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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宣遗梦 第6章 寄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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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花螺纹的博山炉里袅袅的白烟打弧钻出,半空中转几道弯,总往有人的地方窜,浓郁的香气薰的人晕晕乎乎。(重回红楼之贾敏修仙)马玉颜绣着提金丝线的鞋面,细针一不留神扎在自己手上,指尖刹时冒出芝麻大的血点,她呆呆地看着血点沁出,好似藏在心底的伤疤被划拉开,然而霎时间血点凝结,又好似心里的伤疤从来没有存在过,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命。

    受过一次伤,就不该产生两次痛,这是她安慰自己的话。只是心上流的血不比手上流的,心是总括,通五脏,囊六腑。

    鲜活的记忆跃出,历历在目:蒙着灰的双喜瓶,让她难堪;居高临下的姿态,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敬完茶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训诫,“在做妻子之前先做好母亲”。老夫人气势威严不容置喙,出嫁,不过是把她从一个牢笼推进另一个牢笼,不同的是,这个牢笼里,她或许有翻身做主人的一天,这个念想,是支持她的唯一动力。

    人活着,图什么,不就图个念想。

    从小,她看着嫡母的脸色长大,看着周围人的脸色长大。小的时候,她委屈的哭过,后来,她发现,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谁都是要看脸色的,区别只在于看谁的脸色,看多看少,你看别人的脸色,别人也看你的脸色,你在受别人脸色痛苦的时候,也在给别人痛苦。(黑龙江文学)这样想一想,也就无所谓了。

    ———

    柔佳渴的受不了,勉强提开眼皮。

    微弱的声音,“我想喝水”。

    舒氏势若脱兔,柔佳眼角的余光瞥到床头立了个生面孔的女人,鸭蛋脸,柳叶眉,丹凤眼,穿鹅黄色底团云纹素面杭绸褙子,牙白色的镂花连珠丝缎裙,堆云砌黑的秀发束成小两把头,没有戴花,插着最最普通的翠玉簪。

    不用猜,也知道她是谁。

    舒氏端来温水,马玉颜赶忙伸手扶起柔佳,柔佳想要推开她,却没有力气。一个多月以来,她的身体一直发软、发虚,像是发泡的棉花,尤其在落地的时候,只能用腾云驾雾来形容。

    小口啜饮大半杯水。

    “怎么样,好些了么?看这瘦的,多让人心疼啊,我看这会子天暖了,出去走动走动,见见阳,兴许好些”,话语里全是殷勤,但殷勤太盛就显得假。

    柔佳躺下,闭上眼。(鬼王的毒妾

    从头到尾,她没有给马氏一个正眼。

    她很累,有身,有心。

    “怎么,夫人是嫌病的不够厉害”,舒蕙兰夹枪带棒,不免齿冷。马玉颜依旧笑脸相迎,“舒姐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姐姐不姐姐的,我可当不起”,舒氏哂笑,“您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清楚”。

    这一巴掌刮的好响,话里有话却跳不出刺,马玉颜尴尬笑笑,也不作声驳斥,初来乍到,逢人先给三分脸,何况是这位半个主子的舒奶娘。她自己的身份自己自然是最清楚的,因是庶出,连个奶娘都瞧不上自己。不过罢了,能嫁给这样的人家做续弦,本就是她的福气,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就不信还能卡在这么点小气上。

    “听说姑娘爱吃陈老六记的糖山楂,我特意让丫鬟去城北的集大街买了些,就着药喝不那么苦。还有虹花坊的胭脂,也是上好的”,马玉颜舔着脸讨好舒氏,谄媚地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胭脂我不缺,夫人就不必操这个心了,好心得用正了地方才是,给您提个醒,老爷最重家风,见不得歪斜事儿。(超时空犯罪集团)至于糖山楂,姑娘早不吃了,只吃西洋的乌梅”,舒蕙兰觉得马玉颜就是乡下进城的土包子,没钱装阔气,她那点碎银嫁妆,够买几盒胭脂?

    高挺的鼻梁,鼻翼翕动,“原该早打听好的事,让您和姑娘见笑了”。

    “别这么说,您刚来,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面上总得过得去,舒蕙兰接了句托底的话,没有让场面太过难堪。

    柔佳听着她们一来一回,一唱一和,竟觉得马氏有些可怜。

    “听吴妈妈说当年祁夫人刚进门的时候,受了不少罪呢!”

    “听吴妈妈说当年祁夫人刚进门的时候,受了不少罪呢!”

