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各户还是狗吠不断。(
黑煞帝尊)走了两座山,嘈杂才远了去。月光下,山上的路倒也看得见,她瞅着高高的平安山,想索性就走得更远些,便对顾锦程道:“陪我去山顶看看行么?”
他点头,一面嘱咐她注意脚下,一面走在前面挑路。
到达山顶已不知是什么时辰,她累得发困,白日里经历的种种事故也统统想不起来了。顾锦程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着,解衣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个笛子,微微摇头笑了笑,准备将笛子系在腰带上,林君悠却道:“这里这样安静,你吹一曲吧。(
误入贼船)”
他微微点头,便吹起来,开始悠扬轻缓,却越发凄恻起来,她本是有些困倦,却像入了梦,眼前有粉帘珠翠,女子施施然从秦楼楚馆走出,痴痴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心中柔肠千结,然而曲调一转,重逢良人的喜悦,洞房花烛的缠绵,龙凤烛光红彤彤地跳着,一下子就跃到了眼前。
行云流水一般地收尾,周围又恢复了山间的寂静。(
风骚重生传)她听得意犹未尽,只还想再听,顾锦程回过头,笑道:“有些日子没吹了。还行,居然没跑调。”
她还沉浸着,半天才知道称赞他:“真好听,什么名儿?”
顾锦程笑笑,“《玉堂春》。”
君悠只觉得这曲调熟悉,“原来以前听过。”
“何时听过?”
林君悠的眼睛垂了下去:“很久以前了。(
大主宰)去很远的地方吃席,给一个很有势力的夫人少爷庆贺生辰。”
顾锦程看见她的眼里有薄薄的雾气,笑道,“那么久以前还记得。记性不错。”
她苍苍一笑:“不是。只因为那日子就隔着我的生辰,林嫂子答应了做寿面。结果没吃上,有点遗憾。”
“是不是就林嫂子去世的那段日子?”
她嗯了一声。(
阳光大秦)
其实还记得林嫂子去世的场景,她和林荷去阮家吃了席回来,一回屋子,就看见黑压压的人群,全都围在小小的木桌前,阿娘早已断了气。她硬生生挨了林爹爹好几个巴掌,嘴角一边肿得像熟透的桃子。她原本不会哭的,再痛也不会哭的,只是没有人记得,其实那天是她的生辰。
她长这么大,从没吃过一口长寿面。(
嫡宠四小姐)临走前,林嫂子笑着把她拉进怀里:“以前还不知道阿芸的生辰呢。要不是这阮家的请帖啊,还让我真就忘了。三月二十,嗯,等你们从阮府回来,就给你做。”
却再没有人给她做了。她到现在也没尝过长寿面的滋味。见林爹爹给林荷做过,白花花的细面,滚烫烫的热汤,上面浮着一层翠绿翠绿的葱花,闻起来就是香的。她在一旁看着,无声地咽口水。
其实都过去了。现在想来也没什么用。不过就是一碗普通的面,因着日子特殊,就蕴含了特殊的意味。
顾锦程仿佛若有所思,忽问她道,“你哪年生的?”
她本是靠着树坐着,觉不舒服,便迷糊靠在了他的肩上,嗫嚅答:“甲辰龙年。”
顾锦程看她睡了,依旧不依不挠,“几月的呢?”
“三月二十。”
这个十字轻轻落下,君悠便再也耐不住困倦,靠着他的肩即睡了过去。顾锦程转过头,凝视着她。
她眉头还皱着,因是白日吓惨了。当时他觉得可怜,嘴角还渗着血,那么大而乌黑的眼睛,像个小猫似的怯怯盯着他,尽是受惊和恳切。肤色雪白,瘦而纤弱的肩头,包裹在被褥之后,直叫人心酸。
若是一般的女子遇上这事,大概早就嚎啕起来了,可她没有哭,只是握住他的手,掌心冰凉。林荷骂得那样恶毒,她也只是淡然一笑。那时候给林荷捞猫,牙齿都冻得打颤,甚至吐出血来,却还是那样轻描淡写一笑,说自己没事。
倒叫他心疼。
就这么在山上过了夜,刚下山就有人迎上来寻顾锦程。原来是张寡妇家的小孩病了,他便跟着人去瞧病,林君悠一个人回了顾家。顾婶子正在院内劈柴,瞧见她,面目略略不快,问:“你一个人回来的,没见着顾锦程?”
她答:“张小毛生了病,叫他去瞧。”
顾婶子“哦”了一声,复又拿起斧头来。她以为顾婶子面上的不高兴是因为白白收养了她,连忙走过去,接过来,“婶子您去歇着,我来吧。”
却没想顾婶子道,“顾锦程的身份你是配不起的,就连给镇长当姑爷,那也是镇长高攀。你可别存了其他的心思!”
她哑然一笑,这顾婶子的预防针还真是时候。她差点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他那么优秀,她当然是配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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