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暗战之金融帝国 第八章 口碑
歇息一天,和刘少堂、柳大宽、马六指都见了面,三家
分别先后看了骡子、马车,都没啥毛病,缺损,放心了,各自拿着刘学林买来的洋货——暖水瓶,说句客气话,回家向婆子炫耀去。(护花状元在现代)
沾大光哩!
歇息了一天又一上午,刘学林的乏劲儿彻底缓过来,利用在家窝着空闲,收拾了镰刀,锄头之类农具,修整的趁手着哩。然后,和爹计划计划先收哪块地,后整哪块地,下午,全家拿着箩筐,挑子啥的,前前后后,下地收玉蜀黍。
玉蜀黍地,有的人家,慌着接茬吃哩,就早早从半熟棒子采摘,这时候,却轻松哩,剩余的棒子,一天就掰完了。
婆子和爹,前边掰;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六岁,摇摆着,扶起湿漉漉玉蜀黍,不顾身上沾水,拽下匍匐地上的玉米棒,扔到堆里。刘学林拾到筐里,管外挑,倒在路边高地,等马车得空,拉家里,三家轮流用哩。
村外地块,多数人家,日子简单,也高兴着,辛苦了八十来天,风调雨顺,虫害也少,有了足够的收获,意味着到来年五月,一家有了嚼用,肚里不饿,心里不慌,日子就有过头哩。
所以,地头田坎,洋溢着各自的高兴,活路做的,越发上紧。
刘学林也是紧着收了玉米棒,割了玉米秆,锄头挖出玉米秆根,运到地头,晒干了,好闲暇拉回家烧饭用。
然后开始等着三家轮流骡子拉犁耕地,小块地等不及,就和爹翻地,婆子和孩子在后边,锄头锄地,然后耙地,耧子种麦。
这次种麦,村邻又发现刘学林家有了稀罕事:虽是三腿耧子,却下了两行麦子种,恁日怪哩!
有人问,刘学林只笑不吭,自顾自摇耧子,吆喝着骡子前走。于是,众人完活回家,都要拐个弯,看看刘学林又要鼓捣出啥新鲜花招哩。
尤其是有心人,这次犁地,耙地,都留了一大块好地,深犁地,细耕地,好跟着刘学林做种大烟用。
都没有经验,问了刘学林几次,人家笑着不说,自家也只有勤看着,好有样学样,比葫芦画瓢哩。这事谁家也不是傻瓜,把自家秘密,白白告诉你?
好在这事,不是被窝里事情,你再掩藏,也躲不过种地好手毒辣的眼珠子!
一家看出门道,自家想一想其中道理,赶紧回去,把剩余的地块,也三行改作两行,多留出地块,大烟苗好通风生长哩!
多数人家,并不在意:去年刘学林就是这样种哩,咱为啥不能?一亩地,还能多出三成产量哩,那得多少银子?几口人饭食哩!
舍不得。
大家地里活,都消停了,刘学林家里,还在收着牛膝,地黄,忙碌不止。
有几个,眼气人家不闲着,就讪讪地过来,蹲在地头,受着寒露后的凉风画出的青紫脸,说几句没有盐味的话,东拉西扯,剥土归置中,把人家的小地黄根,小牛膝条,塞到裤腰,裤脚,藏了,下到地里做种,来年自己也能种哩!
刘学林家人看见了,只当没有瞧着,埋头干活。
乡里乡亲的,事不能做绝哩。
人家走了,还要谢人家帮着干的活,再送几根像样的地黄,或者牛膝。
反正尾巴部分,价钱也就几文的事。
过了几年,多数人家,都种上了,地里地黄、牛膝,占了村里秋季庄稼一半时候,村里村外,半空全弥漫着这些药香味,这些尾巴,就显出威力了。这是后话,不提。
刘学林婆子在后面,看着汉子恁能做活,手脚利索,锄头下去,均均匀匀,一气干着,从来不知道累。瞧着,瞧着,往往走了神,眼前都是汉子身影,在眼珠里晃着。
“他婶婶哩,汉子不是给你挖地,你眼珠子瞪瞪的,莫不是叫俺给你喊来挖挖哩?”邻居劉家全嫂子,俏眼俏眉地,挤弄着。
婆子吃这一说,吓唬醒来,两腮飞红,“嫂子,你不知男人……”猛醒悟自己痴迷,忙掐口,“嫂子,你那鞋子面,绣的恁好看……”
“嘻嘻——弟妹子,嫂子黄水比你早喝两年,俺家家全,腰别看比学林弟粗,可论活路,还是学林老道哩,不知一晚上,俺兄弟给弟妹挖几遭哩嘻嘻——嘻嘻——”胸口,钻进母鸡哩,忽闪忽闪,乱抖动。
几遭?日子好了,哪天没有三五遭,俺那地块闲不得哩,这腰,见天疼哩。
可不是,以前穷的吃不上时候,地里活再死命跟着汉子受累,这腰没见得疼过。现在日子好过了,腰没有福气,先窝里造反哩?
听着嫂子开着锅里下肉的玩笑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胯里痒骚骚的,腰疼不觉好了些。
心里却想着,怪不得有了钱的人家,三个老婆五个娘们的家里娶,何况自己汉子的威猛,自己有着外人不知道的亲切感受?
“嫂子,光听你说的好听,是不是家全哥,天天灌黄汤多着哩?”
