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只萤火虫在草丛里飞舞,点点绿光在空中一闪一闪,像是精灵在道晚安。(
逆世裁决)腐草为萤,大自然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让人惊叹!
弘历笑着问:“喜欢么?”
柔佳没有片刻的迟疑,“喜欢,元寿,我喜欢”,不论是情意还是天意,他给的,她都喜欢。
弘历捧住柔佳的脸,问道:“喜欢它们还是喜欢我?”
柔佳凝望着弘历,眼下的卧蚕鼓起,痴痴地笑着:“我喜欢你,元寿”。话说出来,她后悔了,她发现她喜欢的是面前的元寿,她的心动是给元寿的,而不是四阿哥。可他,终究只能做这一夜的元寿。因而,她有些失落,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很失落、非常失落,这种失落激起了内心的无名怒火,她质问他,“可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不止元寿没有说过,连四阿哥也没有说过。
弘历轻笑,似探究地看着她,却不说话,良久,只问:“你确定希望我喜欢上你?”
喜欢上自己?柔佳糊涂了,又好像有些明白了,她有很强烈的不安,她的不安之一,源自于他的捉摸不定,她对于他的喜欢,从来都只是靠推测和判断,而推测和判断是主观的、不确定的。
“元寿是喜欢你的,高柔佳”,她的名字,从他的嘴里一字一字吐出,连名带姓,“可惜,元寿不能喜欢你”,他漫不经心地调侃,笑得灿烂,眼见着她眼里的期许破灭,才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因为,他是个太监”。(
我的酒谷庄园)
这是一个笑话,可柔佳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犹如咬碎了莲子芯,苦味从喉咙向上反涌,一股一股在嘴里四溅喷延,嘴里满是苦味,苦到让她说不出话来。她看着他,然而,他没有看她。纯真如麋鹿的眼睛迷蒙了雾水,这一刻,她恨自己的不争气。
“回去吧”,弘历转身走了几步,见柔佳没有跟上,才停下来等她。
两人并排往回走,一路无言。陆陆续续有宫女擦肩而过,三五成群,虽然朦胧一片,互相看不清楚谁是谁,但太监和宫女的服制不同,身形也相差巨大,对方一眼就能瞧出他们是一‘男’一女,远远近近的笑声传来,不顾忌的啧啧啧声音刺穿耳膜,“真是饥不择食啊”“这是私底下和太监搞对食,疯了吧”“真不要脸”……想起了蔡芳宁的话,记起了黄月峦的巴掌,柔佳低着头,她抬不起头来,无形中加快了脚步。
弘历停下,捂住柔佳的耳朵:“好了,不听了。”
高昂头颅,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拂下弘历贴着耳朵的大手,手心有操练弓马兵器形成的粗茧,让人心安,“元寿,我不怕”。她不怕,她不能怕,如果连这一点儿事情也要怕的话,以后,她会不知道该怎么活!
正对上她的眼眸,眸中的泪花,清澈的打转,迟迟不肯落下,最后竟一点一点收敛回去,固执而倔强。(
我为王)他牵着她的手,迎面走来许多人,他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
到了乾西二所的门院前,他脱下罩在外面的纯色蓝袍,换上织锦的青装,他变回了大清朝的四阿哥,因此,他松开了手。
“我还有事”,他朝她交待了一句,整好衣服,领着徐有发消失在浓郁的黑暗里。柔佳一动不动,朝他离去的方向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的心,不再突突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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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前的几日,想是情动,宫娥们皆双颊含红、眼送秋波,像是端午忙碌嬉戏于金角射粽的小游戏,此刻众人都手不离针,争分夺秒的赶制精巧的荷包,好在次日会亲的时候送给定亲的心上人。柔佳果不其然地收到了通知,高晋和高泰已经进京,向内务府登了记。她想着他们或许会说起订亲的事,便也偷偷地缝制了一个,不敢绣的太花哨,又不想绣的太素净,就这样缝了拆拆了缝,又补又加,最后连上好的苏绸布料也被针孔穿破了一个大洞。急急忙忙的加班加点,甚至把七彩的绣线都搁在了值房日以继夜,女儿家的笃笃心思浓缩于精华,正当大功告成歇一口气的时候,不过眨眼功夫,东西就不翼而飞。小丫头告诉她:“是被徐总管对眼顺走了”,呜呼哀哉,掐指一算,离七月初八就两夜一天的时间,今晚她要守值,明晚她要去会苡素和瑛君,哪里还有闲工夫?
