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空一片漆黑,没有找到子欣的安然心里一片黑暗,不亚于这夜半三更的黑暗。()她蹲在河畔子欣家的门口,沉默得如同这黑夜一样寂静。
若磐在这黑暗里点燃了一支烟,递给安然,安然摇摇头,仍旧闷声不吭。若磐把那点燃的眼放进自己的唇,那点烟火在黑暗的巷子里就像一只找不到方向的萤火虫。
一支烟抽完了额,若磐想着老蹲在子欣家门口也不是个办法,就对安然说:“安然,先回家吧!”
安然说:“我先送你回家吧!”
两个人默默地起身,离开了这孤独沉默的小楼。
在黑暗的郊区公路上,安然一路狂奔,把陪伴自己的若磐送回了城西的小山。
在小山对面的公路上,安然把车子停了下来,把远视灯换成近视灯,闪亮了尾灯。
在这条黑暗的没有路灯的郊区公路上,路旁的村子早已沉入了梦乡,整片黑暗里只有安然的车子独自亮着。
“安然,明天再找吧!”若磐下了车,说,“说不定明天子欣自己就回来了。”
安然点点头。
“开车回去时开慢一点,不要像刚才开那么快,到家给我发个短信吧!”若磐说完,挥挥手,走下公路旁的小路,朝自己的小山走去!
安然目送着若磐沿着小路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并开了院子里的灯。()若磐回过头来朝公路上望,看见安然并没有马上发动车子离开,便朝安然做了一个打道回家的手势。
安然似乎并没有看到若磐的手势,他呆坐在车里,咀嚼着和尚的话:找阴人保佑……
子欣该不会又一个人回界山了吧!
想到这儿,安然全然不顾现在是凌晨一点,拿出手机找到二叔的电话,拨了过去。
熟睡中的二叔听到电话铃声,纳闷了一阵,还是接通了电话,电话里传来安然焦急的声音:“二叔,子欣有没有回界山?”
“没有啊,怎么了?”
“我找她一天了,都没找到,你能不能帮忙去看看,她有没有呆在她的祖屋里。”
“不会,”二叔说,“祖屋的门我们是锁了的,她要进屋,得找我们拿钥匙。再说,我和你二婶临睡前也没看到隔壁院子里有人。”
“那子欣会不会又一个人跑到她爸爸妈妈的坟上去了!有个和尚让她回家找阴人保佑,她会不会还呆在坟上啊!我在这边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实在找不到她!”
“那马上去坟上看看?”二叔问。()
“行,那我也马上赶过来!”
挂了电话,安然并没有掉头回家,而是继续往前开,直奔界山而去。
刚刚走进院门的若磐看到安然不但没有理会自己的手势掉头回家,居然还往前开走了。
他想干什么?纳闷的若磐拨通了安然的电话:“安然,你不回家,你去哪?”
“我去界山找子欣!”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你要去界山什么地方啊?”
“子欣的老家:界山市火炉乡江城寨!我担心子欣又跑到她妈妈的坟上去了!”
“啊?”若磐说,“你不能等天亮了再去吗?非得这时候开夜车去?”
“我给她二叔打电话了,她没在家,万一她像上次那样,还呆在她爸爸妈妈的坟上发呆怎么办?”
“那你一个人要小心一点,车开慢一点,我手机不关机,有需要随时联络我。”
“好的。”
挂了电话,安然的车早就消失在公路上了。()
一路疾驰,两个多小时,安然的车就到了寨子的村级公路上。
安然踩了一脚刹车,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自己是凌晨一点过十分给二叔打的电话,两个小时零十分钟。
子欣爸爸妈妈的坟地离寨子有一段距离,二叔即使去了坟地,两个小时也可能刚刚才走到地方,自己可以在半路上截住二叔。所以,不用进寨。
安然把车子直接开到通往坟地的那条小路旁,停在路边,朝通往坟山的小路走去。
没有电筒,只有一个小小的手机,凭借手机发出的微弱的光,安然在山路上摸着一步步前进。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周围的树,也看不清脚下的路。
安然摸索着前进,路旁的野草不时拂过他的裤脚,他低下头来,确定脚上的碰撞是来自路旁的草。
走了很久,安然终于适应了这黑暗,也敢抬头看看自己所在的方向了。现在,安然已经离村级公路很远了,面前只有密密麻麻的树。
走过一两丛大树,偶尔会有一、两块地斜躺在山坡上,地里种的庄稼低低地匍匐着,看不清种的是什么。
走过一段两边都是树的小路,一大片田地呈现在安然眼前,在安然的脚下,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的路夹在两个高高的坎中间,像一条小型的峡谷,看着有点?人。()右边的路两旁都是田,倒是比较开阔。此刻,安然完全不知道应该朝哪条路走了。直觉告诉他坟地应该往左走,但是右边的路那么平坦,让人更愿意往右走。
正在安然犹豫的时候,他隐约看到,在右手的那条路上,好像有一个人影,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在小路上慢慢地走。
“会不会是二婶他们呢?”安然想。
安然不再犹豫,直接朝右边那条路追去,漆黑的山间小路,多难得看见一个人啊!
