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内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宛卿微抿着嘴,面上表情有些控制不住,目光扫向若雪,只见她面色憔悴苍白如纸,但瞧她既能坐起身子想必伤势应该比之前好些了。(
末世仙府)
“是谁派你来的?”沐天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一边极其安逸地坐在木墩之上,提起瓷杯朝里头倒满茶水,端起来嗅了一下茶香,清新中夹着些醇香,喝了几口,唇齿留香。
若雪第一次瞧见宛卿这样慌神,知道自己的事瞒不住了,立马敛了心思缓缓说道,“大哥,她是我在宫里结识的好姐妹。今日她定是听了我受伤的消息,所以匆忙赶来看我伤势如何,求大哥千万不要伤了她。”
宛卿一惊,美眸睁得极大,咬着唇一会看一眼若雪,一会视线停留在沐天身上。这次他没有遮住面具,黑亮的发丝自然地垂在双肩,斜飞入鬓的剑眉英挺,狭长的黑眸中蕴藏着锐利,削薄轻抿的唇微微一勾,修长高大却不显突兀的身材,一身黑色交领长袍,浑身上下透着股野性,如一只苍鹰傲然于世。可是比之于苏逸宸,他似乎还少了些孑然**之际所散发出来的一种强势。
突然间宛卿眼底闪过一丝亮色,这乍一看他两倒还真生的有些相像。(
大神求笼罩)自己熟悉的好姐妹,居然成了青龙帮帮主的亲妹妹,立即额头冒汗,悬着一口气怎么都不敢大声呼吸。
沐天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冷色,仿佛他与宛卿从未有过交集,眸中丝毫没有透露出一丝平和,抬头看向站在一侧身子僵硬双手不知往哪里放的宛卿,突然间一笑道,“之前你还像头豹子似的,这会怎么一声不吭,难道你的胆量也不过如此,可真是让我有些失望,”
若雪有些担忧,对于这个哥哥,从沐家罹难后,她也有些难以捉摸出他的性子,时好时坏令人操心。
宛卿恍然间被点醒,反正大风大雨自己都挺过来了,这颗脑袋从入宫便一直悬着,她不该有什么担心,忽然间有了底气挺直腰杆笑道,“古人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沐公子在江湖行走多年想必也该知道,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义字。若是他日让别人知道,你堂堂青龙帮帮主却杀了一个曾救过你的小宫女,不知道到时候那些江湖人士会怎么看你。”
“你威胁我。”沐天霍地起身,手中银剑不知何时快速出鞘,以迅雷之势划过宛卿耳边。
只一刻宛卿还来不及眨眼便看着自己的发丝落下,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心跳也如擂鼓似的咚咚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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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哥哥,你若敢对宛卿不利,那我便退出这个计划。”
沐天闻言,轻轻将银剑收回剑鞘,有些猝不及防地扫一眼若雪那坚毅的眼神,旋即眸若深渊,嘴角微微一勾沉声道,“就连这个从来不敢不听我话的妹妹,如今也为了你而说出这样的话,宛卿你到底是谁?”
宛卿往后退了一步,挨着榻沿坐下,紧握着若雪有些冰凉的手。她何尝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可这迷雾重重,还不知几时能拨开云雾。
一时间屋内气氛有些冷凝,西南角一隅焚烧的青木香正升腾翻转,白雾缭绕,然顷刻又烟消云散,只留下了一股清香,将屋内的药味掩去。
也许是若雪的话起了作用,沐天转身背对着她们,鹰隼似的黑眸凝视着前方,“我们之间的谈话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我的安危暂且不论,若雪你可怎么办?兄长很是担忧,毕竟这活人总是耐不住,不知什么时候透露了出去,只有死人才可以保守秘密。若雪,要知道你我身上可担负了多少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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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雪瞳仁一缩,下意识地将手攒紧雪白的衾被。那一个雪夜,沐府上下成了一片火海,多少熟悉的人就那样活活被烧死,就连奶娘刚生下的才六月大的孩子也不能幸免。她忘不了那一道圣旨,那一群穿着铠甲的侍卫,那一把把沾染着血色的银刀,
那一天月亮很圆,她环抱着娘亲的双腰,梳着羊角辫抬头看着温柔的娘亲问她,爹几时会从战场归来。她记得临行前,爹曾和他拉着手指头答应她,待他回来一定会将他一直携带在身上的嵌红宝石短刀送给自己。
月亮终于圆了,她等来的只有爹通敌叛国被斩首的死讯,还有沐府满门被诛杀的恶讯。五百多个鲜活的生命就在那个月圆之夜彻底消失,化为灰烬,娘为了救自己用自己的身躯挡在祠堂的供桌前。她躲在供桌之下,透过遮盖的黄布,听着四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更眼睁睁看着殷红鲜血从娘身上缓缓流出,那温热的鲜血汩汩溢出,她的衣裳之上也沾染了一些。
时间也许能够消弭许多东西,但仇恨的种子只会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越长越大。那些悲痛的往事,她不愿记起,每一次都是那样揪心苦楚,如一场梦魇总是紧紧攫住自己不放。
几乎是将所有的仇恨都夹杂在紧握的拳头之中,若雪双目如钩,射出几道寒光,许久才从齿间挤出了话,“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叫沐若雪,也不会忘记那些仇怨,十年前的那一场血债,我必定要他血还。(
