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吾家有女初长成(6)
项亭眯着眼,颇为认真地盯着她“公主是皇朝的公主,北周的郡主,但是我们只希望永州使我们永州人的永州”这也是他们所有人的疑问。
“既然皇上把永州赐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了,有我在一天,就力保永州不失,还有什么问题吗”
“公主啊,我想说,我们大多都是粗人,但是这城里的孩子不能都跟我们一样成天打打杀杀啊”
“私塾什么的,我已经拟了一些图纸了,等下交给项监工修改,至于人,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会尽快赶到永州,你们关于建城方面的一些建议,都可以告诉项亭,我再最后关于图纸和他讨论,我相信,项先生是绝对不会做对永州不好的事,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我很放心”说完以后看了眼项亭,任重而道远啊,现在通宵不眠的估计不是她了吧。
项亭幽怨地看了一眼萧鸿,不就是少了一壶酒,至于这么算计他吗?这么损的招,也就他会用,萧鸿无奈地摆摆手,这不关他的事,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不是。
京都里,苏漓正对着眼前的大堆小堆的奏章出神,混蛋,哪来这么多奏章,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啊,怎么还没回来,“皇上,喝杯茶吧,我给你做了些茶点”
苏漓幽怨地看着梵音,这个混蛋啊,都是她,放走了他的万能丞相,梵音看他吃瘪,心情莫名地好,谁让他把所有的事丢给萧鸿就不管了,懒是一种病,得治。
“报,丞相从永州来报了”苏漓立时两眼放光,这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吗?“丞相说什么了”
小德子看了一眼苏漓,又看了一眼梵音,不管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丞相只让给皇上带句话,说调教公主比养不成器的皇帝有意思多了,小的告退”然后飞快地退出殿。
梵音憋笑,这话也只有萧鸿敢说,但是看着皇帝越来越阴沉的脸,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是赶快撤吧,殃及池鱼就不好了啦。
果然刚走出来没几步,就听见后面暴怒的吼声“梵音,你还我丞相”梵音实在憋不住了,在门口笑得欢快,乐极生悲,古人诚不欺我,然后就遗憾地被某人抓了回去,“不是我的错啊,萧鸿不想回来,我也没办法不是”
苏漓笑得诡异,“他不回来,就找人把他绑回来”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了,苏沫也是时候回来了,梵音看他笑得这样恐怖,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你想干嘛”
“呵呵,睡觉行不行啊”看着某人像是吃了苍蝇的样子,苏漓只觉得刚刚的不快全部没有了,梵音想大叫,这是白天,你个精虫上脑的混蛋,但是终究没有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像他这样不要脸的。
苏漓笑得欢快,“乖一点,我去批奏章,就让萧鸿在晚晚那里多待待吧,她还有的要学,你去点点,有什么可以送的,给她送点,她那里缺钱,我又不能动国库帮她,不然户部的那帮老头又要揪着不放了”梵音点点头,她那里还有些,这些年他赏的倒也不少,就拿去给晚晚吧,宫里的还是不要动的好。
等到廷云留光带着人和东西来的时候,已经是九天后了,同来的还有,梵荇,白绯晚只是和她略略点头表示打过招呼了,然后吩咐廷云留光带着人和东西去找项亭,现在她把琐事都交给了项亭,自己坐镇后方,每天去贫民窟帮帮忙,回来听萧鸿给她上上课,闲时钻研一下军队训练的事,偶尔去各家那里转转,日子倒也充实,现在忙着城建,倒是没有发生两派械斗之类的事,虽说都是积怨已久,但是看现在,应该还是可以化解的,只是日后要编制军队会很麻烦呢。
幽黑宽阔的宫殿里,一个男子一袭黑色锦袍,斜倚榻上,白皙的手上执着一只白玉杯。十指修长有力,“看来这永州留不得了,若是真的由他成长起来,与我只能是大患”,声音压得低沉,夹杂着些许狠辣之感,听得下面回报的人浑身一颤,“是,小人告退”
“呵呵,想走,办事不力还想走到哪里去,连白绯晚去了永州这么大的事都没好好重视,现在人心都快被她收服了,你却来告诉我了,实在是该死”玉杯瞬间破碎,碎片向着那人径直而去,就这么取了他的姓名,连句遗言都没有,气劲盈动,震开了窗户,光线透了进来,将榻上那粉雕玉琢的孩子照得明亮,齐歌眯了眼,挥手关了窗,他讨厌阳光,“把这人处理了,地上脏了”然后向内室走去。
