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小巷在微醺的风里散发出一阵浓郁的潮味,梧桐叶子挂在墙头扑扑地跃动着,偶尔凋零几片翩跹着向深巷的尽头移动。(
渣攻必须虐[快穿)
何远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个脚步,幻想几百年几千年之前会在同样的巷子里如自己一般渐渐走远的身影,一种恍如隔世的错乱感顿时迷蒙了他的双眼。
忽然很想沉溺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这种隐约的光影之间轻浅地呼吸,感慨唏嘘。
当某时突然回首,才猛然间发现时光在不经意间已流过那么些年。
他沿古旧凹凸的墙乱着步子向前走,偶尔瞥几眼青石的低洼和墙壁上稀疏的影子。
转过几道街角之后,一座青瓦朱墙的院落现在眼前,因岁月久老而掉了漆皮的木门半掩着,一双苍老茂盛的青松直剌剌插向天空,多半截□□在院墙之外。
他走近去,轻轻推开门,铁铃相撞击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像一曲于静寂的夜里突然响起的笙歌,叮铃叮铃,勾起行人的无穷联想。
门缝里,一幢敦实厚重的低塔卓荦大方地屹立在院落中央,挡着其后的真武大殿。(
极品大少在都市)
低塔由两层构成,石质的底座,木雕的阁楼,在阁楼四角的飞檐上,镶嵌着金黄的琉璃瓦,闪闪发光。
琉璃瓦下挂着缤纷的流苏和风铃,随着风声的呜咽飘舞荡漾,其天籁之声吸引了附近的鸟儿聚集在上面,与瓦上的兽角、小松树相辉映,构成了一方精细小巧的天地,依然有一样的日月,一样的山水,一样的生命和灵气。
二层阁楼木雕用精巧的线条、娴熟的刀刻勾勒了中国道教传统文化里的象征,白鹤、香兰、流云,惟妙惟肖,极尽天然。
低塔前面中央立着一方四龙相擎的大鼎,其间祥云缭绕、兰香蔼蔼,熏染成另外一个似有若无的世界,超脱了世俗。
梅妻鹤子,终日与诗书为友,与松柏为邻,溪泉为乐,荇藻为餐……
不用管生老病死,不困扰于悲欢离合,不羁绊于功名利禄,不纵情于酒色之间。
心性在纯净的天地间荡涤洗濯,失去了平乏寡味,失去了急躁喧嚣,顿时间如鹅卵般的红玉,愈见澄澈明净。
灵魂也更加超脱,浸染了香露芳草、汀州蓝若,不食人间烟火。(
九天武帝)
绕过低塔,向正方穿庭而过,厅内有一方石碑,碑上文字残破模糊,依稀可识,中间留一行“嗜欲使人气y,好憎使人精劳”。
多少年来,人们就在苦恼于难填的欲壑和褊狭的心性了,尘世间多数的纠葛都因这二者而起,为了满足人首先做为兽的天性,无休止地掠夺、抢劫、厮杀、争吵,而为了争吵、掠夺和抢劫,又在专门做研究以把握其中的规律,找到捷径或者技巧,于是便被人们冠以“科技”、“艺术”之称,因而无法否认它们作为人类yw附庸的本质,虽然不得不承认有更多成分是属于形而上的精神层次。
所以,人性就是百分之八十的兽性和百分之二十的德行,所谓的修身养性就是在和自然最和谐的相处中,使得百分之二十的德行得到充分的发展和滋长。
他突然想到最近自身的状况,又呆呆地看着“嗜欲”“气y”一对词,心咯噔一下,掉入了一层麻凉的冰上,倏尔失去了知觉,不觉世间冷暖。
他继续向下看,最后出现两行清晰的字迹,由舒展飘逸的隶书刻录而成,“欲修其身者,先积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关于文化,尤其是解除人们精神痛苦的文化,不论古今中外,总在将痛苦罗列之后,努力搜求苦药良方,以使那些精神几近崩溃,被命运推上悬崖之巅的人们,始终相信,世界上总有一种圣洁的东西,会宽恕他们的罪孽,解除他们所经历的痛苦。(
夺舍成军嫂)
于是,宗教、信仰,便在其间突出了其潜在的巨大价值。
曲槛回廊、雕梁画栋,勾心斗角。
漫步于亭台之间,醉心于木雕石刻之中,体味着每一处花草、每一个线条、每一种色彩,竹林楼台弹指即现,烟云沟壑著纸而成。
苍翠、嫣红、墨绿,鲜艳欲滴的颜色绞缠在一起,以极其鲜嫩的色彩和姿态诠释着生命的灵性。
某一个墨点和笔触都会击垮心中尘嚣堆聚的高丘巨壑,而代之以细水长流的轻颦巧笑、眉眼盈盈。
那样的格调和情致,如走在绿叶连连、荷花亭亭的水浦之中,如走在落英缤纷、春和景明的桃源之间,走走停停,散漫中透着一股睿智的潇洒,流泻着看破世事炎凉的从容。
他掉了头向着观外款款走出,心内还朦胧着一幅“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烟云水墨,久久挥散不去……
天空黯淡了下来,留下整面的灰黑,只在太阳落下的地方溅起一片火红灿烂的流霞。(
都市之无上真仙)
他感觉身体疲乏,向学校的方向缓缓走去。
于喧嚣的尘世之中圈出一方苑囿,在白云飘逸、清风流转之时谈玄论道,体悟真情,或者于香烟袅袅、绿叶莹莹之际静坐参禅,洞察内心,无论世界多么纷繁复杂,多么肮脏,依旧保留有一抹纯净和洁白。
他细细地想着,脑海里闪过白天见过的每一道风景、每一处建筑,拾起零落在各处的点点滴滴感悟。
他望着远处的街道和高处灰白的天空,眼神里露出一线明亮的渴望和满足。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忽然,仓央嘉措的诗句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流淌在他眼前。
纵然那里多么纯净,多么脱俗,但终究还是需心中有道,心中有佛,对于那些但愿求得尘世幸福、现世安好的人,如何能忍受得了性情的挣扎折磨,如何能丢的下尘世的悲欢、苦乐,来遁入这简单平淡的修行生活之中?
