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两位只是路过,不过,两位如果肯试上一试,那么两位打听的事情,老太婆我可以说上一说。”老蛊婆点了点头,然后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你知道我们在打听什么?”明奴微微一惊,他知道晁溪毕竟已经是个筑基修士,那所谓蛊虫应当没那么容易附身,倒是自己,刚刚夺舍,肉身还带有鬼气,这样的状态,若真是被蛊虫附身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
“呵呵,两位无须紧张,蛊虫一道,并非无所不能。”老蛊婆笑着摇了摇头,做出了安抚的动作,“这位小兄弟周身气息凝而不散,尘埃不沾,蛊虫本就难以近身,而这位,身上隐隐的阴鬼气息,亦是蛊虫所不愿意接近的,所以,两位并不需要担忧老太婆的蛊虫……”
“婆婆知道这些,是因为我们这些天所接触到的其他人?”晁溪很快就想到了其间关节,他们虽然隐于暗处行事,但是多少还是要接近一些人的,被接近之人可能没有察觉到晁溪这两人的接近,但是晁溪他们同样也没有发现隐藏在那些人身上的蛊虫,而正是那些蛊虫,充当了老蛊婆的耳目,将他们的来意给探了个一清二楚。
至于晁溪所谓的尘埃不沾,全然是因为他受不了这潮湿的气候而一直加持在自己身上的避尘诀,将这浓厚的水汽都隔绝在自己身体之外。
“这么说来,婆婆是知道什么了?”
“你们在找一柄剑的下落……不,是来源。”蛊婆问道,晁溪不过眉梢微微一抬,就让她看出了底细,不过这也说明那蛊婆其实对事情的前后也不是很清楚,应当只是看到了一些片段,并由此推测。
“是的,一柄不属于此间,也不属于山外的剑……或许同时还有好几柄。”晁溪点了点头,“婆婆有什么指教么?”
“呵呵,虽然对上两位,老太婆我是无能为力,但是这木家寨子里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老太婆我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蛊婆笑了笑,“那柄剑,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应当是木家老三那日去隔壁的寨子打猎,带回来的,他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半年有余,后来被一个外来的商人看到,软磨硬泡,用了十个会武功的壮汉,还有十个漂亮的姑娘,才将那剑换到手,并带出了这片大山。”
晁溪偏头看了眼明奴,而他则对着晁溪点了点头,低声道:“时间差不多对上了。”
“那么那个寨子,又是哪里呢?”晁溪拱了拱手,问道,既然老蛊婆看起来知道不少,那就不用再去木家寨里一家家地找了。
“那个寨子被木家老三打过猎了,又哪能留下半个活口?”老蛊婆笑了笑,“不过木家老三曾经拿着那剑在老太婆这里相过一次,我虽然看不出其中玄机,但是我还是截留了一丝气息下来。”
“气息?”晁溪微微挑眉,露出了疑惑之色。
“看这个。”老太婆一翻手,掌心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瓜子形状的琥珀瓶子,如果不是因为看起来是凝固的坚硬的固体,晁溪几乎要以为这又是那被称为“黄金”的神女泪了,因为这两者的颜色色泽无一不似。
瓶子看不出开口浑然一体,想来是用特殊手段封上了,而那瓶子中心的空处,则可以透过那通透的瓶壁看到里面的一条缩成一团的黑红花纹交错的肥胖虫子,那虫子一动不动仿佛是黄玉内部的杂质,但是晁溪却能感觉到那虫子身上的生命力——那虫子还是活着的。
“这也是蛊虫?”晁溪问道,他以神念默默感应这虫子的动静,却发现内里有一团奇怪的空间,当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红色烟气,想来就是蛊婆所言的那剑上截取的气息,除此之外,这就是一只无知无觉的虫子,被封在这琥珀里,与外界没有一丝联系。
“是的,这种蛊虫,正是迷蝶的幼虫。”老蛊婆解释道,“我将那剑上的气息截取了一丝,溶入了这迷蝶幼虫的身体,并以琥珀封存,这样一来,它就会永远活在这琥珀之内,待到某日机缘到来之时,剥去这外层琥珀,它便会开始吐丝作茧,继而化蝶,然后,便一路追寻着自己身体里的那丝气息,行过那些早已不复存在的痕迹,最终到达那丝气息所产生的源头,而后诞下后代,自身则折翼而亡。”
“也就是说,靠着这迷蝶,便可以将我们带到那柄剑出现的源头。”
“正是。”老蛊婆笑了笑,“这一生只为带这一趟路的小虫,岂不是比那些活得糊里糊涂连自己前一天干过什么都记不真切的人要可靠得多了?”