三天后,白绯晚照常去了贫民窟,只是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这一夜之间,这里的人竟然都染了病,咳嗽不停,还死了不少人,忍不住疾呼“这是怎么回事”
项亭走过来回报“问过了,昨天他们大多只喝过粥,然后就发病了,是瘟疫”白绯晚身形一顿,项亭看她一眼“走吧,所有人都在等你的答案,不是你做的,就要让所有人相信你”
白绯晚踏进大厅,正好对上一双双愤怒的眼,项亭冲她点点头,白绯晚没有说话,只是试着无视他们的目光,径直上了主位“我只说一点,这永州我都唾手而得了,犯不着要一座死城不是,所以不是我”
下面的人明显不买账,不是她是谁,就算真的不是她,也和她脱不了关系,说不定为了笼络人心她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会亲自进入疫区调查,项亭,封锁疫区,不许所有人进出,廷云,你去清华山找清秋子,让她或者含丹下山来帮我,城中所有御医,和昨天去疫区的人都和我进去,至于大夫,愿意去的都去吧,就算不是我做的,我知道也是我的人出了问题,我会负责”
众人没有说话,她竟然要亲自去疫区吗,这是姓名攸关的啊,廷云想要劝阻,却被白绯晚平静无波的眼神震慑,她的脾气,只要她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更改,“项亭,全城检查戒严,包括所有人的府邸,尤其是水井,另外疫区周围不要让人去,还有所有人集中到东边上风口,以免感染瘟疫,去多准备些衣物,还有艾草,药材,让青茗青菱都不要跟来,有空还是多准备一些衣物好了,行了,下去准备吧,我先去调查一下怎么回事”
乌里向她敬了一礼,“我诚心地祈求姆泰神,愿她保佑公主一切都好”白绯晚笑笑,接受了他的祝福,然后就转身离去,不想在门口遇上了萧鸿,摸摸鼻子,好吧,她又闯祸了,“先生,我去了,我会小心的,只求你一件事,不要传回京里,让皇上和娘娘担心”
萧鸿看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好点了点头,至少这是他可以做的,若是传回了京里,那帮老匹夫不是要求屠城估计就是要封城,“怕吗”
“怕啊,刚刚说话的时候,我就拼命地掐着自己,让声音不要抖,所幸思路还算清楚,还想得起书上防治疫病的办法,我会没事的,不要担心”白绯晚没有多做停留,怕要是停下,就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万民如子,这是她皇室的信仰。
白绯晚进入疫区,对上了那一双双幽怨的眼,顿时感觉有些站不稳“诸位,我知道大家有诸多猜忌,但是我一定会还大家一个明白,现在当务之急是怎样防治疫症,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和你们一直在一起,同吃同住,直到疫症过去,现在请你们把所有去世的亲人抬到林间的空地上,包括他们生前用过的物品”
众人对着她到底还是存了一份感激和信任,现在她要一直呆在疫区更是让他们震惊,白绯晚吩咐完了以后,就让人去帮忙,然后向着昨天在这做事的那一群人走了过去。
一张太师椅摆在中间,白绯晚笑着看着众人,现在比得就是定力,人咬人,可以都出很多事。
“我招了,是阿泰,那天明知道水有问题,他还让我用,我就是偷懒,懒得跑去找水了,公主,真的不是我”果然是水的问题吗?
“你胡说,水是阿翔打来的,我就是一个跑腿的,不就是说了让你爱用不用吗,你就这么诬陷我,那你上次还用了陈米换了新米拿去卖”
“你胡说”
白绯晚低头喝茶,等着剩下的人招供,突然,原本站在最边上的人一下子执着匕首冲了出来,还没来到身边,白绯晚就素手一挥,震开了人“带下去,好好审审”,白绯晚仔细观察着,剔透的玉杯照出余下所有人的嘴脸,已经角落里那人如释重负的笑,杯盖一动,已经径直差劲了那人喉咙,“这人也是,拖下去”
等白绯晚去到林地,正好遇上两队人马对峙,“怎么回事”
“城主,你是不是真的要将我的丈夫挫骨扬灰啊”
“不行,城主,大夫说了,只能火化”
“城主啊,人都死了,可,可不可求你,留他们一个全尸”
“城主啊,生者为重,不能为了几个死人,祸害我们这一座城的人啊”
……
“大家静一静,都听我说几句,生者为大,但不是为了挫骨扬灰,你们想想,你们的亲人,这一生最珍视的是你们,逝者已矣,不要让他们的死成为一种无谓的牺牲,难道火葬就是挫骨扬灰了,在我们北周,火葬可以让亡灵和风一样永存,有风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来到你们身边,若是土葬,瘟疫不灭,要是让有心人利用了,你们忍心有人连你们亲人的尸首都不放过,拿去害了别人吗?你们忍心让他们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吗?”