“啥黄汤?白水也没有。(高科小说网)你看他,圈里猪,只见膘,不见真本事哩。上你身上,还没有公鸡待的时候长哩,就喘不过气哩,哪有俺学林弟,挖地黄恁持久哩。”
两眼睃着前边干活的人,不住地冒火,“弟妹子哩,俺瞧学林蹲下去,裤裆都快撑烂了,闲着也是闲着,弟妹子这脸色,近来蜡黄蜡黄,是不是那个事多了,撑不住哩。有啥忙哩,嫂子干闲着也不是个事,咱们邻居哩,肥水可不能流到外人田哩是不是弟妹子……”
刘学林婆子嘴里嗯嗯啊啊应付着,心里可打起来小算盘:自己才二十三,就禁不住汉子见天折腾,要是早死了,俩孩咋办?再说,汉子对自己,也没有贰心哩,总不能叫汉子东西,放着现成的坑不戳,去戳身边这个见不得男人就骚的哩?
自家爹,有两个婆子,一个大娘,一个二娘,成天两人暗战,争着爹去她们屋里睡,她们倒是日见白嫩,爹却日见脸色消瘦哩。
不过,看着邻家嫂子,两眼睃男人钩钩样,婆子也自心惊,暗暗想着自己的主意。
不等寒露结束,地里的活,都收拾利落:玉蜀黍棒子,都堆到阁楼上,等干了,寒冬腊月出不了门,再一个个剥籽粒哩;牛膝,按大小、长短、粗细,分成把地捆好,挂在屋檐下,风干了,才能卖;地黄,还得龙黄烘干,好卖钱去。
现在,刘学林正在装大筐里,一个个分层码密实了,苫着破被子,下面架上碗里盛着的龙黄,点着,冷幽幽的蓝光闪烁,刺鼻的味道传开了。
破布蒙严实,不让龙黄味跑掉,两天两夜,就算熏好了。
把干活用的家什收拾回小西屋,等冬闲,再仔细整治,修补缺损哩,铁锈哩……
家里农活少了,婆子咋觉得汉子,在自己肚皮上的忙碌,更凶猛哩:这样下去,自己这两片肉,怕是享受不了这个福气哩!
得想想办法。望着自己下边沥沥啦啦不止,白带不断,婆子掰开看了,叹口气,提上裤子,系上布带子,扭着裤腰,见没有啥漏洞了,慢慢走出茅厕。
刘学林招呼两个孩子,去西头他老舅家识字,看着蹦蹦跳跳两个活泼身影,刘学林越发觉得,自己肩膀,得有更多担当才行。
把半干牛膝卖给叔药店,按行情,二百七十八斤粗、长的,给了二两七银子;五百四十六斤中等的货色,给了三两二;三等牛膝,刘学林留下一半做种,来年种,一半三百二十斤,给了一两四。三样牛膝加起来,七两三钱银子。
这是三亩好地收获,超过八亩半玉蜀黍。
辛勤,总算没有白付出哩。
没明没夜,累了,跪在地上做,爬在地上做,土地爷,不肯亏待苦心人哩!
刘学林爹,捧着孩子拿回来的银子,颠颠地,跪到蒙满灰尘的祖宗牌位前,“苍天哩,俺……俺……俺活了这把年纪,总算见过自家真银子哩啊哈——嗵——嗵——嗵——”当地磕了三个响头,鼻一把,泪一把站起来,刘学林忙上前扶着。
“没,没事,爹还舍不得进棺材哩!”老汉站稳,攥着八块银元,颠颠地回去,把银子藏好,锁在空落了二十六年的空箱子里。
老汉,安心地睡了个好觉,连一贯少不了的一泡大烟瘾,竟然也忘了!
刘学林在门外听了爹的鼾声,放心了。
难得爹有这样高兴,做儿子的,也算对得起爹哩。
婆子接着汉子进屋,难得地主动搂着汉子,抚摸着汉子敦实的后背,就这么贴着,温存了一会,慢慢给汉子脱去了布满汗腥味的、好闻的气道的布褂!
自己也去了束缚,年轻的身子,垫在汉子宽阔的胸口下,接受汉子的细耕慢种,感受汉子坚硬的反复犁划,冲插,随着汉子翻滚,腾升,再陷入无边的欢乐——只有此时,婆子才真正地享受着,属于女人的,独有的,独到的,那种铭心的滋味……
等地黄熏好,晾干,挑拣等级,分作四等,拳头大的干货,属于一等,最小等级,就是小枣哩,留下,自家当茶喝,虽有苦味,咽下之后,嗓子却十分舒服哩。
婆子自从开始喝着黑乎乎枯皱地黄茶,渐渐发现自己下边,不再沥沥啦啦,白色粘液也少了——汉子的冲击次数和强壮,可增加哩——心里暗喜,也就坚持着喝下去了,蜡黄脸色,开始有了红色。
家里大活做完,已是小雪,大烟在霜降前,种了进去,比去年,多种了三亩。看看年前地里星活计,有爹和婆子,就能应付,刘学林决定,出去拉活哩。
婆子舍不得,一是大冷天,汉子出门,千日难哩,外边的钱,恁好挣?二是近来刚有点适应汉子的勇猛,咋一离开,床上空落,有些不适应哩。
不过,想想汉子,也是为了全家,还是在临走前夜,双手藤条一样搂着汉子,着实让汉子过了瘾,后来自己泥一般,忍受汉子长风暴雨一波接着一波冲刷:过后许多年,回忆起来,婆子都止不住笑意盎然,皱纹都舒展着。
半夜汉子起行,婆子屁股抬不动,歉意地在床上和汉子作别,汉子吹灭了灯,悉悉索索做了饭,吃了,悄悄地,出门了。
婆子的心,也被带走了。
毕竟冬天了,这回出门,自然寒气逼人,没有上次去新乡,那么清爽。(重回红楼之贾敏修仙)
刘学林舞动一会胳膊腿,踢腾热了,在婆子身上,积攒的疲乏离远了,坐上车帮,披上羊皮袄,拢着手,听着骡子,“嘚——嘚——嘚——”蹄声,好似在和自己说话哩。
星光点点,鬼精灵一样,在头顶上黠眼。刘学林思索着今年的活路,看看有没有啥值得后悔的事项,好弥补弥补。
人活着,不如眼前的牲口哩,只要有人吆喝着,就不缺吃喝哩,人总得打理自己的吃喝吧?
