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发刚出道那会并不叫鹤发,他有个很平凡的名字,平凡到说很多遍也记不住的地步,他叫林山,长相却一点也不平凡,说好听点叫长得很有安全感,说难听点就是有点对不起观众。
林山沉默寡言,背着一把毫不起眼的刀行走在英雄辈出的时代,就算是在挑战别人的时候,也是报上自己的名字就开打了,人家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倒在他的钢刀之下,面色全无,方寸大乱,连看清他脸的机会都没有。
渐渐的,他声名鹊起,可即便是这样,知道他名字的人还是寥寥无几,江湖上流传着这样一个消息,无名刀客将碎空刀江汉挑下马了,或者是,无名刀客将穿云枪打败了..无名刀客便是林山,师承不明,出生不明,连姓名也不明。
林山太普通了,普通的有些另类了,你看,江湖上哪个人不是将自己的名号往死里整得响亮好记?什么碎空刀多霸气,穿云枪多有气势,林山完全就是无名啊,打了那么多场架,还是无人知晓他的名号,果然,广告的力量是无限的,有木有?
不过他也是很好认的,因为他常年都戴着斗笠,将他的脸遮去了大半,因为他确实长得不好看,未免吓到无辜的旁观者,还是含蓄点好。
只有打赢他的人才能真正看清楚他的模样,只可惜,他虽然木讷寡言,呆笨呆笨的,刀法却是一等一的好,霸道至极,所向披靡,而且打法也是凶残暴戾,实力相当的,不见得有他那么不要命,实力不济的,就更不要说了,也有实力比他高的,只要差距不是特别大,那么结局几乎是预料得到的,完全就是被他虐啊..
直到某一天,林山遇到了那个以才情成名的女子——萧悦泠,风华正茂,才思敏捷,而一手补天绣地的针法更是精妙绝伦,在江湖上有不少追求者。
那天他杀了人,杀人的原因很简单,遇到了一个强抢民女的恶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很多江湖人士的习惯,当然,前提是欺凌者实力比他弱,他可以尽情虐人,否则,救个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多不值,还会沦为其他人的笑柄..
林山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血性十足,没有考虑那么多,出手了,大约是下手重了点,直接把人家揍得不能人道,好吧,确实是狠了点..
于是有人看不下去了,当然,看不下去的人是他的人,一路追杀,胡搅蛮缠,无所不用其极,如果林山武功稍微弱一点点,便会万劫不复。
人都是有血性的,一怒之下,林山最后的一点歉疚也在他们阴险的手法下消失殆尽,将来人斩杀干净,毫不留情。
不凑巧的是,他杀人的场景被萧悦泠看到了,想当然地以为林山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于是,萧女侠心中的道德仁义膨胀到了一种极点,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手中暗器齐出。
“恶贼,哪里走!”
林山戴好斗笠,忽听得身后一声轻斥,声音软软似水,好听极了,只是语气太凶了,他回头,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萧悦泠如仙女一般从天而降,衣袂飘飘,仙气逼人,当然了,要忽略她手上冷光闪动的银针,林山呆愣了一秒,迅速反应过来,长刀出鞘,罡风阵阵。
萧悦泠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这人的刀法好霸道!
身形在半空一扭,不想和这一刀正面对抗,不知她是对自己的轻功太有自信,还是林山的刀风太过强劲,竟然还是被击中了。
她低呼一声,明显受了伤,落下的瞬间,手中银针全出,绵密的银针织成一道网,雪亮的光无所不在,林山面色不变,身形一折,只见他手腕轻折,便有清脆的金属交击声产生。
嗤嗤嗤
几轮闷响,十余根银针扎入萧悦泠身边的树干,扑扑的冷风迎面而来,带给人的可不是凉风习习的舒适,而是深入骨髓的杀意,她能清楚地闻到针上的血腥味,很淡,却那样清晰。
林山杀人时的果决和那些人悲惨的死状在脑海里跳跃,一股恐惧油然而生,她竟然忘记了闪躲,还好,林山无意取她性命。
偏头看着树干上两排整整齐齐的银针,整整十八根,是她的傍身绝技之一,一出必定见血,却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情况,林山轻轻巧巧地就破开了,还能原封不动地奉还,她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奇怪?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为何要手下留情?
