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金秋时节。红红的高粱,金黄的谷穗,随风摇摆着,预示着一个丰收年的到来。
任鲁骑着自行车,兴高彩烈的回到家。从前把上取下挎兜,拿进屋里。从里边取出两件衣服。这是他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岳洪波买的新衬衣和裤子。
自从去年春节前,在老队长的撮合下,任鲁和岳洪波高高兴兴的订了婚。在订婚仪式上,任鲁向未来的岳母表了决心:一定要让洪波过上好日子。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把洪波娶过门。话说出去容易,可是要风光的结婚是需要一笔钱的。钱从哪里来?任鲁被难住了。老队长看破了任鲁的心事,给他出主意说:“你到大队找书记说说,听说县水泥厂正招收合同工,我看你差不多能去。”任鲁摇摇头说:“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去求人的。”老队长着急的说:“你个倔棒,事关你的婚姻大事,你耍什么倔脾气。你还想不想结婚了?”任鲁沉吟了一会儿说:“行,我去试试。”
任鲁找到了任书记,把情况和他讲了。任书记看着这个小弟弟觉得他挺可怜,为了心爱的姑娘,能屈尊来求自己,这对任鲁来说,是破天荒的一次。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并帮他办好了到厂报到的手续。
任鲁高兴极了,把这个消息打电话告诉了姐姐。姐姐也很高兴。在电话里告诉他:“报到时,先到县机械厂,找你姐夫。机械厂离水泥厂不远,你姐夫在水泥厂有熟人,他领着你去报到好说话。也好照顾你。”任鲁嘴里答应着:“行,行。”可是报到那天,他没去找姐夫,只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带着行李,到厂报了到。
厂里分配工作时,把任鲁分到了最后一个班组——包装组。工种是推料工。每天的工作就是把包装好的水泥用特制的小车推到库房,码放起来。
穿着新发的工作服,防尘帽,任鲁高兴得上班了。有人告诉他,推料工是水泥厂最累的活。可是任鲁却愿意干,因为推料工的工资和代遇在厂里是最高的。为了多挣几个钱,任鲁决心捡最苦最累但待遇较高的工作做。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任鲁也逐渐适应了这份工作。今天是开工资的日子。他领到了一个月的全额工资——37元4角,而且还有各种补贴合计十几元钱,共领到45元6角。拿到钱后,任鲁第一想到的就是岳洪波。岳洪波下田时穿的带补丁的衬衣不断在他眼前晃动。他决定首先要花的钱,就是给洪波买身衣服,让她也打扮打扮。本来洪波很漂亮,就因为买不起好衣裳,显得不起眼。要是有几身好衣裳,在村里一定是出类拔萃的大美人。想着这些,任鲁不由得自己乐了。
下班后,任鲁骑着自行车来到商店,精心挑选了一身衣服。一问价钱,17元6角。差不多半个月的工资。任鲁二话没说,付了款。装好衣服,兴冲冲的回了家。
进了屋,任鲁先把衣服放进柜子里,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看看自己穿着工装的形象。正在他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时,背后一个人的影象和他一起映在镜子里。任鲁转身一看,是岳洪波。