“婆婆肯将此虫赠与我等?”晁溪微微皱眉,心里隐隐有一丝事情不太对劲的预感。
“正是。”老蛊婆点了点头,然后将那琥珀小瓶放在了地板上,往晁溪的面前推了一下。
晁溪心里疑惑,但是说真的,真有这么一个蛊虫的话也的确是方便不少,也算达成了他们滞留在木家寨子的目的,于是晁溪对明奴使了个眼神,明奴点了点头,从衣襟上扯下一块麻布来,小心翼翼地包住了那琥珀瓶子,似乎是怕自己手重将那瓶子打碎了一般,连着那团麻布一起,塞进了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并放进了自己的腰包里,才算是收好了。
“琥珀太脆,我这么粗手粗脚的,还是仔细点好。”明奴当然不会说自己其实心里存疑所以不想亲手碰到那琥珀瓶子才做得这么仔细。
“粗中有细,壮士其实是个有心人。”老蛊婆的脸上看不出底细,赞了明奴这一句之后,将话题转了回来,“虽然知道没有这份礼,也难不住两位找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但是老太婆我目前能拿出的也就只有这些,却不知道这份礼,可让两位出多少的心力。”
“事实上,没有这份礼,我也会希望自己能够将小余的问题给解决的。”晁溪回答道,“就好比没有这份礼,我等也总会追溯到源头。”
晁溪的这句话,算是应了那老蛊婆的请求,但是却并没有做出什么约定,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拿了这虫子离开,那老蛊婆也没法强求什么。
虽然说不管是晁溪尝试救治小余,还是老蛊婆给这引路的迷蝶,对双方来说,都是刨除感情影响之外,归根结底之后,无可无不可的小事,但是晁溪救小余,他自己知道这是他一时兴起后就割舍不下的优柔寡断,而老蛊婆这送上门的指路人,就多少透着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味道了。
“但是说真的,希望归希望,在婆婆你方才的陈述之后,我对自己的能耐已经没有什么信心了。”晁溪说着,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把话里的承诺又往回撤了一步。
“两位不如亲眼见一见这神女泪的源头?”蛊婆似乎也不介意晁溪的退缩,只是提出了又一个建议,“我相信两位初来乍到,应当还没有找到这神女泪究竟从何而来,而老太婆我在这木家寨子多少也有些特权,倒是可以带两位去园子里看上一看。”
“好。”晁溪看着那老蛊婆满脸祈求之色,犹豫了片刻,到底是点了头,“不过今天时日已晚,而我们还需要准备一些记录与研究的东西,不如明日约个时辰,我等再次登门造访。”
“如此甚好。”老蛊婆满意地点了点头。
……
晁溪和明奴离开那老蛊婆的屋子的时候,并没有能带走小余。
小余在老蛊婆的面前完全就是一副好不容易归家见到亲人的表现,老蛊婆和颜悦色两句话之后,小余简直是恨不得寸步不离老蛊婆身边,于是晁溪只能叮嘱了一番早晚功课还有饮食之类后,和明奴先行告辞了。
“那老蛊婆不太对劲。”在回到暂时的落脚之处,晁溪布下了障眼之术后,用神念无比仔细地搜查了一遍那简简单单两间竹屋之后,在桌子上摊开了炼符的家伙之后,画了几张明日所需的符箓后,忍不住停了笔,开口说道,“我总觉得她会对小余不利……而且这些孩子小小年纪便出来乞讨,我觉得她并不是小余说的那么大慈大悲的人。”
“说实话……我没有看出来,不过这种事情,多提防一些总是好的。”明奴坐在一边,掏出了那个琥珀瓶子,正在翻来覆去地研究着。
“其实在我看来,虽然那老蛊婆知道的未免太多在这寨子里也未免过于神通广大,但是那老蛊婆的确有必须收养这些孩子的道理,的确有这样对待那些孩子的缘由,毕竟这山野村寨也不可能让人去读书考试做官什么的,除了木家那些做大买卖的直系的子孙,你看那些集市上的姑娘,哪个不是差不多的营生?那老蛊婆能如此对待小余,的确算得上是大慈大悲了……你不能因为你捡到了那个孩子,便觉得他应该过跟你一样的日子。”明奴看着瓶子里的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好吧,我也没有证据,或许只是我先入为主的想象太根深蒂固。”晁溪想了想,承认了自己的偏见,又低头开始画符。
“不然你将小余带回云天之巅呢?那也要他肯跟你走才行啊。而且,你又能带多少人回云天之巅?这一路上你遇到的苦命娃儿都带上?注定要散的缘分,你何苦又插手太深?要我说,不如现在就破开这琥珀,等着虫子化茧成蝶,我们直接追去那剑冢了事。”明奴将手里的琥珀往桌子上一拍,力道不轻,却没有拍出哪怕一条裂缝来,“就怕这虫子有古怪,对于蛊术,我们知道的的确不多。”
晁溪停了笔,看了看那桌子上闪闪发光的琥珀,心里莫名有些烦躁,想要一道符扔出去破开那封存的瓶子让那虫子苏醒,但是自己似乎更不该这么一走了之。
晁溪只觉得自己与这一片地方的缘分还没有彻底断去,如果就这样走了,将来再回来的时候,只会有更麻烦的纠缠在这里等着自己。
“明天去看过再说。”晁溪也就愣了这么一下,回答道,“可以的话,可以带点植株回去交给我那些师兄研究。”
“也好,既然都临门一脚了,就去看个究竟。”明奴安静了片刻,回答道,并没有反对晁溪的意愿。
“不过你都在画些什么符?”明奴有些好奇地看向已经开始闷声炼符的晁溪。
“各种,有备无患。”晁溪回答道。
明奴点了点头,没有表示反对,收好了那琥珀之后,自去修炼休息,而待到他再次睁眼并看到晁溪面前放着的那一沓符箓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吃惊地叫唤了起来。
“有备无患是好事,但是你这备的也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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