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几日便到了年关,今年年关要比去年热闹的多,家里添了人,凌顾、凌氏,倒是都姓凌,还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向录严便又喊上自己的三弟,一同到家里过年,向录黎拖家带小的上门,初一一大早就去给老太太磕头,她和凌顾也去了,现在这个孩子竟然也得了老太太的红白,向雪诗盯着他手里的红包猛瞧,凌顾先是一愣,而后将红包递了上来。
“小姐喜欢,就给小姐。”
向雪诗撇了撇嘴,得,把她当成小财迷了……
初一出去拜了年,路上又遇到同去给先生拜年的秦少言和录行云,说来也巧了,向雪诗和凌顾刚出了巷子口就遇见了二人,但见眼前红色一晃突然出现的霎那,向雪诗就眼皮子一抽,瞬间想脚底抹油,只可惜她刚转了个身,就被某人发现,直接叫住了。
“好表妹,我们真是有缘,要不怎滴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呢!”
向雪诗抽了抽眼皮子,顿觉一阵头疼,但总不能失了礼数,只好转身行礼,余光瞟见凌顾神色似是有些不好,她不禁有些纳闷,刚出门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想来肯定也是因为面前这二人,太过扎眼了吧、
这二人今天站在一起那绝对是相当的醒目,秦少言穿了一身大红长衫,大红腰带,连头绳都是鲜艳的红,从头到脚除了那腰间剔透的玉坠透着璀璨的明绿,这人真的都可以挂在枝头当灯笼了。而与之恰恰相反的是,录行云却是穿了一身朴素的白色,白袍子,白头带,要带也是白色,却是绣了银线,血光下映照出点点的璀璨,让人下意识就觉得那腰带很名贵。
二人站在一起,单单性格就是极大的差异,现在因为过年,连衣服都成了对比,真真是勾人眼球。
偏偏这二个人出门都不坐车,这就使得大街上的人纷纷驻足,再加上秦少言刚才一口表妹喊出声,顿时路人们视线的范围又急剧扩大,直接投射到她和凌顾的身上。
凌顾皱了皱眉头,冷眼瞪了一眼看他们的人,那路人们这才一哆嗦,缩了缩脖子低头匆匆离开了。
“哟,大过年的,凌兄为了面色这么难看啊?”秦少言笑嘻嘻的开了口,眉梢微挑,依旧是往常一样的风流倜傥。
录行云优雅绝尘,他本就是学长自然不必给学弟见礼拜年。
凌顾饶是胸口憋了起,但仍然脸色平缓的行了礼,逆境他们都是学弟,礼数上还要跟着孔孟礼仪走。
“学妹也去给先生拜年?上次的事情查出来了么?知道是谁做的了?”
醒目的大红袍子在寒风下跳跃舞动,映照的这人俊美的容颜愈发的艳丽,那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映射出点点的红晕。
向雪诗却是垂下头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没办法,她不想跟着这个人一起丢人,想着眼珠子还往两边瞧了瞧,还好凌顾的眼神够凌厉,路上驻足的人都匆匆的走着,只是偶尔有人往这里看一眼,对上凌顾冰冷的眼神,也是立刻转身,匆匆而去。
向雪诗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不过过去了就过去了,没必要为了如此无聊的事耗费精力。”
秦少言微微一笑,那股子轻挑的笑容愈发的扩大,寒风下乌丝纷飞,在他的眼前纷扰而过,划破了那一潭清池,露出点点破碎的魅惑。
然,这嗣圈起胳膊往后一伸,向雪诗也跟着眼皮子一跳,一把纯白的折扇跟凭空跃出来一般忽然出现,哗啦一声打开,借着寒风轻轻的晃了晃……
一时几人无语,眼珠子都直勾勾的盯着秦少言手里的折扇,但见漫漫十里长街,一片银白色的背景在晨光下闪闪而过,照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秦少言见众人眯了眯眼睛,愈发的高兴的摇着扇子调笑:“各位都好眼光,这扇子可是大家的绝品……”
一边的录行云见状,连忙摁住他的扇子一本正经道:“秦兄,你的头发有些乱了。”
“什么?”秦少言一怔,连忙合上扇子又放回腰后,身后往头上一模,果然发丝被凤吹乱,他不禁脸色一变:“哎呀,真的乱了,可怜我秦少的美名,就被这几缕乱发破坏了,录兄,快随我回家一趟。”
说着他拉起录行云便走,转身间回头瞧了她一眼,却依旧捂着脑袋上乱掉的那一片头发,笑的春花灿烂:“小表妹,等等我,我速速就回!”
