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诗垂下眼皮，白嫩的鱼肉正静静躺在盘子里，这块还没有来得及吃，那小小的筷子便夹着新剔好的鱼肉落尽她的小盘子里。
凌顾见她没吃，不免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吃饱了？”
向雪诗想了想，而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嗯，我吃饱了。”
说着她将盘子往他面前一推，撅嘴道：“你吃了吧，剔了好久了，好累的，不要浪费了。”
凌顾轻轻一笑，揉了三分的喜悦，七分的温情，好似初开的雪莲，饶是漫天飞雪，依然让人觉得如坠三月，温情似水。
“不累。”他微微垂下眼帘，晶亮的眸子里似有千言万语一般，细长的睫毛微微的抖动，轻轻掩盖住了他眼底里那一丝难于琢磨的感情。
“给小姐剔一辈子都不累，只要小姐肯吃，凌顾就知足了。”
又是那种屈居于人的话，好似在极力讨好她一般，曾经傲然于天地间的爽朗男儿突然变了温情柔顺的绵羊，着实让她很惊讶。
“你……”话到嘴边，才觉得不对，向雪诗连忙闭上嘴，凌顾抬起头，露出淡淡的温润的笑脸，伸手将汤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完了喝点汤吧，若是小姐觉得这里无聊，凌顾便陪小姐出去走走。”
向雪诗连忙端起玩，合着汤汁，将那些话完全冲进了肚肠。
不能问，即便是再疑惑也不能问，多说一个字便是祸端！
匆匆的吃完了饭，向雪诗便借着困了回去睡了，老太太叫王婆子跟着去照顾，凌顾见她走了，也找了理由告辞休息去了。
寂静的黑夜里，饭桌上凌顾那张专注剔着鱼刺的侧脸异常的清晰，那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透着真心实意，向雪诗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头顶漆黑的一片，久久未能合眼。
然而未曾合眼的，却不单单只她一个，此刻的凌顾也静静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静静的注视这无边的黑暗，然而他终于还是睡不着，起身披了衣服，点亮了蜡烛，护着来到书岸边，开始慢慢的砚墨。
夜，似乎有些深了，漆黑里迷离一片，夹杂着呼啸的北风，乌云遮住了一切，连地上的影子都被遮盖的严严实实，漆黑的云层里，大片大片的雪花断断续续的飘落，好似白色的花瓣，一片片的缓缓坠落，悄无声息，却在不大一会儿，就将这个世界包裹的纯白无暇，连一丁点的污秽都看不见。
一夜都睡得极其的不安稳，似是睡着了，但却依然能听到雪片悉悉索索飘落的声音，向雪诗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草草吃了早饭，便匆匆去上学去了。
基本的课程这一年的时间都学得差不多了，跟着爹爹也降简单的算术和账务也学了一点，凌顾依旧为她开拓者学堂里的人脉资源，三叔叔不知道是真的听话还是怎地，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只是这个凌氏，总是缠着爹爹，她以前只要一放学，便会看到爹爹，现在不但看不到，连凌氏都看不到，向三只说夫人给老爷送饭去了，向雪诗皱了皱眉头，转身往凌氏的院子里走去。
屋子里暖炉正热，小环和翠儿正百无聊赖的围着暖炉做着针线活，见她进来了，二人连忙放下东西坐了起来。
向雪诗皱眉，冷声问：“你们怎么不好好伺候夫人？”
对于凌氏，她是从来未喊过娘的。
小环看了眼翠儿，这才低头道：“夫人带着红翠出去了。”
“红翠？”向雪诗一皱眉：“咱们府里有叫红翠的丫头么？”
翠儿连忙道：“红翠是富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自然比我们要亲近一些。”
向雪诗眉头皱的愈发的厉害了，她冷冷的扫视了一圈，不悦道：“将自己的事都扔给别人，你们也不嫌丢了咱们向家的人，让外人听了，还以为咱么不待见后来的，连个使唤页头也不舍得配给！”
几句话下来，两个小丫头早已是脸色惨白，冷汗莹莹，好在小环反应快，连忙拽着小翠便跪了下来，急忙道：“奴婢不敢了，奴婢一定全心全力好好伺候夫人！”
向雪诗冷冷的点了点头，忽而看着小环问道：“最近几日可有看到什么人出入过夫人这里？”
“这……”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衣服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
“最近几日，王婆子来过几趟……”
“她来这里做什么？”向雪诗不免皱眉，婆婆最近很忙，要照顾自己还要经常往奶奶那边跑，可是她跟凌氏又牵扯不上什么关系，干嘛老是来这边？