又想到俩孩,跟着自己练了一段拳脚,自己出门,功夫不知丢下不,回来找自己的师傅,有个正经的管束,庄稼人,没有结实身子骨,去哪儿应付自家地里活路?以后,自己想法调换了薄地,孩子们,有出力地方哩。
坐车上,七想八想,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瞪过来,瞧着骡子,已经走到沁河东大堤了。
下车,牵着骡子过河,水冰冷冰冷,刺的脚,不敢踩着河滩。
忙收拢一把草,几根枯树枝,点着了,烘烤脚丫、小腿,干了,也就热了,拿起熏热的粗布袜子,套上抓地虎棉鞋,盘上裹腿,热乎劲,自脚底板,升到胸口。
端着锅,舀了半锅河水,架到柴火上,取出料草,喂了骡子嚼着,自己拌了面糊,锅开了,倒进去,煮了汤,热热地喝了,四肢跟着热乎乎的,起来活动一趟拳脚,出了汗,熬夜的乏劲,也少了不少。
天边,透出鱼白肚子,几处河滩的鸟儿,几声长,几声短地鸣叫着,刘学林端着锅,喂骡子饮水,收拾地上火苗,铁锨撒了沙子,压灭了,又浇了一泡热尿,“呲呲——”冒着白烟,系好裤带,套上骡子,紧了骡子肚皮绑带,牵着马嚼子,一块上了东大堤,慢慢走上由木栏店,到获嘉的正路。
傍黑时分,到了新乡,找着自己熟悉的树林,解下骡子,让牠地上打几个滚,舒坦了,拴了骡子,地上放了草料,水盆,自己到对过马车店,三文喝碗羊肉汤:自己带有干粮,正好两得哩。
听听几个吃客闲话,估摸着新乡没有啥变化,安心了。
回来,铺上老羊皮袄,蜷缩着,早睡了。
第二天早起,刘学林收拾车马,检查车轴,木轮,车厢,然后是骡子辔头,马鞍,一应该注意的,都检查、整理一遍,没有问题了,喂骡子吃着,自己得空也烧火煮饭,人,骡子吃饱了,离开树林,上街市找活。
上次留下的勤快,能干,眼界活泛的好名声,让刘学林不愁活路,当天,接了三个铺子小活,挣了六百五十文,自己捎货,也赚了七百二十文。
顺便打听四邻八乡,哪个地方啥时候赶集,集市集中地方,脑子记住,要是送货方向对头,就势夹带货物,自己也吆喝着买卖一回:直接进来的货,价钱自然公道。买货的农人不是傻瓜,货比货,价钱差三文五文哩,天上掉下来的便宜,不沾光,那不是真傻瓜了?
所以,车上捎带的,一般不用个把时辰,都能卖出去。滞销的货物,回去退给铺子。
不怕次数多,刘学林信用和名气,渐渐在附近几个集市哄传开来,只要见了他的身影,大家一哄而上,又是家家多数需用的,买卖自然顺畅。
这样,新乡进货,乡下买卖,两头信用,当然建立起来了哩。
风声,催着年关近。
眼瞅着,越来越冷,风,越来越大、越多,刘学林赶在腊月前,合计着日子和集市地点,选择村里行销的年货、日常用物,多进了些,扎住阵脚,在赶集摊上买卖,左手进,右手出。拉货的活儿,接的反而少些。
一直做到年二十六,刘学林决定回家,虽然还有几个地方,有集可以赶一赶,多挣几个钱——钱有个止境,多少才是多哩?
所以,趁没有累倒,赶紧收手为上。
住到店里,好好睡了一下午,又一晚上,把三十四天的辛苦,足足歇息够。
打着哈欠,去浴池里理发,泡澡,两文钱,请搓澡师傅,搓的全身红彤彤的,里外干干净净穿上衣物,打算回家。
套上马车,收拾自己一个半月所用之物,不能用的,扔了。然后刘学林买了两扇猪,三百五十四斤;十斤熟牛肉,两个卤兔子,花了三两三钱又二百文,又去相熟的铺子,把预定的货物装车,在掌柜取笑声中,离开新乡,直接取道获嘉,木栏店。
人有喜事,精神劲,自然帮衬着。刘学林大的对账,核算过三次。这一次出来,拉脚,挣了十四两三百文。自己做着买卖,辛苦是辛苦,睡一觉,不就没有了哩?却是净落了一百五十五两五钱,这是隔三岔五把散钱兑换成银元;散落一袋的铜钱,这是找用的,和拉回来的年货,不在其内。
美美地“吱——”口酒,辣辣地下肚,一股豪气冲上来,刘学林想着,日子是有奔头哩,原来只知道和土地神打交道,两眼一抹黑,挣个活命口粮。现在能跟着赵公元帅走,多了个谋命的路径,心里踏实多了。自己不把握好这样的命,不如找个没人的背旮旯,撞死去球!
