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里经过一番擦拭洗净已焕然一新,终于在绣房里安顿下来,为了祛除异味,宛卿特意拿出二两沉香与一两丁香混合着用四个绢袋装着,悬挂在屋内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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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骨经过一天的折腾也有些不像自己的,宛卿一屁股坐在通铺上,双手撑着抬头环视屋内,两只小脚也肆意地垂着。这屋里摆设实在简单,横梁上悬着的一盏绢纱灯,上头绘着几株空谷幽兰。
视线不由得被墙壁上的一副绣画所吸引,同样也是兰花。宛卿一骨碌爬起站直,双眸微眯凝视着,想来这屋子也荒废了有些年月,自己刚住进来,这里头初看虽有些脏乱,但大抵还是保持着屋主人生前的喜好。
忍不住伸手触着绣画,上头还沾染着灰尘,顾不得那许多宛卿随手就用丝巾擦拭,不由得感叹留下这副绣画的女子必定十指如春风。
图案秀丽,所绣兰花令人见之便能感觉到其色清、韵清,叶片处边缘整齐,可见那人用针细巧。还想多观赏一会,咚咚敲门声响起。宛卿极不耐烦地撇撇嘴,自己都中了那什么七星海棠已经够心烦意乱了,好容易自己安静会,又有人来打扰,却偏要按捺住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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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推开门,便迎着一张笑盈盈的面孔,宛卿咬着牙看着白奕枫,身子却牢牢抵着门,不住地探头看着外头,天已经乌黑衬紫了,繁星闪耀在空中,周围也没什么人,自己可不能被人拿了话柄,面上带着苦笑道,“白大人,这会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奕枫逆风而立,披肩长发随风扬起,手中折扇一扇,缓缓回答,“王爷此番出征,心系姑娘安危,是以命我留了下来。”语毕从袖中取出一小节竹筒,放在手心接着说,“宛卿姑娘,这是王爷的飞鸽传书。”
宛卿嗫嗫了一会,顿时舌头打结。这种紧要关头,苏逸宸给自己送信,她有些恍然若失,不由得心里一番叹气,立马从白奕枫手中拿过,望着他再度灿若桃花一笑道,“这样晚了,还要劳烦白大人,真是过意不去。”说着便顺势一关,将门栓阖上。
手中握着竹筒,宛卿想了一会想要将那物丢掉,可走到卧榻便还是将其捡了起来,打开筒盖,一卷白纸倒入手心舒展开来,上头是遒劲有力的楷书。(
腹黑郡王妃)只是那几行字,宛卿顺着看倒着看,只认识其中几个,咬着唇眨巴着眼睛捶了捶脑门,可惜自己遇见若雪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浣衣局,才学了几十个字就半途而废了。
心中忧愁无限,宛卿一下子被难住,有些惆怅地说道,“宛卿亲启。”可惜她就认识这几个,双手将纸条高举着放至头顶,灯光透过纸条洒下微弱的光芒,宛卿张了张嘴,“可惜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突然间一个声音从纱窗外传来,宛卿心一惊,正想上前一探究竟,一袭白衣胜雪的白奕枫纵身一跃从纱窗跳了进来。
面对满目愕然的宛卿,白奕枫拭去额头冒出的汗珠,看穿她眼底的不安,将手中的折扇从宛卿眼前晃悠一下,忽然笑呵呵道,“王爷说你大字不识一个,我还扼腕叹息,没曾想你居然还认识几个大字,看来我这个师傅还是当得。”自己堂堂一个翩翩贵公子,如今却爬窗户,白奕枫真是哭笑不得,无奈王爷离去前的嘱托不得不听从。
宛卿霎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问道,“白大人,这更深露重的,什么师傅不师傅,男女授受不亲你该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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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奕枫丝毫没有理会宛卿,而是径直上前,在一张酸梨木桌前停下,将腰间别着的一捆东西放好。宛卿手里紧抓着一旁的扫帚,着看着白奕枫从容不迫地将青玉笔架放置桌上后,紧接着将歙砚、宣纸、墨锭与湖笔一一放好,暗自喃喃这又是哪一出。
迎着宛卿质疑的眼神,白奕枫眉眼一挑,伸手搭在她肩上笑道,“但凡邺城中的女子,无不视我白奕枫为蓝颜知己,让我瞧瞧你。”说着不顾宛卿的鄙夷,反握着宛卿的手道,“你是担心外头那些宫女?我大可放心告诉你,我已在每个屋内染了安息香,保证她们睡下了直到明天早晨才起来。”
宛卿本想要入睡,这会却被这样一惊吓,手中的扫帚一哐啷跌在地上,另一只手抽出就朝白奕枫脸上扇去。
白奕枫一个矫健身姿躲开,见着宛卿那一脸愤怒的表情,修长的手指绞着散落于胸前的乌发,狭长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清冷,“你放心,我不喜欢暴力的女人。(
篮坛霸主)”见着宛卿思忖的模样,手中折扇一收,将扇柄轻轻敲在她头上笑道,“我家主子喜欢你,我也没辙。这次临行前他发话了,务必让我教你一些大院之女该有的德行。待他回来,便向皇上要求赐婚。”