白绯晚安静地等着,等着他们的回答,过了很久,终于有人开口“点火吧,我相信城主姐姐,风与他同在”白绯晚偏头看去,是一个小男孩,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强忍着泪,很是让人心疼,白绯晚冲他招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抹掉泪,强忍住悲伤,一字一顿“齐歌”
白绯晚点点头,牵过他的手,“还有人有什么意见吗”下面鸦雀无声,夹杂着隐忍的哭声,有人喊出“风与他同在”然后呼声越来越响,随着是漫天的火光,哭声错落着,白绯晚没有离开,所有人都没有离开,就这么目送着他们曾经最重要的人离去。
过了半个时辰,白绯晚听了下人禀报,看看那些亲人家属,已经平复了心情,才出言提醒“还有一件事,希望大家能把病人的所有遗物全部烧毁,这也是防疫不可少的一件事,已经证实了瘟疫是因为井水而起的,所以大家不要引用井水,所有的水和必须品,会有项亭送进来,还有,请大家也把自己这几天穿过的所有衣物全部烧了,可以到空地上领取新的衣物艾草,家里要保持干净,时常熏艾草,我相信,这样苦难的日子,我们总会过去的”
所有人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是热泪盈眶,这个天仙一样的城主,每天过来帮助他们,现在还和他们共同对抗瘟疫,他们真的无以为报,突然,所有人全部跪下,双手还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长串她听不懂的东西,齐歌似是看出她的不解,好心提醒“这里的大多是当年廖河水灾时逃难来的木梁族人,这是他们的誓言,表示愿意永远效忠姐姐,将自己的一切交给姐姐”
白绯晚摸摸他的头,道了句谢谢,也就没有看见他低垂的头,那微皱的眉,没想到竟然是帮助她获得了人心,不行啊,看来还要再加一把劲,这金铃儿是怎么办事的,下的药一点用都没有,他要这里变成一座死城,而不是猫捉老鼠的游戏,事实证明,这种游戏,只能给对手反败为胜的机会,他只在乎结果,不计较过程,蠢货。
白绯晚告别了众人,打算回到大厅处理事情,却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角“姐姐,我没有亲人了,可不可以跟着你啊”声音软软糯糯地,很是让人心疼。白绯晚刚想说好,只是看着这张漂亮的脸,这双没有疤没有茧的手沉了眼眸。
“小鸽子,你是哪里人啊”
没想到她的警觉倒还真的是很高啊,这么快就感觉不对了,看来他的颜杀伤力减弱了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来跟着的都是吴叔,可是现在吴叔死了,我就不知道可以跟着谁了,对了,姐姐,我有钱哦,吴叔说我们有钱,我都给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吴叔说出了这个地方,就会有坏人要吃掉我们”白绯晚想了想,这小孩子可怜,估计是被人寻仇的,只可怜了孩子啊,暂时带在身边倒也没什么,“那你就跟着我吧”
齐歌低头一笑,到底还是女人啊,白绯晚捏了捏他的手,真的只是孩子,没用缩骨功,这骨龄是不会骗人的。
白绯晚进到治疗的地方,却发现大夫竟然比她想象的多“是这城里的大夫都来了吗”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向她行了一个礼“回城主,知道您亲自进入疫区的消息,我们怎么敢偷生呢,大夫和懂医术的人,都进来帮忙了”
白绯晚感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连连道谢,然后帮着一起医治伤员,和沐含丹一起混了这么久,别的不说,这打打下手的事,她还是可以做的,不时有人劝她去休息,她都没有听从,既然她是城主,那这些人都是她的子民,她的亲人,她又怎么忍心弃他们而去呢,不过令她吃惊的是齐歌竟然也是乖巧地帮忙,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等到白绯晚他们忙完,已经入夜了,劳累了一天,众人都是疲惫不堪,回房就睡,不知不觉,已是深夜,被疲惫,疾病,伤痛,恐慌折磨了一整日的人们都已经陷入了成熟,而林子里却有一道如鬼魅般的人影正在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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