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吾家有女初长成(7)
暗黑的森林,上头月光洒照,可惜不是他们的,身影一顿,就上了树顶,面前的人,坐在树冠上晃着脚丫,引得树枝一动一动的,“你迟了一刻,人截住没有”声音低沉,微微有些沙哑。
来人咬着牙不说话,只是摇头,咻的一声异响,那人已经跪坐在了树冠上,黑色的夜行衣,看不出膝盖处蜿蜒而下的血迹“罚你没用,接下来的事做好就好,我就交给你了,能截住最好,截不住就算了,总之截不截得住就各凭本事了,我也想看看是她的医术高明还是我的药更厉害,你先下去吧”
齐歌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光洁的月亮,干净地笑了,这样好的夜晚,最适合杀人了。
第二天一早,白绯晚去诊治病人的地方帮忙,却发现好像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对,“怎么了”
“病情恶化了,已经不是原来我们知道的疫症了,实在是太棘手了,为我们没有办法解,只能试着拖延了”
白绯晚没有说话,点点头,退了出去,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现在我能做的只有拖一天是一天,含丹,我在这里等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病源,你们继续试着想办法,莫二,你去通知项亭萧鸿,让他们派兵盘查全城,即要戒严,不让所有人出城,还不能让所有人出城,这是命令,都去传达吧”白绯晚冷着声音下了命令,细听之下却发现微微带了颤音
白绯晚走到外面,看着一双双焦急的眼,深吸一口气“现在疫症有所变化,所有大夫都在加紧治疗,我会安排人替大家检查,争取早发现早治好,但是我会封锁全城,封锁这里,我会和你们在一起,同生同死”令人意外的是外面的人听到封锁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显得很安定,不吵不闹,直到以后,她才知道,这就是信仰,她的存在,就是他们所有人的信仰。
白绯晚想了想没想通,自嘲地笑笑,什么时候了,还有空纠结这些有的没的,还是回去继续帮忙吧,可是他们都忘了有一句老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这里瞒得再好,可是京都还是知道了消息,萧鸿连夜赶回京里阻止老臣们请旨屠城。第二天一早,金銮殿里朝臣站满了整个大殿,自从苏漓登基之后,这是估计人数最齐的一次早朝了,连就不露面的王叔们都出来凑热闹了。
萧鸿是最后一个进入大殿的,昨晚上联络朝臣,搜索证据,写信致函,忙得他几乎没睡觉,多亏了有人送了一封密函给他,罗列了一众要求屠城的大臣自己的罪证,这才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微微眯了一会儿,才有了力气来面对这汹涌的朝堂。
刚一站定,就有人上来奏本“臣有本奏,臣知永州发生瘟疫,情况险恶,希望皇上能够封锁永州城,派兵驻守,逼不得已时,望皇上能够下不得已之决定,以天下万民的性命为重”下面跟着一连串的官员,异口同声“臣附议”
萧鸿点了一点,恩,昨天敲打过的果然今天比较听话,只是这份东西来的太迟,他还来不及好好敲打一下这些贪生怕死的老臣,见苏漓已经看向他了,萧鸿也不敢耽搁“臣有本奏,臣弹劾户部侍郎,贪污白银一百余万两,工部侍郎于当年修理廖河之时与户部侍郎合谋贪污,致使三年后河堤决堤,数十万人死伤,千万流民无家可归,礼部侍郎媚上,倾容贵妃获封贵妃之时私自改用皇贵妃礼服,兵部侍郎与户部侍郎勾结,贪污军款,以致年前对蛮夷一战,我军因军备问题,大败溃逃,吏部侍郎与户部侍郎勾结卖官,这是罪证”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户部兵部礼部工部吏部,这六部里一多半都被弹劾了啊,条条都是致死的重罪啊,一下子,所有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几个大官吓得殿前失仪,“你…你…你”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苏漓冷笑着看着下面一众人面兽心的家伙,突然,小德子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皇上,幕世子去永州了”
苏漓点点头,然后拔高了音量呵斥,“都不要说了,幕衍去永州了,我要的,是可以分忧的臣子,不是只顾自己吃饱的蛀虫,永州的事,全全交给萧鸿,永安公主,和幕世子,不得异议,刑部何在,先压下去看住,大理寺卿,这事全部交给你去查,我倒要看看,这地下一大群人,藏了几个蛀虫,退朝”
梵音听说了前朝的事,急忙赶到御书房,果然,门口守着着的一个个都把她看做救世主了,走进房间,里面满地碎瓷,微微叹了口气,他的这个毛病最是让她无奈沿着碎瓷片往里面走,果然在碎片最多的地方发现了蜷在一起的某人,手上还一直在流血,梵音认命地过去包扎,“你现在不能动怒,影响药效”