任鲁不好意思地笑了。岳洪波“嘿嘿”笑着说:“吆,还是第一次见你臭美呢。怎么样,自我感觉还好吧?”任鲁伸手摸了摸自己刚理的平头,“嘿嘿”笑着说:“你啥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听见?”岳洪波说:“只顾着臭美了,进来人都听不见。”任鲁说:“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今天是星期六,你肯定回来嘛。”“哦”任鲁这才意识到他犯了傻。接着他又问岳洪波:“你今天没去地里呀?”“下午我跟队长请了假,说家里有事,就没去地里。”“有事?有啥事?”任鲁就怕岳洪波有事,一听有事就紧张。岳洪波“嘿嘿”笑着说:“还有啥事?等你呗。”任鲁说:“等我干嘛?我回来会去看你的。”“人家想你嘛。这么长时间不回来,每天晚上吃过饭,出来进去总觉得有什么事,想想又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任鲁高兴得说:“想我了?让我看看,想瘦了没有?”说着,把岳洪波搂在怀里,深情地看着她。岳洪波顺势倒在任鲁怀里。两人互相望着,眼中都流露着幸福和甜蜜。
过了一会儿,岳洪波抽身站起来说:“你骑了一路车了,歇会儿吧。”任鲁说:“我不累,你也坐下吧。”两人肩靠肩坐在炕沿上。任鲁问:“你娘身体好吗?”“这几天天气暖和,没风没雨的,我娘身体还可以。”“哦,对了,”任鲁从炕沿上下来说:“我给你带来点礼物,想看看吗?”岳洪波高兴得说:“给我的礼物?”也从炕沿上下来了,“什么礼物?我看看。”任鲁故意卖关子:“想看吗?”岳洪波点点头。“过来,”岳洪波走到任鲁跟前,任鲁一把搂住她说:“让我亲亲就给你。”岳洪波故意噘着嘴说:“讨厌。”却把嘴伸到任鲁面前。任鲁紧紧抱着岳洪波,两人贴在了一起。
一阵热吻过后,岳洪波喘着气说:“行了,放开我吧。”任鲁松开了手。岳洪波问:“你的礼物呢?”任鲁从柜子里取出了他买来的衣服——一件的确良上衣和隐条涤卡裤。岳洪波一看,高兴得扑过去,从任鲁手中接过衣服,转身放到炕上。把上衣抖开双手举着在胸前比划着,问任鲁:“好看吗?”任鲁说:“当然好看,你要穿上了,保准在咱街上拔尖。”岳洪波比划了一会儿,又把衣服折好,放回炕上。任鲁奇怪的问:“怎么不穿上试试?”岳洪波说:“这么好的衣服,不等逢年过节穿,在这大忙秋天穿,不是糟蹋了吗?”任鲁说:“穿上吧,我想看看我媳妇穿上这身衣服有多漂亮。”岳洪波说:“着什么急,等过年回来时,再好好看。”任鲁说:“求你了,穿上让我瞧瞧嘛。”岳洪波无奈的说:“你真是个火上房。好吧,就让你看看。”说着,上了炕,把外面衣服脱了,换上了新衣服。等她跳下地时,任鲁瞪大眼睛说了一句:“妈呀,我媳妇太漂亮了。锁龙镇第一呀!”岳洪波娇嗔的说:“你媳妇本来就漂亮嘛。”任鲁高兴得搂着岳洪波。岳洪波也依偎在任鲁的怀里。幸福荡漾在他(她)们的脸上。
西边的太阳挨住了山头,岳洪波抬起头轻柔的说:“咱该走了,回去还得做饭呢。”任鲁点点头,回身拿出一个纸包,又拿起门锁。岳洪波奇怪的问:“这是什么?”任鲁说:“这是给你妈买的点心。蛋糕,特别软糊,正适合老年人吃。”岳洪波笑着说:“你还挺孝顺。”任鲁说:“那当然,我本来就是个孝顺的人嘛。”两人说笑着走出了门。锁上了大门后,任鲁把钥匙交到岳洪波手中,并且说:“夫人请把家管好呀。”岳洪波笑着说:“现在就交权了?”任鲁说:“该交的时候就得交,家总得交给夫人照看,不能老是一个人攥着。你说是吧?”岳洪波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了?”任鲁笑着做了个鬼脸。