这次做生意,刘学林认识到,自己独鸟求食,没有帮手,好多机会,都耽误了:家里就五口人,谁也帮不上忙。看来,人口,也是自己发家的大关键哩。
集市上,自己不敢离开摊,尿尿,只有尿裤子里:你敢离地?那货物就没主了。(昏嫁总裁)东西多了,照看不过来,就有人偷摸走,本钱就白送人家了。一双眼睛,看住车头,车尾巴货物,就可能少了,恨不得变作孙悟空,三头六臂,七头八眼。
挣不着钱,着急;眼睁睁看着银子,不能大把捞过来,更容易让人上火!
这就像要饭的,排仨时辰队到粥棚,好不容易挨挤到锅沿了,这才发现,自己空落两手,没有拿碗!咋盛饭!恨不得纵身跳到热锅里哩!就是脱掉破裤衩,也盛不了米粥哩!
里外就自己一把手,一木不成林,好汉还得三个帮手,刘学林这次经历,总结自己现在,最欠缺的,最紧要的,是人丁不旺哩!
嗨,这个可比不得庄稼哩,撒上种,等俩月,就有哩!
嚼两口肉,吃的没滋没味,跳下车,吼两嗓子怀梆子,“秦琼离了瓦岗寨,四下投奔无着处——”
吼了两句,也觉得没情趣,这事,都是胯里闹的!顿住,索性也不停下歇息,和骡子一道,拉着车,顶着刺骨寒风,连夜赶回家。
天微亮的时候,刘学林跌跌撞撞,和骡子大喘气停到门口。一是,刘学林认为,拉这么一车东西回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没人知道;二是,路上感慨哩。
院里,刘学林爹听见门口啥动静,隔着门缝瞧,黑咕隆咚,瞧不清,也不敢问,等等,听清好像是自家骡子“呼哧”离,就抖着胆子问,“是学林回来哩……”
好像是回答了“唔……”刘学林爹赶紧打开门,门口“咕咚——”栽跟头跌进来个人,晃影是孩子,赶紧弯腰摸头,“孩他娘,你……你……快……快……快……快……”
刘学林婆子听见公公哆嗦,忙提上裤子,出了茅厕,“啊呀——”跑过来,裤子落下,差点绊倒,只顾扑上去,“他爹——学林——孩他爹——”摸摸身子发冷,赶紧和爹拽拖到灶火,烧锅,坐水,打鸡蛋,烧滚,舀瓢缸里水兑了灌几口,见能灌下,和爹松口气,转觉得胯里冷嗖嗖哩,低头瞧了,“啊呀——”赶紧提裤。
好在公公忙着招呼儿子哩,没有注意自己露着七刺八横的黑毛毛。
定下神,拿块粗布,蘸了热水,给汉子擦脸,擦着,擦着,汉子睁眼了!
“你,你,你这孩子,吓死爹哩!”他爹粗手哆嗦着,拧着孩子鼻子。
“爹……孩他爹再喝口哩。”婆子看见,心疼汉子,忙端碗递到汉子嘴边,另只手,揉着汉子腿。
老汉瞪了孩子一眼,接过碗,自己小心喂孩子喝。
“啥事赶急,也得顾命哩,那土路,车辙恁深,黑天摸地,你瞧得清,骡子可看不清哩……”絮絮叨叨,比孩子娘,还要絮叨。
可不是,别看孩子转眼就二十六了,咋着还是孩哩!
自己也就这独苗哩,指望着养老。
公公和儿媳妇忙碌了顿饭功夫,孩子脸色转过来,不再那么灰白,搀扶着,刘学林走出灶火间,“爹,俺去吆喝……骡车进来……”
“歇着哩,有爹哩。”
老汉瞅一眼儿媳妇,自己去牵骡子,拉车进院。
婆子再烧锅热水,端着一盆,进去给汉子擦洗,和汉子说着分别话,等出来,爹却在院里呆立哩?
“爹——爹——”
“啊——我,我烟袋哩……”
“爹,这骡子……”
“呵呵,看俺老汉糊涂的!”喜颠颠地解下骡子,牵到院角打滚,满脸都是红红的。
儿媳妇再出来给汉子送饭吃,瞧见了,慌张给汉子端进去,出来,“爹,你,你发烧哩?”
“没哩。”
“没哩爹脸咋恁通红?”
“啊,呵呵……喜事哩,咱家有出头日子哩,脸能不高兴红哩……呵呵……”
“爹……”儿媳妇本待说一句,公公却哼着梆子,喂骡子去了。
婆子顾不得多想,上去关上院门,回来招呼汉子吃喝,见汉子大口吃着面条,头上热气腾腾,这下彻底安心了,掉着浑圆的屁股,又去屋角,从坛子里舀碗酒,给汉子喝了发散寒气。
安顿汉子睡下,多加床棉絮,看着汉子匀匀地喘息,合上门,出来收拾家里。
“爹……”婆子合门时候,瞥见爹蹒跚着扛啥哩,过去帮着。
“猪肉,恁大?哪来哩爹?”