那个月白色的身影就在自己前面不远的地方,感觉是一个女人,织着长长的辫子,那辫子黑又粗,一直垂到腰间。
“这不是二婶。”安然想,“二婶的头发是盘起来的,这倒像个年轻的女人。”
管她是谁!
安然加快了脚步,想要追上这个人。
可奇怪的是,安然走慢,那个人也走慢;安然走快,那个人也走快;安然越走越快,那个人也越走越快!无论安然怎么追,都离那个身影有那么一段不变的距离。
追了一阵,安然的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那个在前面的人,看着倒是挺轻松,似乎她脚下生风,不费力。
安然脱下外套,继续追。()
追了一阵,居然追到一个寨子的村口,村口有一个土地堂,那身影就在土地庙前消失不见了。
安然追到土地庙前,夜晚的土地庙黑黑的,小小的土地堂里没有亮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拿着他们的拐杖站在里面。
安然朝着土地庙双手合十,作了一个揖,说:“虽然我不是你们寨子上的,也请保佑保佑!”
安然听妈妈说过,一方土地只保佑一方人,而且寨门口的土地庙能够阻止邪魔歪道进寨子里去。
这是一个安然并不熟悉的陌生寨子,刚才那个女人好像就在寨子门口消失了。那么,她是不是进寨了呢?安然想。
寨门口挨着土地庙有两家人,左边一家,右边一家,未必这女人家就住在寨门口这两家人中的一家,可是这两家都没有灯光亮出来。
“她可能进寨回家了!”安然自言自语。
“这是一个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的寨子!我迷路了吗?”安然想。
“那女人是哪一家的呢?怎么回家了也不开灯?”安然疑惑了,他明明看见那女人在寨子口消失了,难道不是这两家。
安然决定继续往前走,看看到底哪一家开着灯,也好问问路。
可是,安然穿过了整个寨子,也没有看见有灯光。
正当他站在寨子尽头踌躇不定的时候,那个月白色的身影又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出现了。
“这人不是这个寨子的吗?”安然想,“那她是哪一寨的?管她呢,先追上去问下路再说。反正这半夜三更的也找不到问路的人!”
于是,安然又跟着那个身影朝前追去。
可是,和刚才一样,他追的越紧,那身影也走得越快,始终追不上,始终有那么一点不远不近的距离。
安然急了,这女人,未必怕我是坏人害了她不成,跑那么快!
她怎么会跑那么快,我已经跑得够快了,怎么都追不上呢?
安然充满了疑惑。
看着实在追不上,安然索性冲着那身影大喊起来:“喂!姑娘!等等!”
那身影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走得更快!
“我只是想向你问一下路!”安然追上去。
那身影还是照例往前飞速前进。
这个女人进寨子的时候见到土地庙消失了,出了寨子又出现了。未必她是邪魔歪道,被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的拐杖打跑了,绕过了村子?
这样想着,安然放慢了脚步,不敢再追,他怕自己追了半天,追的不是一个“人”!而是……
正当安然停下脚步决定不追的时候,那个长辫子的影子仿佛听到了安然的喊话,她走到两座小山坡中间的时候,停了下来。
安然看到停下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追上前去了,在离那影子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那个身影转了过来,安然吓呆了:这哪里是一个人!!
只见那女人,不,女鬼转过脸来,她惨白的脸,两只眼睛的眼角各夹着两滴凝固的血滴,一滴在鼻子的两侧,一滴在太阳穴下的脸颊上。两只眼睛里没有眼珠,空洞洞的只有一片血红。那女鬼的两边嘴角也各滴着一滴凝固了的血滴,嘴唇乌红,红得发青发紫,从那青紫的嘴唇里,伸出一条厚厚的长舌头……
安然打了个哆嗦,傻在那里。
还没等安然反应过来,那女鬼突然开始往上长,越长越高,那架势如涨水一般,眼看着,那女鬼已经长到两人多高了。
安然不敢回头,怕回头就被那女鬼一把抓住。他看见女鬼身旁的路下面是一块收割了的稻田,便想跳下田去绕过女鬼。
可是还没等他跳下去,那女鬼已经长了两层楼那么高了,她一条腿跨在这座山坡上,另一条腿跨过了那块田,跨到另一个山坡上。
这女鬼瞬间高大得如同一个巨人,两条腿变得又粗又长,有如擎天柱一般。一条腿踩在安然左手边的山顶上,另一条腿踩在安然右手边的山顶上,高大的身躯矗立在夜空中无限蔓延,黑压压的俯下来的身影就像一座即将倒塌的大楼将要把安然吞没。她的脸也变得硕大无比,脸上垂下一条长长的血红的舌头,那舌头比安然脚下的小路还要宽,还要长。
眼看着这女鬼的舌头垂下来,就要垂到自己的头顶,安然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从女鬼双脚之间的胯下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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