百思……百思……终于想出一个极为勉强,不知可行不可行的办法。(
末世仙府)
弦月,就那么一丝,夜黑黑的,人容易睡的特别香。半开的窗户,有凉凉的微风和微弱的月光从银红的霞影纱透出,柔佳移了移,又移了移,最后从帷幔的正中移到了对面的榻前,正对着窗户,背对着闱床。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偷懒,柔佳是第一次,本来应该提心吊胆,但是她没那个闲暇,手上的活计不停,鞭策着她快马加鞭,脑子里没了乱糟糟的想法左一遭右一遭的分神,柔佳绣的特别起劲,绣啊绣,绣啊绣,不停的上下翻针,左出右入,勒针、戗针、擻和针,滚针、絎针、缉针,就像是武林高手的剑术,出神入化,如痴如醉。
“绣什么呢?”,声音贴着耳垂,还带着濡湿的凉意,柔佳心一惊手一抖,麦芒细的铜针掉在了地上,更阑人静的月夜里叮的一声清脆,跪着的柔佳反射性地望向次间和梢间的槅扇门。
“这会子她们早睡倒了”,弘历说着,并不气恼,看来对夜里守值的偷奸躲懒深知七八,他扶起柔佳,拿过半成品反复端看,问道:“这是要赶制给我的么?”
柔佳心跳加速,不为别的,单纯的做贼心虚,就像是被先生发现了功课是别人代写的一样,值班的时候干私活,让她有很重的负罪感。
“嗯……呃……”,弘历见柔佳慌了神,眼神左飘右荡,宽慰道:“不急,慢慢来,绣个我喜欢的yuan——”
鸳鸯戏水,下流,柔佳心里暗骂。(
玄影邪少)
“元寿吧”,弘历接道,“不过你这鸳鸯绣的差不多了,名字就秀在底头里,藏着掖着不让人随便看的那种”。
“回主子,奴婢绣的是喜鹊”
弘历瞠目结舌的样子,让柔佳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绣工真的有那么差么?抢过来一看……乌漆墨黑看不清,拿起火折子点了蜡烛,光下面,这喜鹊,好像是有点忒儿肥了!
弘历让柔佳坐到榻上,这榻连着槛窗,光线很好,冬天是晒太阳的暖炕,夏天加上木板竹席,便成了用来休憩的卧榻,不过,里间是四阿哥的私人空间,能进来的女人屈指可数,坐上去的更是寥寥无几。四阿哥有个怪癖,不喜欢别人涉足,除了富察福晋,就只有富察格格在房里留宿过一宿。嗯,那一宿,好像是她刚来的那一宿。
烛光映照在柔佳的脸上,看上去有些红艳妖冶,微微的热气能把粉嫩的脸蛋蒸出水来,她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上的活,他看着她,移不开眼——不得不承认她长的很合自己的心意,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柔佳太过专注,以致于没有注意到弘历的脸色一直是沉着的,沉着的眼眸里还有更多的东西,不为人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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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间隐约听见胡大海轻细的声音,无意识的朝窗外瞥了一眼,绚烂的朝霞染红了半边天,金灿灿的阳光把整个房间映成了金色,金黄的睡衣伏在身边,倒头睡着,安详的面孔让柔佳忍不住想要……
“主子,时辰到了”,门外的声音极轻,说完,又打了个暗号,是提示柔佳的。柔佳收回直往脸上去的双手,握住弘历的肩头,轻轻地摇了摇,像是杨絮般轻柔地呵气。弘历翻了个身,将跪坐的柔佳一扯,柔佳倒进温热的胸膛,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进……”到一半,‘来吧’两个字没来得及出口,被胎死腹中,门外的人只听到一声类似哼的声音,以为是搅扰的四阿哥不高兴了,再不敢轻举妄动。柔佳不分尊卑地捂住了弘历的嘴巴,力气大的出奇,像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了不得的恩怨,她要把他活活闷死一般。弘历的反应不大,以小见大,从这么点事儿上,也是能看出一个人的特性,四阿哥这人,大约很能忍。