“孩……身上掉下……下哩。”爹喘息着放到屋里。
“爹说笑哩……”汉子身上咋会掉猪肉,再说,也不是娘们?
“孩在外吃苦,挣来钱买肉,不是孩‘身上掉下’的?”老汉眼圈红红的,脸膛红红的,粗筋大手哆嗦着抹把脸,抖抖地。www.qlprint.com
儿媳妇赶忙上去扶着,坐下,“爹,你歇息会,剩余的,俺来卸……”
“白活哩,老了,是孩拖累哩……唉!”
“爹,瞧你说哩,没有你老掌舵,孩子爹,还不知走哪条路哩。”
“真哩?”
“那可不是真哩,媳妇还会哄爹?”
“呵呵,听儿媳妇这么一说,俺老汉,即使秋后蚂蚱,也要多蹦跶蹦跶哩。”
“爹,咱家还等你抱重孙子哩,可不能慌着找俺婆婆哩。”
“中,中哩,有儿媳妇这句话,叫你娘在那头,多等几十年,不然,你娘问起家里子孙,俺还不知有啥话,回说哩哟呵呵——亲娘哩!”
老汉絮絮叨叨过了,劲儿也缓过来,起身接着和儿媳妇卸车,感叹儿子能干,家业有希望了……
婆子见汉子买回来恁多肉,可比上次多了十来倍都不止,压抑着内心高兴,能舍得买肉,肯定挣着钱哩。腾出粮缸,把肉用粗盐粒重重腌上——好在汉子买了少说有百十斤盐哩。
忙乱一阵,见天亮了,要喊俩孩起来,别懒床哩,不想出门,看见俩孩,一个一个架着姿势,童子拜观音,在练功夫哩。一拍脑门,笑了:真以为孩子还是吃奶时候,还啥事都不懂哩。
笑眯眯去整治饭食。
说也奇怪,自去年舔了六亩地以来,家里啥事都顺,汉子又有本事挣钱,家里一下活套起来,婆子还有点不习惯:像刚才切肉,切了三次,都是指头长一块。还是砖头绊了一颠簸,第四刀才切下巴掌大四两一块,真是苦日子过惯了,不知西宫娘娘咋当哩!
自己笑话自己一阵,八个八两重大白馍,四碗白菜熬肉,摆在案子上,这才想起,还没有收拾自己,土眉土眼哩,汉子大城市瞧了多少娘们,不知还待见自己不?
忙对着脸盆里水,照看着,左右整齐了自己,抿了半天,头脸才舒贴。又低头看看自己胸口,褂子穿了一冬天,邋里邋遢,罩着棉袄,臃肿不堪。想着去换一换,却又没有。嘟囔了一句,“咋着都是他婆子,保不成,肉圈也都换了哩!”
自我笑了几笑,脸色添几分红润,扭身,小娘们也似地迈着轻快脚步,松散腰肢,喊汉子起来吃饭。
“啥?还有银子……”老汉听孩子说布袋的事,纳闷,房屋里哩,孩子的血汗,自己只顾酸楚哩,没顾上解开看看装啥哩。
等孩子提溜过来,“哗啦——”倒出去,老汉眼都直了,只觉得两眼不够使唤,咋着也看不清,白花花,银乎乎一大片,两手使劲揉揉眼,瞪大了瞧去,雪白夹杂灰白一大堆,高高如山——
“亲爹哩啊哈哈——”老汉颤巍巍,晃几晃,小腿一软,扑倒银元跟前,抓着,拍打着,“稀里哗啦”一片。
婆子默默地走到汉子跟前,“他爹,苦了你哩呜呜——”
哭了两声,忽然想起啥,揪开怀,把奶塞到汉子嘴里,使劲搂住汉子头,恨不得把人,都塞到汉子嘴里。
“爷,咋哩——”外面俩榫,不明所以,跑到屋里,迷瞪。
“孩,没事哩……”
“乖孙哈哈——你爹有了啊哈哈——”
瞧着平时慈祥的爷爷,满脸鼻涕眼泪,胸前满是泥土,大孙上前一步,扶住爷爷,“爷爷,你别慌张哩,沉住气,是爷爷一直说俺们哩。”
“啊呀乖孙哩,咱家有你爹,咱家有指望哩哈哈——”老汉揽住俩孙,满眼发光,瞪瞪地。
刘学林见状,扶住爹肩膀,在后脑勺风池穴,胸前神府穴,揉按拍打,爹的眼神,慢慢不呆滞了。
俩孙赶紧出去,端来水,婆子忙拿块干净粗布,在盆里摆了,汉子接过去,给爹擦脸。
“好了哩,好了哩……”老汉囔囔地,说来说去,俩孙见爷爷没事,掉身稀奇地看着满地白团团。
“孩,这是银元哩,你爹血汗换哩。”娘见孩发呆,可怜孩子这么大,还没有瞧见过银子,止不住,泪眼婆娑,怕孩子笑话,赶紧撩起衣襟,擦了。
俩孙呆了会,觉得地上凌乱,蹲下,归置四下躺着的银元,叮叮当当,脆生悦耳,十分好玩哩。
老汉攥着孩手,“中哩,中哩,孩,比爹强哩。”
“孩他爹,咱爹大烟泡不抽哩。”
“爹,你……”
“没事哩,抽它,也是爹没本事,日子愁哩,就染上了,这不,日子好了,抽它做啥?净给你们添麻烦哩。”转眼看着儿媳妇。
“爹,你抽的量不大,想抽,就抽哩。”儿媳妇替爹扑打胸前尘土,拽拽扣子。
“不哩,不哩……”老汉摇摇手,“好日子有了,多活几年哩。(妙手狂医)”
刘学林搀扶爹坐下,要把银子交给爹。
“孩,爹糊涂一辈子,放俺手里,糟践哩,不如,你当家,你想着咋钱生钱哩。”老汉不知大烟卖了多少钱,但眼前这一堆,估摸着,家里就是想不发,怕也挡不住哩:在孩子手里,运气有;到自己手里,只是败家相哩。
“爷爷,娘,一百五十三块哩。”俩孩收拢了,数清楚,告诉爷爷。
“好好,俺去床上歇息会哩。”老汉折腾了一会,想去床上,静静盘算盘算。
多少年了,家里可没有这么多进项哩。
刘学林要扶着进去,爹摆摆手,自己蹒跚着,进了里屋。
婆子领着孩子,还装到布袋哩,交代孩子,“出去,能说不?”
