行吗?”任鲁说:“没问题,我准时赶到。”柳丛站了起来说:“都说好了我们就该走了。咱们晚上见。”任鲁也赶快站起来说:“别走呀。两年没见了,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柳丛说:“今天不行。我们回去通知六家人做好准备,看看绳索够不够,还需要预备点别的工具。等你晚上到了,12 头猪咱挨着抓,别耽误工夫。”任鲁说:“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们了。以后有时间,咱哥俩再好好喝两盅。”
送走了二位客人,任鲁赶快把放出来的机油又重新加入机箱中,把拖拉机各部位重新检查了一遍,柴油箱里加满了油。才好好洗了脸和手。然后到岳洪波家去吃饭。
下午,天气变了。块块乌云从头顶滑过,阵阵西风狂吼着掠过中国北方荒凉的大地,扬起阵阵沙尘。气温从中午的零下5度,急速滑落到零下十几度。
为了能正常出车,傍晚,任鲁烧了一壶开水,加到拖拉机水箱中。又用一个旧脸盆,放上木头,点着了,等火苗熄灭后,放到机箱下面,预热了机油。晚上7点钟,他发动了发动机。
正当柳丛他们站在村口焦急的张望的时候,任鲁的拖拉机“突突突”的开进了南石洼村。人们高兴得围了上来,嘘寒问暖的。柳丛赶快跑到前面,把拖拉机引到自己家门前。任鲁把车调回头停好,又用一张棉垫把水箱包好,然后跟着柳丛进了家。在柳丛家里,任鲁边喝着茶水,边听着外边不时传来猪的嚎叫声。当他抬头看到墙上的挂钟时针和分针就要重合到一起的时候,柳丛进来了。任鲁问:“都弄好了吗?”柳丛点点头说:“弄好了。借了两块门板,搭在车箱上,等会儿好坐人。”任鲁站起来说:“你们多穿点衣服,我去摇车,等会儿我发动着了发动机,你们就上车,咱们出发。”柳丛说:“行,我和老赵坐车,其他人骑自行车提前走。”任鲁点点头走了出去。
车开出了南石洼。一个小时后,刚过了黑山乡政府,就远远望见一缕微弱的灯光,任鲁轻点了几下刹车,把车停在路旁,同时关闭了前大灯。柳丛从车上跳下来,两人点了一下头,柳丛向前快速走去。
大约十分钟后,一道手电筒的光亮从前方照了回来,并且晃了几下。任鲁打开了前大灯,加大了油门,拖拉机一声怒吼,快速的向前冲去。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柳丛身边。柳丛关了手电筒,快速的爬上了车。拖拉机只稍微减速,等柳丛上了车,又快速向前冲,直到冲过了黑山口。
在卧龙山的东面,有一座石虎山,因整座山承青黛色,所以人们又叫它黑山。这黑山是南北走向,公路从山脚下通过,公路旁是一道百丈悬崖。据当地人讲,过去这里曾是劫匪出没的地方,所以被叫做“黑山口”。现在,镇谷县在这里设了卡,由工商`公安部门在此守候,禁止当地农产品外流。
拖拉机冲出了黑山口,没有减速,继续快速向前奔驰,直到冲出了镇谷县境,进入了京沿县,才慢慢缓行下来。
突然,前大灯灭了,前面一片漆黑,任鲁赶快刹住车,跳了下来。柳丛也跳下车问:“怎么了?”任鲁说:“你的手电筒呢?可能是电线断了。”柳丛把电筒递给任鲁,任鲁摘掉手套,打开手电筒,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线路,发现在发动机下面,一条电线被颠断了,就起身从工具箱中取出钳子`胶条,重新接好了电线。车灯又亮了。任鲁和柳丛上了车,又继续赶路。
东方天空泛出了鱼肚白,车开进了京沿县城。顺着城西的公路,车又向南开去。到了城南郊,拐了个弯,向东大约500米进了京沿农贸市场。市场上已经有人在忙碌了。任鲁把车停在市场旁边,柳丛等人跳下车,打开车箱门,开始往下卸猪。任鲁想起来帮忙,两手抓住车把想站起来。突然任鲁大吃一惊,他已经站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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