宛卿心一沉,看着白奕枫专心地磨墨,甩了甩衣袖挨着桌沿,面色有些难看道,“你跟随王爷多年就该好好劝劝她,我不过是一届宫女,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哪里能成为王妃,只怕会成为一个笑话。”
“我劝过,但是王爷既然认定了,他就如磐石般,我也无可奈何。”白奕枫抖抖肩,挥动着湖笔在洁白宣纸上写了几行蝇头小楷,乍一看还像个大家闺秀所写。
宛卿一看啧啧称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她放松了心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依着自己的性子,她是绝学不会这些东西的,也当消磨时间罢。
突然胸口一闷,宛卿默然不语,难道这七星海棠已经起作用了,忙乎了这样久,绕了一个大弯才来到绣房,却又撞见沐天那个罗刹,宛卿手心一攒紧,她不甘心。(
角落里的妖孽)陡然间脑海中闪过叶子琛的面容,心底一沉。
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她还没将真相查出,她还没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看日出看星星……
白奕枫转头看着她愣了好半天,深谙人间情事的他一眼便看穿了宛卿的心思,虽然知道自己的话也许会伤了她,可他毕竟是主子的下属。追随主子多年,即便是当年对洛羽萱,主子似乎都没有这样上心过。
他也曾问过主子,怎么会对她有意思,可主子只是摇头不语。可惜白奕枫一代情圣,这会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脑子一转没有犹豫,白奕枫看着宛卿正按照自己的方法书写一横,不动声色道,“今天早朝,皇上给梦涵公主赐婚了。”
宛卿没有在意,连续在宣纸上提笔书写着一横,嘴里心里念叨着左低右高,逆风起笔,回风收笔。这梦涵公主究竟何许人也,宛卿略有耳闻。其父乃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五皇子,传闻当年太后对五皇子极其喜欢,可惜五皇子英年早逝,于一次抗敌之战中中箭伤口感染没有及时医治而亡。
五皇妃与五皇子伉俪情深,听闻五皇子死讯后,苦苦等候其夫尸体归邺都。就在打开棺椁看清五皇子死后容颜,五皇妃泣不成声,昏死过去后,终于还是当场撞柱而亡。从此一对鸳鸯相赴黄泉,太后闻之黯然涕下,更是对其遗孤梦涵公主疼爱有加。
梦涵公主生的貌美如花,性子乖张了些,时常在宫中闯祸,太后看在眼里没重罚,一则是自幼抚养情深,二则感其身世凄楚心生可怜。曾有人多次求婚,可惜梦涵公主都看不上,更是使出许多怪招令那些提亲的人都不敢再多言。
传闻曾有一外族王子欲与邺城和亲,皇上有意将梦涵公主下嫁。梦涵公主得知后,不知从哪里寻来法子,第二日与王子相见时,浑身上下都长着红色疹子,吓得那王子当场语塞,和亲一说再无下文。
都是皇亲贵族,她的婚事皇上与太后定会好生操办,这与自己何干,宛卿看着满满一张纸上被自己写满了横,虽然开始有些歪歪扭扭像树枝像蠕动的蚯蚓,可越写这手感越来越好,乍一看倒还挺像那么回事,笑逐颜开道,“师傅,你看我可有进步?”
白奕枫其实没想将这消息告诉宛卿,可宫里的事压根就是纸包不住火,她迟早会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索性他就当个坏人,也不枉王爷对她的一番苦心,看着她提笔正在一张宣纸上写竖,清了清嗓子道,“驸马是皇上今早赐封的从三品国子监祭酒叶子琛。”
宛卿一听这三个字,立即低着头,仿佛晴天霹雳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突然间鼻尖鼻尖酸涩,泪水一下子都堆积到眼眶快要溢出来。这些日子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他,可这颗心总是不争气。
如今他就要成为驸马了,宛卿听到这大脑瞬间空白,手里的湖笔一个不小心跌在宣纸上,洁白的纸上登时溅了些墨汁,散开的墨汁仿佛枯败的枝条,没有一丝生机。
她没想到他不信她,更没想到这样快他就成了驸马。没想到她一直痴痴抱着一丝希冀,到头来却不过是一场空。她错了,错的一塌糊涂,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霎时间脚底一软,差点跌下去。
白奕枫见状一把扶着她到一旁坐下,小心宽慰道,“老人们都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过来。你与叶公子今生有缘无分,也好早些断了这个念头。”见着宛卿一直木然无语接着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他早看那叶子琛不顺眼了,如今他要娶那强悍的梦涵公主,届时王爷与宛卿姑娘就再无第三者插足了。
白奕枫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宛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黛眉紧拧,美眸失了色,宛卿背脊骨仿佛冒着凉气打了个哆嗦,泪水顷刻间如雨帘而下。他,终究和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从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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