“嗯,不能。”俩孩摇头。
“对哩,有了钱,是咱自家的事哩,打死,也不能和外人讲这事哩。看你爹,累成啥哩!”
事实上,孩子他爹,比以前更健壮哩。婆子她,对自己的汉子,能不清楚?
将才,她喊汉子起来前,可亲手摸过,汉子睡觉时候,胯间鼓鼓囊囊的本钱哩。
打发孩子,去老舅家念书知礼去,自己和汉子,回屋,接着实地试一试,汉子这五十四天,汉子健壮的地方,看看自己两片肉称,能否当得起汉子几下磨蹭?
穷人家,没有多大讲究。刘学林家两个大人,暗藏着喜气,劲头十足地,预备着过年。俩小小孩,照常去村西头四老舅,念书,受课,一般宁静。
刘学林把新乡带来的货物,分分,村里该送的人家,都送了:几家顿时,感到刘学林的不同,尤其李大头自己,最为明显。
笑眯眯地送出去,李大头脸色,一下阴沉起来,走腿徐二在后面,不明所以,赶紧小心地肃立一边,大气不敢喘息粗了。
大清在时,哪见过这小子直起过腰哩,这才说大清没了一年,这小子,倒是大方起来,气色,跟着红壮哩!
李大头清楚,一是这刘学林出去了两趟,不知发了啥横财;二是种了大烟,虽说大家不清楚他赚了几块银元,凭李大头聪明,村里只有两家烟馆,大清时候,每年交三十块税,自家笑纳四百块,抵得上好地八百亩收入,刘学林仅此一项,该是发家哩,往少里核算,也有二百四五十块买卖在内,抵得上五百亩地出息!
“咝——”李大头只觉得牙缝里钻进了长虫一般,腮帮子,顿时不自在起来。自家一百五十亩地,一下子,比得上自家三个哩!
这小子不得了哩,才一年光景。以后哩?
李大头后脊梁出了冷汗。
万事不可开这样头哩!
李大头呲牙咧嘴,撮会牙花,想不出啥好主意,把这个小子,对自己极大威胁的小子,掐死在胎儿时候。左拧嘴唇,不得主意;右扭嘴角,主意不得。顿时烦躁爹不该早死,留下自己,恁多烦恼,“去,买两个肘花,一只烧鸡,娘哩!”
徐二赶忙点头哈腰,喜滋滋跑出去,张罗着,陪主人预备喝酒菜……
年里年外,村人生活比较单一,走亲串友,富朋穷戚,过法不一样,大家都活着,没有人计较碗里饭好饭孬,有没有油水,能攮饱肚子,才是最关心的哩。
这不,在墙根晒太阳的几个老汉、婆姨,有一句无一言地闲话。说着说着,说到刘学林,几个低了声。
“去年,他家最好过了。”
“那可不是。种大烟,买十来亩地,又去赶脚伕挣大钱。听说车上拉了个财主死了,几袋银元没主了……”
“哪呀。光大烟就这个数不止,”说着伸出十个指头。
“十个袁大头?”
“嗤,你见过银子?再给你个胆子,也说不出来。看看,你脑壳壳有多大数,撑足劲说出来,别怕咬着舌头哩。”
“一千光洋?”
“一千?你见过钱?十个一千!”
“那财主钱,可比刘学林家多了。他还不算财主哩。”
“以前不算,现在算了。”
“不会吧。你们说得太邪乎了吧。你看他家吃的、穿的?”
“会咬人的狗不叫。别光看面子!”左右打量,看有没说闲话人,翻嘴过去,自家就不好张口借粮哩:万事,人得留一条后路哩。
“人家从小就不凡,比他爹强多了,他爹可是只出不进主呀!”
“那孩子,看人家走路,就是个能人哩。正是能干岁数!”
“那财主家没人来找?”有个老婆婆,稀里糊涂想了半天,闹不明白。
“找?去哪找。骡子又不会说话!路上的事,谁清楚?”先前说此话的人,翻眼嗤笑。
“谁有财命,老天爷早就管定着哩。刘学林就是个攥钱的命。你看他的手,多大,俩蒲扇哩!”