萧悦泠看着林山远去的背影,心中存了疑惑,从此,这个不算伟岸的身影就深深刻入她脑海里,她不止一次地想象,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却一无所获。
有的时候女子喜欢一个人的原因很简单,第一中便是英雄救美,你救了我,我便以身相许;而第二种便是强者理论,你打败了我,那便成为我的男人吧!
很明显,萧悦泠是第二种,林山出手,无异于亲手粉碎了她的幻梦,那么,这辈子也逃不过了。
萧悦泠第二次见到林山是在一个小村子里头,他和一对年轻的夫妇坐在一起,三个人有说有笑,林山还是戴着斗笠,可是传出的笑声却是那样爽朗,萧悦泠觉得自己真的逃不过了,于是她现身了..
本是大家闺秀,可她的性格却像烟凉一般无赖,这种说法不准确,女子一旦坠入爱河,那么她的勇气会上升到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度,执意做扑火的飞蛾,不伤个彻底不罢休。
“喂,你叫什么名字?”萧悦泠打定主意要与林山纠缠不清,就像烟凉说的,有的时候,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到奋不顾身的地步,矜持节操从此是路人。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当然不是啦,萧悦泠见过他和人说话,只是为了逼他和自己交谈,所以一直在耍无赖。
“我知道你不是哑巴,说句话会死啊?”
“林山!”林山说话向来都是惜字如金,多说一个字好像会怎么样似的。
“咦?”
萧悦泠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告诉她他的名字,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连着几天,她坚持不懈地问着同一个问题,得到了答案,已经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了,林山的无动于衷几乎让人到了绝望崩溃的边缘,她以为,林山一辈子都不会理她,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又给了她希望..
人这辈子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在绝望之际明明看见了希望,却无法触及,看着它从指尖溜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萧悦泠在心底默默咀嚼着这句话,看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有泪水落下来,满不在乎地抹去,继续跟上。
“我叫萧悦泠,萧瑟的萧,女卫悦己者容的悦,泠泠似水的泠!”萧悦泠很郑重地将自己的名字解释了一遍,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林山,虽然隔着斗笠,并不能看清楚对方的脸,她心底却不止一次地勾勒他的模样,隐约生出些希望来。
大约是不忍她的一番苦心白费,林山破天荒地说了一句话:“嗯,我知道了!”声色转柔,说不出的温暖,虽有淡淡的凉薄,萧悦泠却相信,终有一天这个人也会对自己柔情款款,便是想想,都觉得心里充满了蜜意。
“那我们是朋友吗?”她试探。
“嗯!”林山点头,并不愿多做解释。
“太好了!”萧悦泠欢呼雀跃,像个得到梦寐以求奖励的孩子,她揪着他的衣袖,笑道:“那我可不可以摘下你的斗笠?”
几乎是条件反射,林山甩开她的手,动作凶狠,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萧悦泠没有防备,直直地撞上了身后的树木,疼得无以复加,她却没有丝毫反应。
呆呆地看着那人,似乎不相信出手的人便是他,明明前一秒还像个朋友一样说这话,后一秒就翻脸了,这是在告诉她不要纠缠了吗?
“为什么?”她眼中闪动着泪光,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就那样直视林山,目光哀伤。
林山觉得心中堵得慌,只觉她的目光像一根针,扎在心上,拔也拔不出来,纠缠着苦涩,他别开头去,闷闷地说道:“我长得丑,怕会吓着姑娘!”
“你..”萧悦泠觉得愤怒,这算什么理由?但转念一想,这人怕是没有必要骗自己,虽然极度不爽,仍然忍着一口气,“你知道的,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林山在心底默默的说着,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他怕自己对她的眼泪招架不住,明明才相处过几天,为何要在意?
大约是自卑心理作祟,一直都不曾做出正面回答,萧悦泠很受伤,却没有放弃过,从此,很多诗篇流传出来,写尽了女子对爱情的执着..
“三千青丝白韶华,百年幻梦醉痴狂。浮华一世转瞬空,痴心一片葬青墨..
一朝春去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秋风不解摧花去,梦断华胥人去空。”
后来的故事便是催人泪下的纠葛,追逐和躲藏,人生在世,红尘万丈,爱而不得,此时为最,烟凉忽然有些明白了,萧悦泠的凄苦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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