二人走进了岳洪波家。一进门,岳洪波就跑到母亲面前,夸耀的站在那里。母亲瞪着眼仔细看了看说:“吆,穿上新衣服了。挺好看的。”再没说别的。岳洪波泻气的走到柜子前,拿起镜子自己照着欣赏起来。
任鲁后面进来了。见了母亲,叫了一声:“大娘。”老太太没吱声。岳洪波赶快拉了他一下,低声说:“叫妈。”任鲁挠着头皮笑着说:“十几年没叫了,有点不习惯。”又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妈。”老太太笑了说:“快坐那儿吧,我不是争你的称呼,是看你年轻气盛,倔劲太大,想磨磨你的性子。免得以后出去吃亏。”任鲁说:“您老人家想的周到。我是该改一改我的脾气。哦,我这儿给您买了一斤点心,是从县第一食品厂买的蛋糕。挺软糊的,正适合老年人吃。”母亲高兴地说:“唉吆,你还挺有心的。这东西挺贵的,以后别买了,省点钱,留着你结婚用。”任鲁说:“不要紧,我会盘算着花钱的。”岳洪波在旁边说:“哎,帮我做饭吧。”任鲁答应着:“哎”就起身跟着岳洪波来到外屋。
两人一边做饭,一边聊天。岳洪波说:“你听说了吗?田玉兰走了。”任鲁奇怪的问:“走了?上哪儿了?”岳洪波说:“上大学了。”任鲁一听,心里翻了个。就问:“她怎么上的大学?”“咳,她那大学上的太馊。现在不是讲保送吗,人家是大队保送,公社批准,披红挂绿,威风凌凌呀。可是听老叔说,有好几次五更头,老叔起来,都发现公社秘书从她们家出来。你说半夜五更的,一个大男人,从一个姑娘的屋里出来,能有什么好事?”任鲁不由想起田玉兰在学校时的那些事,就说:“天生一个浪荡女。”岳洪波说:“这话真不假。那次在地里干活休息,我们一群姑娘在一起聊的时候,大家都笑话村里那几个破鞋(3)。可是田玉兰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有时就得豁出点什么来。大家问她:豁出点什么?她大言不惭地说:‘女人,还能有什么?’你说这种人还有没有羞耻感?”任鲁听到这里笑了,说:“呀,长学问了。什么叫大言不惭?”岳洪波脸红着骂任鲁:“讨厌鬼,就兴你有文化,别人连一个词都不能用?”任鲁“嘿嘿”笑着说:“我媳妇自学文化是我最高兴的事了。别说用一个词,如果满嘴的成语词汇我才高兴呢。”岳洪波没吱声。任鲁又说:“我们厂听说要改革,我们推料工以后要实行计件工资。”岳洪波说:“计件?怎么计件?”“好像是推一趟一毛钱,一天能推50趟,可以挣5块。不错了,比挣死工资强多了。”岳洪波担心的说:“50趟?太累了。你的身体行吗?”任鲁不在乎的说:“一开始到厂里上班时,是有点累。这一个月下来,也能适应了。毕竟年轻,干点活还不觉得什么。”岳洪波心疼得说:“干活悠着点,别傻乎乎的憋着劲傻干。累坏了是一辈子的事。”任鲁说:“这你放心,我还没那么傻。把自己累得吐血,得不偿失。”岳洪波说:“就你那实心眼,说是不傻,其实傻冒一个。”任鲁说:“傻冒怕什么,傻冒才能娶上漂亮媳妇。”说完“嘿嘿”笑起来。岳洪波瞪了他一眼说:“不要脸。”
说笑中饭已经熟了。二人把饭菜端上桌,岳洪波上炕坐在里边,任鲁坐在外边母亲对面。刚坐下,任鲁就拿起一只碗,给母亲盛了一碗小米饭,并泡了一勺菜,端到母亲面前说:“妈,我这是第一次给您盛饭,但愿您吃的香,吃的饱。”母亲喜笑颜开的接过饭说:“我等着以后天天吃你给我盛的饭。”岳洪波说:“娘,他盛的饭比我盛的好吃呀?”母亲说:“都好吃。吃着高兴。”说完先笑起来。二人见母亲高兴,也开心的笑了。
太阳落山了,晚霞映红了天空。一家人在温馨快乐中吃着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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