“可不是哩,快超你俩了。”
“咱可不行。这年过完了,家里吃的,也没了后影哩,嗨……”
“你看看人家,一家子又都去地忙刨钱了。咱这老不死的,等老天叫咱去哩……”说着说着,两眼一红,“啊——啊——”扯长脖子哭起来。
也没有人上去劝解。
自家的饭,还没有着落,省点力气,得挨过剩下的多半天哩。
确实是。初二,叫俩孩儿早上、晌午分头把亲戚走完,初三就上地整理,准备种大烟。既然村人都明白,也就大大方方,锄地,耙地,整理。去年限于大烟籽少,种六亩。这回,多数烟籽舍不得卖,就把能浇水的地,都种上,十九亩。本来,他爹担忧吃的粮,种的地亩不够。他孩说,去年攒下不少,够。爹也不大争论,就由他去了。不过,老爷子抽完一锅旱烟,那干活的狠劲,比他儿还人来疯。
话,说起来轻巧;真干的话,十九亩,可不是件惬意的事。所以,干到半晌,婆子回家整治饭食,顿顿都加了咸肉——那是刘学林从新乡街坊那里学来的。多放一些盐,把猪肉腌制缸里,放在地窖,整腌了三头猪——别人家,也猜不透他家饭食。孩子们吃得舒服了,干活也没有怨言。也没有请别人,毕竟种大烟,是自家秘密,尽量拖些日子,能不外传为好。
其他操心的人家,看见刘学林动手了,纷纷跟进,前后十几家种上了大烟。村里有人心里发热,可一没本钱,二没种子,三不懂咋种,光眼红人家,只是泥菩萨坐庙里,干着急没用哩。
李大头本也有门路种,也有几十亩好地块,能挪腾出来哩。他不想出那个名:反正家里银子自己这辈子花不完,招那个风头干啥?
天天一身泥水回来,不怕天冷,烧了大锅,一家先后洗了,上床睡觉。
累,是累得不行,可心里美着,刘学林还是压着婆子,把婆子压的,左扭扭,右颠颠,下边水干了,汉子才把自己的水,吐出来,浇在婆子蹭的干生生的旱田里。
种大烟,是个细致活,俩孩,也不过去书了,跟着转磨般,在冻土上,绣花哩,精细地耕作着。
前后干了七天,大人个个腰酸腿疼肚皮都磨出茧子哩,俩孩,倒是因为个子小,越做越精神,比大人还有耐心,喜欢的老汉,笑眯眯地,忍着老腰腿疼,和俩孙,摽劲赛活哩。
乡邻瞧见,嘻嘻哈哈,打趣爷孙,老汉也不应,只是自己心里清楚自家情况,越发人来疯地赶活儿……
撒上麦糠,就算种好大烟了,又闲下来哩。
这是一年最为清闲月份。多数人家,一天减为一顿稀饭,省下粮食,好度过最难过的四五月麦子收之前的日子哩。
刚过完年,约莫着新乡生意也不大兴隆,刘学林收拾了四样礼物:一斤干核桃,一斤肉,一斤糖,一斤旱烟丝,两丈印花粗布,领着俩孩,去拜见自己拳脚师傅。
北街拐到村中央大街,进了丁家胡同,弯过贾家墩,就是魏家馆,村里主要拳脚师傅,就在魏家人聚集片哩。
魏社甲六十五有余,八尺大汉,黑面孔,三绺胡须,大胳膊长腿,等闲三五个汉子,到不了跟前。家有四十七八亩地,大致能养活自己,所以,平常就召集几个年轻人,闲散着练练拳脚,好熬练身子,多活几年哩。
这时候,正是早起练拳脚好时候,冬练三九,虽是七九节气,年轻人不是闲着没事,老汉也睡不着,正好两下凑合,一块玩耍。
见了从前徒弟,领着两个孩子,魏社甲心下自然清楚,心里又喜欢多礼的刘学林,人家一年大节日,总要或多或少,登门拿点东西孝敬,自己总不能托大哩。
当下丢开围拢的年轻人,迎过来。
“师傅,徒弟给您拜晚年哩。”
“哈哈,学林,年你早拜过哩,老汉可不敢当。来,来,咱们之间可别客气,这俩……”
刘学林掉过头来,“孩恁不懂事,还不拜见师傅!”
俩孩站稳了,膝盖一弯,跪下磕头。
魏社甲嘴里谦让着,侧身受了三个头,上去弯腰去扶,一下,没有扶起来。赶紧去掉轻视,加把力气,“请师傅答应哩——”
“答应,答应……”魏师傅没口回应,恁壮实俩孩,哪里去找哩。
俩孩这才站立起来,又给师傅鞠了一躬。
魏社甲两眼闪烁,左边大点孩子,敦实憨厚,右边男孩,清秀活泼……
“师傅,这是俺家不成材孩子,还望师傅……”
“学林哩,当年你可是徒弟中最踏实机灵哩。这俩孩,恐怕,不是俺老魏夸口,要超过你我哩。”
“哪儿哪儿,师傅,严实点好。”
“当然哩,经过咱老魏的手,轻易不能棉花条架子哩。来,你们几个,和这俩孩子过过招——”
“俺们?这小童?”
“咋哩,你们伸手试一试,别站在树梢上,太高看自己的哩。”
“师傅,俺们可是在您手下两年多哩……”
“废话少说,孩,师傅收不收,还看你们这会表现哩。没有骨气,俺老魏啊呵呵……”
退到一旁,抄手闲看。
刘学林见状,不好拦着,也退到一边,耽着心,怕自家孩子没有经过实际打斗吃亏哩。
再说,自己教孩子,除了站桩,只有方藏刀势,把臂拦门,霸王卸甲,白鹅手,白马翻蹄五种架势,能应付过来?
