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阳因为一时气愤放开了刚刚抓在手中的箱子。沒有了阻碍的力道。夕凉目不斜视的绕过了季明阳。然后直奔书房。将还在写作业的小贝给拉走了。
在來到这之前。季振天每天都无所事事。只是在有兴致的时候和老李下下棋。说说往日的事情。可來到这儿之后他就有事做了。而这个事不是别的。就是带孙子。
自从季振天來了之后。小贝每天都是他送去学校的。放学也是他接回來的。回來之后小贝要写作业。他就坐在旁边。小贝一停笔他就凑过去看看。在看到哪儿让小家伙感到困难的时候就指点一下。小贝作业写完了。他就带着小贝到处逛逛。或者陪着小贝玩一些游戏。
今天他像往常一样带着小贝写作业。可他那个向來温顺的准儿媳妇却忽然破门而入。二话不说把小贝的东西随便收拾了一下。然后拉着小贝就走了。
老爷子傻坐在椅子上愣了半天。然后才想到夕凉手中是提着行李箱的。他从书房走出來。对着要追出去的季明阳就是一阵怒吼。“明阳。你小子给我过來。”
季明阳人都追到家门口了。面对老爹的呵斥。他为难的看了看已经走出门的夕凉和小贝。在想到夕凉对他的态度之后。认命的低着头去了书房。
季振天生起气來看似不动声色。可仔细瞧的话。就能看出他的呼吸和平时都不一样。变粗变长的呼吸声从鼻腔里出來。让向來无法无天的季明阳也有些惧怕。
季振天牢牢的看着季明阳。在季明阳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才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
季明阳将这两天的事情跟他说了。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被气的直抖。只是这一次却沒有将拐杖扬起來。而是交代季明阳要将人给哄回來。虽然还沒有结婚。可孩子都有的人。哪能动不动就折腾到要离家出走。
想到孩子。季振天有些失落的看向旁边已经空了的椅子。视线从椅子上移开。然后落到了桌子上。老爷子黯淡的目光在看见被遗留在几本杂志上的练习薄时闪了两下。他将小小的练习簿从杂志上拿下來。那爱怜的神情像是对待他那可爱的孙子。只是在看见练习薄上的名字时爱怜的神情忽然转换成了疑惑。他叫住要离开的季明阳。不解的问:“小贝怎么是姓叶的。”
季明阳听了季振天的话也感到奇怪。只不过他奇怪的不是小贝为什么姓叶。而是季振天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題。“小贝五岁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我儿子。所以当年取名字的时候。当然要跟夕凉姓了。”
季振天一扫脸上的不解。几乎从椅子上站起來的动作表示出了他的震惊和诧异。“你说夕凉姓叶。”
季明阳今天事儿太多。折腾的他头都疼了。此刻已经头疼的他顾不上季振天的反应。只是敷衍的说:“爸。你來这儿也有几天了。不会连夕凉姓什么都不知道吧。”
季振天将手往桌子上一拍。随即整个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來。手掌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吓了季明阳一跳。季振天铁青着脸说:“你们又沒跟我说过。我怎么会知道。。”
季明阳被吓一跳之后也有些火了。“你不知道你不会问啊。难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姓夕的人。”
季振天此刻丝毫听不进季明阳说些什么。他强迫自己安静下來。然后心惊肉跳的问:“夕凉的父母都去世了。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去世的吗。”
季明阳被季振天脸上的认真唬住了。很快就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來。“具体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父母都是自杀的。当年他爸爸被人冤枉做了假账。被监禁了二十四小时之后。因为沒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一气之下就拉着夕凉的妈妈和夕凉一起自杀了。当有人现的时候。她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只留下她一个人。这事我最近也去查了。可事情过去太久。而且事后好像有人把和这件事有关的一切都抹去了。所以根本查不到什么。”
季明阳一番话。让季振天屋里的坐回了椅子上。季明阳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攥了两下。他努力的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他那个失常的老爸身上。他那个在商场上所向披靡的老爸。一直都是以自信强大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而此刻瘫软的坐回椅子上的季振天。他从來沒见过。
季明阳不是傻子。季振天为什么要问他这些问題。还有季振天在听了他的解释之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都在给他预警。预警的内容他不想知道。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可在这样的一番谈话之后。这个预警能是什么。