仓央嘉措尚且童年,就被选为转世灵童,可是,即便如此,人生,还是不希望别人去定义和诠释,惟愿一切都出于自己的意愿。(
万古武尊)
所以,身入佛门,但依旧眷恋着滚滚红尘,即使手捧经卷、口诵真言,依旧挥不掉伊人于他心中烙下的深刻印记。
万事皆空的佛门,于他,一个深情的人,实在不宜,他难以忘怀她的嬉笑怒骂,难以忘怀她的笑靥眉黛,难以忘怀她的温言款款,难以忘怀她的涕泪涟涟,难以挖掉对她的思念和眷恋,空出心来虔诚地望着高高在上的佛陀,念诵普度众生的梵经,或者用一生的清凉来面对无言的青灯古佛,和频转的经幡。
“我默想喇嘛的脸儿,心中却不能显现;我不想爱人的脸儿,心中却清楚地看见。”
佛陀于他,安然,也不及那人眉头的轻轻一蹙和唇边的浅浅一笑,甚至,哪怕她嗔他骂他,也好。
“含情私询意中人,莫要空门证法身。倾果出家吾亦逝,入山和汝断红尘”。
她若定要出家,那他也一起,只是从此再不能得她的温柔,再不能看她的轻颦巧笑。
可是世间如何有两全的方法,让他既虔诚地跪拜佛陀,又心里萦绕她的身影!
若果然没有,自己宁愿弃了那没有表情的佛,来到她的身边,栖息缱绻,从此永远。
“至诚皈命喇嘛前,大道明明为我宣。无奈此心狂未歇,归来仍到那人边。”
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深深地住进了他小小的心里,那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这是一个超离道德的话题,或许该羡慕那种闲云野鹤、参禅问道的生活,或许该为仓央嘉措的多情和才情唏嘘感叹吧,每个人都有最适宜的生活方式,都有不一样的际遇,或者辉煌,或者凄惨,只是不管怎样,这样的经历和记忆,对于他本人,该是足够了吧。
唐朝才女鱼玄机同样如此,或者更加离经叛道。
已深入道家,身为道姑,修身养性,但心中依旧割舍不下相思种种,依旧醉心于男子的缠绵流连、情意绵绵。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所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真正依托终身的人。
他,对她情深意且,一辈子,只钟情自己一个,然而这样的男子,实在可遇而不可求。
世俗的羁绊、人们浅陋的眼光,无不在摧残着这份幽微的希望,但不论多么渺茫,多么艰辛,依旧愿意心存企盼,苦苦等待。
尽管风烛残年,只是等待一个对的人,唯有他,才能给自己安定,给自己温存,让自己漂泊的爱扎根。
一颗掸拭却一切杂质、忽视所有外物的心,才能够做得到本本真真,最本质的灵魂才能够不得到压抑和扭曲,只是这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和魄力,得遭受多少的唾弃和非解,得经受多大的精神压力!
何远强烈地感觉到一股近似摧毁的力量冲击着胸中渐渐高耸的精神信仰,仿佛顷刻间便被剥蚀得斑驳陆离。
他抬头看了一眼渐渐热闹起来的都市夜生活,华灯初上,各色彩灯相继亮起,登时照明了刚刚笼罩的夜,原本的漆黑和静寂被闪耀的霓虹灯拥抱着,侵占着,变成一阵刺目的流光溢彩。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
香车宝马于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呼啸而过。
披肩敞胸、浓妆淡抹的男男女女,散着步子贪婪地走在道路上,充斥着满世界的喧嚣和杂乱。
他突然在十字路口停下,无奈而疲惫地望了一眼这个繁弦急管、灯红酒绿的世界,猛然间大脑一片空白,全身虚汗淋漓,脸色惨白,他不知道车辆向着怎样的方向,也不知道自己原来向着怎样的方向,抬起的脚,不知向何处放下。
现代的都市生活,太多物质和享受,太多喧嚣和杂乱,这样的环境下,建立一个足以依赖的精神信仰多么容易又多么困难。
这样的尝试和念头,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他不想过多地纠缠于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只是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愿望,愿从明天开始,过一种脚踏实地真实的生活,无论循规蹈矩,或者离经叛道,但愿出于自己的本心,顺其自然,不再苛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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