第一女将)”
宛卿初次见着若雪这样激动且情绪不稳定的样子,有些发愣。虽不知他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可还是努力在脑海中梳理着所有的线索。
青龙帮处处与朝廷为敌,此次又选在太后诞辰刺杀皇上。宛卿霎时有些木然,若她没有猜错,沐家的仇人便是当今圣上。若雪进宫的目的也不言而喻了,怪不得宛卿初见若雪总觉着她心里藏着事,而且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小姐的下人。
一切都可以解释清楚,宛卿却又低头苦笑。太子与若雪本是两厢情愿,可因着这一桩恩怨,他们之间似乎没有未来。若雪拒绝了太子,她的痛苦宛卿比谁都清楚,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世仇真是令人叹息。
不由得宛卿眼底充满了无奈,可乍一想这刺杀既然是沐天事先安排好的,若雪也该清楚会发生什么。她又怎么会出现在顺贞门附近?一切绝不会是巧合,兴许是他们早有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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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聪明,相信不需要我多言,你已经猜到了若雪入宫的目的。”沐天冷傲的眸中带着些许不快,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都准备捕杀猎物。
宛卿看着他阴森的笑容,顿时有些骇然,强装着镇定笑道,“我只是好奇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能狠下心肠,将剑刺向自己的亲妹妹。”
沐天听了,面上神情严肃,嗜血双眸直勾勾看向宛卿,冷笑道,“做大事者就要不拘小节,受伤又如何,为了复仇哪怕夺去性命也无妨。”
话已至此,宛卿心中一沉,他已被复仇蒙蔽了双眼,成了个一个嗜血魔狂,不禁替若雪揪心。她那样温柔静好,本该过着舒心的日子,宛卿明白这样刀剑上舔血的日子,若雪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忙补上一句,“可她也是你的妹妹,你的亲人,你可知道她到底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宛卿,别再说了。既入宫,我意已决,没有人能改变我。”若雪看着宛卿消瘦的样子,关切地握紧她的手,“我知道这些日子,你过得并不比我舒坦,所以别再为我担心了。在这宫里,人心叵测,但你与心月对我的情意,我能感觉到。所以哥哥这次若敢杀你灭口,那我也不想活了。”说罢急速从发间取下一支白玉兰翡翠簪,尖细的簪尾抵着白希柔嫩的脖际。
沐天意识到自己这个妹妹是铁了心,看来宛卿自己是杀不得,可暗下眸子想了想似乎有了主意,点头无奈道,“你是我的妹妹,你说的话我身为兄长的我不能不听。”待若雪手一松,他顺势将一枚铜钱飞出击中她的手,玉簪从她手心滑落。
说时迟那时快,沐天修长的手臂一伸将宛卿一把揽入怀中,迎着她有些胆怯挣扎的目光,嗤的一笑道,“这会你还挺乖的。”
宛卿张口欲说什么,忽然间一粒药丸硬生生塞入口中,不一会便被咽下。一切发生的那样快,宛卿回过神心一沉,右手捂着脖际怒道,“卑鄙。”
沐天不为所动,拍拍手若无其事地坐在桌案旁竟然嗑起了瓜子,“待会你是不是还打算说我下流无耻龌龊?没关系,这些话我早已听过无数次,耳朵都起了茧子。”
若雪察觉到沐天神情变化,脸色一白,心里逸出难以言说的心疼,低低说道,“哥哥那七星海棠本是你用于惩罚青龙帮中犯错之人才用的,宛卿她不是青龙帮的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沐天淡淡一笑,摇头道,“妹妹我是为你好,世间人心险恶,即使你们义结金兰也不能保证有一日她会将你出卖。这七星海棠,我只让她吃了半粒,若是她做得好,我会每隔半月给她一次解药。”言毕呵呵一笑,跨步朝前离去。
纵使后来若雪说了多少宽慰自己的话,宛卿心里头清楚,那七星海棠绝不是什么好东西,陡然间喉头有些苦涩刺痛,浑身不自在。提着步子朝绣房走去,脑海中一直回想着沐天离去时歼诈的笑颜。这人怎么就这样刻薄呢,比女子还斤斤计较。
走在通往耳房的路上,宛卿一直心不在焉的,这会自己离地府愈来愈近了,仰头长叹一声,推开惠芳提起自己住下的地方,登时整个人一凉。破败的房屋横梁上随处都是蜘蛛网,刚踏进屋内,一只肥大的老鼠不知哪里窜出来,吓得她顿时直跳起来。再往里走,纱窗全部都倒下了,一张铺上沾满了灰尘,还有一只大蜘蛛正在坍塌的八仙桌脚处结网。
其情可悲,宛卿下意识地跺跺脚,真想大喊一句将心中满腔怒意悉数吐出,却在一顿思虑后化作叹息。自己性命还掌握在别人手里,她可要好好把握时间查出真相,决不能被这些烦心事所打倒。
洛汐筠不知又从哪里跑出来,奚落了几句才离去。宛卿对此见怪不怪,咬咬牙俯下身子收拾一切,俄而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淡绿色缠枝莲纹宫装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娥眉淡扫,脸上微施粉黛,柔美的脸庞上漾着两个梨涡。
“我来帮你吧!”说着女子卷起袖子拧干布条擦拭起来,回头瞅见宛卿仍在发怔笑道,“我叫碧荷,也是绣房的绣女。”
宛卿听了没有多说,只是笑了笑,或许这世界还没有那么糟糕,至少不是山穷水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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