他不开口问季振天。这是一种变相的逃避。逃避着一个呼之欲出的事实。他甚至在心里祈求着他的父亲不要将接下來要说的话说出來。他沒有什么所谓的第六感。可他知道。季振天接下來的话。绝对会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那里有浴血修罗。那里有吃人的鬼魅。那里有烧骨成灰的地狱之火。
他不要去那样的地方。他不要。他摇着头。以此來祈求着季振天不要再说下去了。
季振天认命似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牢牢的锁在被小贝丢下來的练习簿上。说:“如果我说当年害死夕凉父母的就是我。你还要和她在一起吗。”
幸福像泡沫。被阳光照出美丽的五光十色。可往往一戳就破。
如果我说当年害死夕凉父母的就是我。你还要和她在一起吗。
……
几乎在季振天说完的一瞬间。季明阳就对着他那威严的父亲吼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不信。”
季振天疲惫的叹了口气。“你信不信。事实都摆在了你眼前。你把这辈子沒做过什么错事。可做错的事都不是小事。当年放走你母亲是一个错。陷害夕凉的父亲又是一个错。”
季明阳不死心的继续反驳道:“夕凉的父亲跟你无冤无仇的。你怎么可能会去害他。”
季振天将视线转到窗户外面。此刻他还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态度來面对他的儿子。“这个世界上不是非得有仇恨才会去伤害的。你也知道环宇每年的收入有多少。而这些收入里面近乎百分之二十五都要以税收的形式上交给国家。我当时一时鬼迷心窍。心想这是我带着我们公司所有的人辛苦挣來的钱。凭什么要我上交给国家。所以就找了那些会做假账的人來做了假账。给公司树立了一个快要亏本的假象。可这事很快就被税务局查出來了。所谓名人是非多。若是我出面承认做了这事。那整个环宇就完了。所以我就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了当时公司里的主管会计。也就是夕凉的父亲。这个社会要送一个无罪的人进监狱不难。可想把一个人从监狱里弄出來也不难。他本來就不是什么大罪。我只是想让他帮我把风头抵过去。然后就会把他给保出來。可是他却……
这是我这辈子犯过的最大的错了。我这几年都在为这件事内疚着。在你能够接手公司的时候我就把公司交给了你。然后就住进了山里。本來以为脱离了城市就可以把这件事给淡忘了。哪知道生活变得简单之后。反而更加容易回想起当年的事。”
季明阳呆滞的目光移到了季振天花白的头上。可他一点都沒觉得因为这件事而头花白的父亲有什么可怜的地方。他想着当初从秦烨那儿听到的关于夕凉的事。他在脑海里绘制着夕凉在大街上捡垃圾的画面。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出來。这段时间积累下來的对季振天的感情。似乎在这一瞬间也烟消云散了。握成拳的双手在身侧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他控诉一般的指责着他的父亲。“你愧疚。那时候夕凉才十八岁。你愧疚怎么就不知道帮帮她。。这就是你季振天愧疚的方式。”
“我当时也是怕检察院的人查到我的头上。我当时只想着……”
季明阳不可思议的看着欲言又止的季振天。犹疑的问:“难道你想着反正已经有人给你顶罪了。你就干脆从这件事里彻底脱离出來。然后这事再也与你无关。”
季明阳看着季振天痛苦的默认了的态度。罔顾长幼尊卑的就吼道:“季振天。你还有沒有良心。。你说你愧疚。结果你就是这样愧疚的。。”
季振天被季明阳说的哑口无言。只能痛苦的低着头。任由季明阳指责他曾犯下的错。
季明阳用双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之后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今天这话我就当你沒说过。你最好也把这件事给忘了。更不能告诉别人。你明天就回到山里的别墅里。以后能不來就不來。”
“你是想将这件事当做沒生过。”
季明阳点头默认。然后转身要往外走。可刚刚季振天的声音却从他身后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明阳。你有沒有想过。当年夕凉为什么会找到你。还给你生一个孩子。”
季明阳回过身。不悦的问:“你什么意思。”
“我当年不愿意去帮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怕她把这事给闹出去。当年的事她不可能不清楚。既然这样。如今她为什么还要和身为她杀父仇人的儿子的你在一起。”
季明阳一脚踢到旁边摆放的一个矮柜上。气急败坏的说:“你少胡说八道。夕凉根本就不记得当年她父亲是在哪儿工作的。她又怎么可能知道……。”
书房刹那间陷入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烘托出季明阳粗重的呼吸声。他眼神慌乱的看向别处。季振天不放过他此刻的慌乱。趁胜追击道:“她不知道她父亲在哪儿工作。这有可能吗。”
季明阳慌乱的眼神已经季振天的质问反而变得坚定起來。他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对季振天说:“闭嘴。夕凉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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