向雪诗顿觉额头隐隐作痛,竟然还有如此爱美的男人……
于是她直接决定,不等她,凌顾似乎也有此意思,二人只互相看了一眼,就极其默契的转头去给先生拜年去了。
在先生家里见到了白切,这个细长眼的少年瞧见她似是有淡淡的不屑,但临出门还是转身拉过凌顾,悄悄的说了句什么,凌顾微微点了点头,拱手送了白切,这才回来。
“说了什么?”
凌顾伸手将她身上的小披肩紧了紧,指尖几次淡淡的拂过她的脖颈,暖暖的,温润而又轻柔,惹得她微微的抖了抖。
“他说,他跟朋友聊天时,听人提起过,说是曾经见人夜半鬼鬼祟祟的翻了书院的墙头进去了,至于是什么人,那人也没有看仔细。”
向雪诗不敢点头,因为那双手正停在她的脖间,稍微一动,就能碰到这人的手,直到凌顾收回手,她才放松下来,这才发觉,掌心早已是一片微汗。
“我看此人只不过是想气气小姐,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向雪诗点了点头,凌顾说的也正是她想的,这种事情就是小孩子间单纯的喜欢与厌恶,很直白,无需计较,但是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不是凌顾做的?
但问题就在于,凌顾还不知道,她也已经重生了。
垂眼装作检查衣衫的样子,她也拿定了主意,既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不妨等等,若此人再出现,不妨抓他个现行!
二人慢慢的出了门,沿着长街往家里走去,路上拜年的行人匆匆而过,不时有祝福的话飘出来,到处都挂着大红灯笼,还有孩子捏了鞭炮点着玩,凌顾每每见了,都总是将她拉到一边,自己用身子将她当了个严实,
这样一来二去,变成凌顾走在街里,护着在街外的她,以免有爆竹飞过来吓着她。
向雪诗低了头,亦步亦趋的跟着,眼睛能瞧见凌顾的脚后跟,那小小的脚丫走的异常沉稳,在明亮的雪地上落下一个个整齐的脚印。
耳后传来有节奏的马蹄声,向雪诗回头看去,正看到一辆华美的马车徐徐而来,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马车,透过竹帘可以隐隐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应该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娃娃,只是那马车在距离她们还有一段的时候,那帘子微微一跳,马夫便贴过去耳朵,一边听踢边点头,而后似是往这边看了一眼,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抽,马儿吃痛,竟然扬起蹄子急速奔跑起来。
本护着她的凌顾听到了声音,回头一看,那马车早已跑到二人身边,马夫一个急转,车轮激起地上松散的积雪,竟然好似张开了一张雪网,哗啦啦的朝她身上扑过来,凌顾眉头一紧,伸手一把将她拉过来,可是那雪网依然溅了她一头一脸,抬着胳膊下意识的去挡的时候,这才从缝隙里瞧见马车的帘子被颠的飘起一角,露出一张圆润美丽的女娃娃的脸,只是那张脸虽然漂亮,那双眼睛却是冷冷的瞧着她,好似看着卑微的蝼蚁,嘴角的笑意也带着浓浓的嘲讽,而后一句低不可闻的话顺着寒风瞟过来,低低的,却正好能听得到。
“锦绣庄的好料子,你也配穿?”
站稳了脚跟猛地转身看去,那辆马车却已经急急的行远,在白色的街面上慢慢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真无知,锦绣庄就是小姐家开的。”
身后传来凌顾冰冷的声音,向雪诗这才想起这人还在,连忙回头,却发现此刻这个温润的男子却是满头满脸的雪片子,晶亮如宝石一般的雪晶挂在他的头发上,睫毛上,乘着风微微的抖动,映衬着少年微带怒火的面容,真真狼狈。
向雪诗一时觉得好笑,不免弯了嘴角笑起来,凌顾看着她笑了,竟然是怔在原地,一脸错愕的呆样子。
刹那间那张冰冷的面容化作淡淡的温柔,炸开了漫天的清冷,凌顾微微垂下眼皮,细长的睫毛抖了又抖,几片雪晶滑进眼中,迅速的化成那深潭中温润的一滴,满是柔情。
而后凌顾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小姐,凌顾终于,看见您笑了。”
向雪诗一怔,瞬间收了笑容,凌顾眼中的温润一僵,隐隐有再度冰封的迹象,向雪诗想了想,终于又咧开嘴,只是这次没有刚才笑的那么忘我,那样快乐了。
凌顾似是有些无奈,眼底里有什么东西滚了滚,终于还是归隐深潭,完全隐藏在那平静的表面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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