不等刘学林细加思量,大半个孩子,两眼朝上,过来就是二郎踢腿,曹令割鼻,两孩慌张过后,躲避中,站稳,趁着个低,二孩过去霸王卸甲,撞在肚子上,大半男孩不及防备,踉跄仰倒。
另外年轻人瞧见不忿,跳跃着蹦过来两个,双拳灌耳,丹凤朝阳,击向两个孩子打去。
哥哥见弟弟立功,信心大增,把耍了数千遍的动作使用出来,把臂拦门,霸王卸甲,白鹅手,蹦跃过来的壮汉,旋转了七旋转,原地坐下,愣愣怔怔,头还摇晃不已。
弟弟那边,也见了真章,自己会的动作,加上自己琢磨的招式,混打了吃两个馍功夫,一脚蹬在人家脚拐处,“哎哟——噗通——”炸起一阵灰尘。
“好——”叫好声没断,旁观的几个年轻人,赶紧捂住嘴巴,后悔不叠。
“哈哈——学林哩,你两个孩子是来砸场哩,哈哈——把师傅多年老脸都……”
“师傅,惭愧,惭愧,徒弟学您个皮毛,俩孩跟着……”
“哎,学林哩,别谦让。看见了吗?平时咋着说,要扎实点,你们还自大!这不,你们没入门的兄弟,多大一点啊!”
“师傅在上,受徒弟一拜。”俩孩按照爹教导的,规规矩矩,给魏社甲磕头。
“哈哈,俺老魏捡便宜哩!好,俺收下哩,算是沾了学林光哩。”右手扶一个,左手拉一个,把两个新徒弟提留高了,左看右看,喜欢的不得了,恁懂事的孩哩,可比前边收的,讨人欢喜。
老年人,谁不爱好个好听话,尤其粗鲁人,更是喜爱别人奉承,耳朵多顺溜?
当下,哈哈大笑中,受了五样礼仪,让两个新徒弟,跟着一群年轻人历练。
其中的辛苦,自不必待言,略过不提。
刘学林借着自家用骡子日子,去武德镇,花了九百文,买了三百斤豆饼,缸里泡了十来天,臭气熏天,一担担挑到大烟地里,溜着秧苗,掺水浇了,当作催肥。
过了几天,大烟苗,益发黑壮,和别人家发黄蔫的烟苗,明显长的快,杆子粗。
刘学林琢磨着,春季,正是大家都容易闹穷季节,外边的拉脚活和顺带的买卖,先放一边,趁着这空挡,自己也得熬练熬练筋骨——连续两季出去扛活,身子骨,才是最大本钱哩。
所以,刘学林隔三差五,也去魏社甲师傅那里,名义上去督促孩子哩,实则自己在那儿,和小年轻一块摔打摔打,既给师傅捧场了,自己的把式,也增加了不少。
麦子扬花时分,刘学林开始预备收大烟液的活儿。
清晨灿烂的阳光,翻过屋顶乌青的、长满何首乌的、杂草丛生的瓦片,穿过狭窄又肮脏的胡同土路,然后透过斑驳的树荫,晒着刘学林脊梁,暖洋洋的。
刘学林两手指头,虽然长年土里劳碌,茧子,皱纹,伤痕,把它们装扮的十分粗糙,关节突起,却不失灵巧,上下翻飞中,把小竹耙子,编织成三股叉,方便给大烟松土。
做好四个,挖锅烟面面,打着火镰,点燃草捻子,冒出一股青烟,对着吸了两口,鼻子,嘴巴,冒出三团青烟,笼罩着四方脸盘。微风迎面而来,烟消脸再露出来,繁杂的心情,立即变得清爽明快起来。
家家得有主心骨,清朝没了,好似主心骨没有了,乱象开始如屋顶的荒草,繁衍孳生。自己种这大烟,是不是也是一种乱象?刘学林思虑过好多次:单凭地里的出产,自己绝不会由二两多银子,挣到现在地里埋下的,有五千七百九十八块银元,四千六百个铜板。这放在前两年,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却在心里翻滚着,实打实地,冲击着,自己这一段的内心!
怎么办?
刘学林上到屋檐,去取下晒干的干菜叶。放眼看着院外,整个街道,绕在清澈透底的阳光里,有种不真实的清凉和明快,更有说不清的清净和静谧。有的只是温馨和舒缓、宁静和缓慢,道边,几个早起的老汉,老婆,静静的站在家门口,聚精会神的享受着这宁静的时光;还有几个人聚在一起,小声地聊着家长理短,谈论着左邻右舍的陈芝麻烂谷事,更有几位老娘们,拎着装有青菜的菜篮子,从村外进来,慢慢悠悠地走着,享受着这一天当中难得的宁静。
灿烂的阳光透过斑驳的云彩,斜斜的打在斑驳的墙壁上,照出岁月古朴的痕迹,人来人往时的匆匆一瞥,以及匆匆而过的浮光掠影,太多平日里,注意不到房子的点点滴滴。现在两座房子,外加西边山墙披厦,勉强够住,再过两年,俩孩办喜事,必须添屋子哩。
还不能盼到这一天,刘学林不知这样的宁静,自己一家,还能享受多久哩?
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是昨天孩子在四舅家学来的。自己该“预备”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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