他贴着她的手亲了一下,确切地说,是舔了一下,伸出舌头舔的那种,柔佳在被舔的一瞬间跳开,连滚带爬的落荒而逃。不过,四阿哥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万分之一的间隙她被牢牢地搂住,抱着柔佳坐在自己身上的弘历,胸膛紧贴柔佳的脊背,在耳后反复问道:“你这是想干什么?”话语里全是揶揄的笑意。柔佳遇上了反客为主、反败为胜的高手四阿哥,一切肢体的接触顿生一种羊入虎口的即视感。
“奴婢衣冠不整,这样不好见人”,柔佳找了个相当拙劣的借口,引发了一系列□□里常有的画面,扑倒的姿势,男人风流地调戏,“你这样也叫衣冠不整?”随后,替女人解衣。衣冠不整该有个衣冠不整的样子,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盘扣严丝合缝,怎么好意思说衣冠不整?事后,柔佳很后悔,她想她应该说自己的头发不整。
好在四阿哥只是开玩笑,并没有想拿她怎么样,从这一方面,她又看出四阿哥的另一个优点,那就是——守信用,他说过不会强迫她,凡事也就点到为止。
好吧!无论如何,柔佳都不会承认这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她不仅能看到四阿哥的优点,还能看到四阿哥的缺点,但你若问四阿哥的缺点是什么?我想她一定答不上来。
“晚上出去,若是遇见有人为难,就说是我派你的差事,去英华殿寻落物”,柔佳为他束腰带,弘历自己动手系了襟扣,给了暗号后,屋外的人进来,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一整天,柔佳都在精益求精地绣她的鸳鸯戏水,到了傍晚,眼皮子直打架,捯饬一番正准备出门去会苡素和瑛君的时候,在宫外的筒子道里遇见了孤身一人的徐宜瑞。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我不相信”,徐宜瑞生冷、生硬地说了这么一句,这一句话若是蔡芳宁说的,那就好比石沉大海,激不起任何水花;但是从徐宜瑞的口里说出来,小小的山风足以掀起滔天巨浪。这一句话的杀伤力很大,柔佳的心,很慌!尤其,她看着徐宜瑞的表情,和四阿哥的表情,那么的,相像。
整晚魂不守舍,瑛君实在看不下去,抓了一把菩提叶扔在柔佳脸上:“不想结拜就早说,摆副臭脸给谁看!”
“弄这噱头做什么?”,柔佳心烦意乱,有一搭没一搭。
苡素和瑛君咬耳朵:“我看啊,人家是心里想着这整七月初七的七夕,没能和情郎在一起,反倒陪着我们两个,不痛快。”
柔佳凶神恶煞:“说什么呢?”她对情郎这两个字极其敏感,因为,刚才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四阿哥的面孔。
苡素和瑛君一点儿也没被威吓到,反都哈哈哈的大笑,认定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情绪低迷,瑛君道:“也有可能是明天要见人家,紧张害羞哦!”
柔佳白了瑛君一眼,瑛君拉着苡素:“快看快看,真真害羞了!”瑛君和苡素又齐齐地哄笑起来。柔佳烦躁地朝地上踢了一脚水草,转身去拿灯笼。
亮光就在她的身边,天上,地上,到处都是。
今晚,也有喧喧的笑语,不同那晚的笑语。
“哎,你写什么?”瑛君凑过脑袋,柔佳把雪白的纸折了折,她也不知道该写什么,脑子一片混乱,“元寿帮柔儿写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出神的想着,愿望不知道会不会实现,只是元寿不在身边。
不知不觉,纸上已有‘元寿’两个字,瑛君忙着写自己的条子,并未注意,苡素错手把纸条扔进了刚燃起的孔明灯里。
柔佳笑了笑:元寿只能永远地活在那一夜的记忆里。
对月而拜,义结金兰,前岁同年同月同日入,他朝同年同月同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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