“好像是老太太的吩咐，怕夫人吃不习惯，住不习惯，特地让王婆子来帮衬着……”
向雪诗闻言胯下脸，重重一掌拍在几案上。
“砰”的一声，两个不知所措的小丫头立刻吓的猛地一哆嗦，慌忙垂下脑袋。
“若是你们尽了自己该做的事，还用得着婆婆三番两次的来这里帮你们善后么？咱们向家的脸，全被你们丢尽了！”
正说着，一边翠儿似是不悦的嘀咕了一句，轻轻的，却恰巧被她听见了。
“夫人还不一样是向家的人？”
小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看向雪诗脸色不对，连忙拉着她低头：“小姐，我们一定会好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的，小姐请放心！”说着又多添了句话，这话题也就被她搪塞了过去：“要说最近来的人，除了王婆子，凌儿哥和三老爷也都来过，两人都是秋天的时候来的，凌儿哥说是来问问夫人小姐每日上学的事情，三老爷只说替老爷来看看夫人，帮着传句话而已。”
向雪诗垂下眼帘，心中不免一阵郁结，三叔叔和凌顾都来过，前后脚？亦或是故意一人一次好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可凌顾也就算了，三叔叔随便进后院，又不是奶奶那，这可怎么说得过去？难道真的是爹爹让他来的？应该就是如此，要不然即便是亲戚，内眷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还有谁来过？”她不放心的又追问了一句。
“在……”小环脸一红，呐呐道：“再就是老爷来过了。”
向雪诗低头咳嗽一声，算是知道了，便不再多问什么了。
“嗯，记住了，不管什么时候，你们重的一个，都必须陪在夫人身边伺候，娘家带人来就是怕咱们伺候不好有个闪失，记住别让人看了咱们的笑话！”
说完向雪诗又看了二人一眼，直到看着他们点了头，才慢慢的出了屋子。
等她走了，小环和翠儿才从地上爬起来，翠儿揉着自己发疼的膝盖忍不住撇嘴：“小姐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厉害了？以前还那么可爱那么好玩呢！”
小环白了她一眼，忍不住道：“你啊，在小姐面前少说几句，小姐再怎么，也是向家的大小姐，跟咱们完全是不一样的人！”
“这我知道，可是你不觉得小姐这一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才六岁，就这么板着脸教训咱们了！”
“人家将来可是要带着这么大的嫁妆嫁人的，和咱们一样笨手笨脚的话，岂不是要被人欺负死？你没听人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姨太们都是怎么闹的？小姐没叫人直接找口枯井把咱们扔了，就已经很仁慈了！”
说到这里翠儿不免打了个哆嗦，虽然不常出门，但是有些事在丫鬟里面传的还是很开的，比喻谁谁谁家的姨太太们搞纷争，硬是拉了下面的丫鬟做替死鬼等等。
翠儿叹了口气：“哎，要是当时再卖点力气讨好小姐，就不用做苦命的丫鬟了。”
小环连忙捂了她的嘴：“越说越没边了，不看看你现在是在谁房里伺候着！”
翠儿也连忙捂上嘴，大眼睛慌忙的往四面瞧了瞧，确定无人之后而人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心事重重的捏起活计围了暖炉坐了下来。
“小姐是不喜欢凌氏，才这么训咱们的明里是伺候，暗里就是监视！”小环一边绣着手帕，一边说。
翠儿低了头，捏着针却不下手，只怔怔的举在半空。
“那你说，小姐是不喜欢夫人哪里呢？”
小环想了想，而后侧耳听了听，外面静悄悄的，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看来应该是没有人，于是她凑近翠儿的耳边低声道：“我总觉得，咱们小姐虽然六岁，但城府比一般人还要深，看人的眼光也毒辣，说不定她看出了什么端倪。”
“真的？”翠儿惊讶起来：“对，就是这种感觉，现在只被小姐等一眼，就感觉好像被看穿了似的，心虚的很！”
两个丫头互相看了看，终是没有再说话，都低了头默默的做活。
晚上凌氏回来了，依然习惯性的指使红翠，小环毕竟机灵，拉着翠儿一左一右上前将红翠挤到一边，对着凌氏百般讨好。
凌氏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而后皮笑肉不笑的将东西递给两个丫头，一转身的当儿却是狠狠的瞪了一眼红翠，红翠慌忙的想挤进来服侍，小环将翠儿往前一推，屁股一顶，饶是又将她顶了出去。
凌氏不好发作，只好忍下不快，由二人伺候着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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