苏漓自嘲一笑“阿音,不要骗自己,会有用吗,你都下了这么久的毒了,怎么就说好就可以好了”
梵音觉得心口顿顿地疼,像是用一把生锈的刀一下一下地割着一样地疼,苏漓看她神色不对,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一把揽过她,将她抱在怀里,“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梵音抬头看他,怎么都看不够呢,伸手勾勒着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把这张脸一点一点刻进心里“苏漓,往事不提,我只想告诉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然后拿起碎片在他伤口同样的地方划了一道。
苏漓皱了眉头,急忙握起她的手,替她包扎,“怎么样,这可是比赤脚踩地面效果好吧”苏漓瞪她一眼,竟然还有脸提啊,“我没事了,就是感觉心里不爽,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休息,然后让人打扫好不好”然后打横抱起梵音就走,顺便让人通知了一下萧鸿,让他可以快点启程了。
暗黑的树林,光亮的树顶,又是杀人好时节吗,齐歌诡谲地笑了笑,“少主,是不是要瘟疫漫及全城”金铃子看了眼树冠上的少年。
“现在防瘟疫这么严,你怎么遍及全城,连水井都有人守着,我现在不想玩了,直接送走她的姓名好了,做的干净一点”金铃子领了命退下,齐歌看看天空,这样好的月亮,最适合杀人了,他喜欢黑暗,只有无边无尽的黑暗才是最美好的,而他,会慢慢拿回他的东西的。
第二天一早,白绯晚就感觉整个人不对劲,一点力气都没有,嗓子发哑,额头烧得厉害,找来大夫一看,竟然真的是瘟疫呢,看着御医担忧自责的样子,白绯晚摇摇头,示意他退下,然后一个人找了本书来看,有时候闷了,就在心底骂几遍沐含丹,然后继续等消息。有时候撑不住了,就偏头睡过去,送饭时也就只问几句齐歌好不好,这个弟弟她还是很喜欢的,深怕他过得不好。
等到第四天一早,竟然传来了敲门声,白绯晚以为是自己烧迷糊了,没有理会,迷迷糊糊的感觉额头上一凉,耳边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温柔地喊着她的名字,看来真的烧糊涂了呢。
直到傍晚时分,白绯晚才有些退烧,抬头一看,床边待着一个人,揉揉眼一看,竟然是个男人,再揉揉眼,竟然是幕衍,她是还没有睡醒吗?
幕衍笑得欢快,这样迷糊的时候最可爱了,“醒了”
白绯晚诧异,真的是他啊,想开口,可惜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看见嘴巴一张一合的,然后颓唐地低下头,什么时候她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幕衍见她这样有些心疼,“我想过来就过来了,反正我们待在一起了,只能都隔离了,就是萧鸿回来也没有办法了”
白绯晚低头扳手指,疯子,幕衍一个劲地蹂躏她的头发,来都来了,总要讨点利息嘛,来的路上听说永州爆发瘟疫了,感觉心没原由的抽痛,自她走后,不是皇帝找他下棋,就是倾容贵妃找他赏花赴宴,都是极聪明的人,什么理由都不管用。
等到听到永州的事,连向皇帝告假都来不及,直接闯宫门出了宫,一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等到来了,又听说她患病被隔绝了,差点和乌里项亭打起来,他真的是一路打到她身边的,多不容易啊。
一把拉过白绯晚,让她在他的怀里躺得安稳,她现在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由着他动作,要是她真的撑不到含丹过来,一定要留书一封,让含丹不要给他诊治,既然他不怕瘟疫,那一定不怕陪她死了,也不算孤单“怕吗”
当然怕啊,从踏进永州的那一天就怕,在厅上与众人对峙也怕,向所有人道歉时也很怕,瘟疫发生时被误解了也很怕,独自一个人进入疫区,照顾伤员,安抚逝者家属,她每个时候都很怕呢,真的很怕,很怕,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被他问起,就莫名地很想哭,感觉受了莫大的委屈似地,眼泪就这么留下来了,幕衍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虽然动作很是生疏,也是没轻没重的,但是倒是莫名地让人安心,困意来袭,她就这么靠着幕衍睡着了,呼吸着他身上若有如无的幽凝香的味道,睡得很是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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