    尖细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耳中回响,又一场轮回的开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前人,才心有不忍。

    ———

    云破月来花弄影,酒醒愁未醒,往事后期空记省,风不动,人初静。(龙王令妃卿莫属

    “可我连母亲的样子都没有见过”,高斌始终忘不了女儿苍白的小脸,泪眼婆娑。

    他,愧疚。

    他,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明明,曾经那么生动的在他眼前,与他朝夕相对。

    那个时候还小,不懂情爱。柔佳的生母过世时,面对让他怦然心动的祁氏,他曾经这样欺骗自己。初见她是在一个落英缤纷、阳光灿烂的日子,就像戏台上从头顶打一束光,那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照进他的心里。

    有时候,会在柔佳身上,恍惚看到她的影子。

    “天凉了,早些休息吧”,一双纤手将月白的袍子披在他的身上,他抬头,正对上那对盈盈秋水的眼睛,欲语还休。

    很像,她的母亲。

    ———

    秋八月,连着传来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马氏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泉州乐说网

    坏消息,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噩耗,高斌的长兄、高家的嫡长子继承人、正二品凉州镇官总兵高述明旧创复作死于任上。

    白露仲秋,团圆之月,只剩下绵绵哀戚之声。

    “吴妈妈,真是天降横祸啊,眼看着二老爷的官越做越大,还指望大老爷给提携呢,哪知就这么去了,半点预兆也没有,让人心里怪堵的慌”,杏儿换上白净的蓝布衣服,抄手拿起床头未完的针线活。

    “你算个什么人物,操的哪门子心,不就是眼巴巴年尾那点赏钱没了?”,昏暗的烛光下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抬头纹和眼纹都很重,“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天底下最让人伤心的事儿”。

    杏儿飞走几针,描出个大概的形,宛若含苞的芙蓉花,“知道知道,您又心疼老太夫人了!”

    “来,帮我引个针”,吴婆子晃晃悠悠将手中的线头递给杏儿,“别看太夫人高高在上,天底下又有谁能够事事称心如意,早年死了丈夫,现在又死了长子,她心里的滋味怕是不好受”。

    “那是当然,太夫人眼睛都哭瞎了,用膳的时候还一直‘我的儿……我的儿……’叫唤着,在场的人听了可都难受呢”,杏儿说着说着自己心里也有些难受,老太太平日里待府中的下人不薄,她对老太夫人是相当敬重的。

    “人老咯,当年先公死的时候太夫人可倔强了,硬是不在外人面前多流一滴眼泪”,吴婆子遥想当年,“孤儿寡母的看人脸色,吃了多少苦啊!太夫人一个人拉扯大五个孩子,不容易,哪个不是争争的有出息,到如今本是该安下心享福的年纪,谁成想……”。

    门嘎吱一声响,探了个脑袋进来。

    杏儿见是春香,顶气儿说道,“看什么,还能吃了你?”

    春香莞尔,显得有些拘谨,道了句,“吴妈妈好”。

    “进来吧”,吴婆子招手,态度十分和气,“怎么,又来和这丫头通消息?”

    “嗯”,春香点点头,“刚才听人说凉州的大夫人他们下个月初来京里,恐怕就不回去了,料想后院里要准备的事情多,琢磨着先告诉姐姐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你这孩子,倒挺机灵的”,吴婆子定睛看了看眼前穿素面裙的丫头,“长的也讨喜,将来是个有福气的命”。

    “我说吧”,杏儿在旁附和,“这丫头鬼着呢”。

    ———

    天空中大雁阵阵南飞,倦鸟,即将归巢,落叶,总要归根。九月初,高述明妻儿一家老小扶丧进京。伯父,在柔佳的字典里是陌生的词,听祖母说,伯父在她出世前便调任在外,每隔三年才能回京述职,逗留半月。很幸运地,她出生的时候,伯父是在家的。她小时候应该还见过伯父,只是对于这回事,她早已全无印象。她对于伯父一家的所有了解出自奶娘舒氏之口,伯父有一妻二妾,七个儿子。

    丧礼由高斌一手包办,事无巨细皆亲自过目确认。

    丧礼上,来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姑父丁皂保、瑛君的父亲韩懿、王朱氏的丈夫德林这些人柔佳是有印象的。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柔佳躲着他,她不知道见了面该如何开口称呼他,“舅舅”想必是不恰当的。她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人进进出出,不管生前他们与伯父是什么关系,死后也就终结在这一刻了。

    慢慢的,视线落定在那些不会更替的人身上,他们乌压压一群跪在那里,哭泣的哭泣,悲伤的悲伤,迷茫的迷茫,比自己大的、比自己大很多的、和自己一般大的、比自己还小的,都有。三个女人,跪在显眼的位置。看到这三个女人,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突然试图去构造生母、养母、马氏齐聚一堂的场面。

    心弦,似乎有哪儿被拨动了,逡巡芦柴棒一般的背影,眼眶不觉湿润。

    父亲,越发消瘦了!

    他,也需要有人照顾,也需要有人陪伴,也需要,有人,给他温暖。

    他,也应该配上子孙满堂的幸福。

    马氏,原是极好的……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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