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凉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而是一个光线昏暗的山洞，怪石嶙峋，好像妖魔的獠牙。
身为杀手的第一反应便是戒备，身体立即绷紧了，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痛楚袭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却紧咬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好像还是深度昏迷一般。
装模作样地偏过脑袋，她看见不远处坐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有点像幽灵古堡里的巫师，宽大的黑袍将整个人都掩盖起来，看不出是男是女，连高矮胖瘦也看不出来，她微微眯起眼睛，暗自猜测这人到底是谁。
难不成又是来索命的死神？可是没有镰刀嘛，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长这么大，除了鹤发会是这样的装束出场，再无其他人装神弄鬼了。
艰难地咽下口水，鹤发不是已经被那个少女杀手一记手刀杀了吗？死得那么透彻，还能复活？这就是传说中的重生么？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自己死了，灵魂还能穿越；鹤发死了，也能重生..
她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有种武功叫做龟息术。
“你醒了？”鹤发的声音有些嘶哑，虽然他极力掩饰，可还是出卖了他的虚弱，想来那穿胸而过的手刀还是让他受了不小的伤，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强撑了这么长时间大约也到了极限吧？
烟凉自知瞒不过去了，也就大大方方地睁开了眼睛，正视他的背影，手撑在地上想要爬起来，这下伤口完全裂开了，她疼得龇牙咧嘴的，她低头一看，衣服倒还是完整的，也是，鹤发自己都受了那么重的伤，一不小心就会自挂东南枝了。
一代天骄，邪道高手之一，便是白发苍苍，实力却不容小觑，若没有那人的偷袭，烟凉、展千宸指不定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干翻这个人，想想也真是憋屈，竟然被人偷袭差点生死人手，用自己一把老骨头成就他人崛起。
哎，果然是老了，要被汹涌不断的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肋下，一个小小的动作，竟是疼得无以复加，原来肋骨又断了。
只是胸口郁结的血气倒是已经吐干净了，呼吸也顺畅，虽然每动一下，就会牵扯到体内的暗伤，但也好过重伤不起。
艰难地爬起来，靠着身后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有亮晶晶的汗意渗出来，她抬手抹去，却发现鹤发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狼，他的眼睛是瘆人的绿色，碧油油的，像极了狼的眼睛，烟凉自动脑补了一下，阴森森的鬼火不也是这样吗？
他的呼吸很虚弱，可是极有规律，而眼睛眨也不眨，直到盯得人心底发毛，一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握着刀柄，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会一刀解决掉，烟凉相信看似无害的鹤发，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她敢说，自己乱动一下，那把刀就会毫不留情地割断自己的脖子。
她身体绷得紧紧的，暗自戒备着眼前的人，同样是受伤，为毛线人家气势还能这么强悍，而自己就虚弱得像头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腹诽了一段时间，烟凉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她有种错觉，鹤发这般谨慎戒备，并不是为了杀自己，而是有重要的事情，不然为何要费尽心思将自己掠到这个地方来？要么是吃饱了撑的，要么就是脑子有坑，很明显，他活了大半辈子，半截身体都要入土了，绝对不会做这样亏本的生意，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费这么大的劲将人撸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烟凉期待地看着他，并没有刻意保持平静的姿态，那本来就不是真的自己，这样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才是她，面具戴久了，就会取不下来了，她怕有一天就真的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你眼光不错！”大约是盯的时间太长，眼睛会累，鹤发眨了眨眼睛，目光中带着戏谑，嘶哑的声音掩饰不住的调笑。
擦，有没有搞错啊？烟凉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这人是假的吧？假的吧？
大哥，你是不是眼睛抽筋了？一把年纪了，抛媚眼是要闹哪样？人家抛媚眼是倾国倾城之姿，可您老似乎和这个词没有半毛钱关系啊？不对，倾国倾城倒是可以，不过是把人吓死了。
烟凉捂着心口，还好，心跳还在，果然，心脏的强度是要锻炼的！
“你这是干什么？内伤犯了吗？”鹤发硬邦邦的声音透出几分关切，烟凉强压住心头的异样，尽量保持平常的心态，道：“没有，我只是吓到了而已！”
“吓到了？”鹤发疑惑，烟凉表示受不了，如果是裴钰的话，那就成了赏心悦目，风流倜傥，不过眼前的人是没有这个资本的，皮肤白得像鬼，如果不是确定他没有在脸上抹水粉，烟凉一定会想把手放在他下巴下方，在他笑的时候，接住掉下来的粉。
这些话还有这些举动似乎都太伤人了，烟凉有些愧疚，这个人也算是救了自己，虽然确实吓人了点，可做人不能太缺德，人家一把年纪了，咱就不刺激他了。
烟凉扯开话题，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你刚刚说我眼光不错是什么意思？”
瞥见鹤发目光中的笑意，她心头一突，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他说起了展千宸，而且语气中满是她不熟悉的赞扬，眼神更是充溢着温柔，这样很恐怖。
“展千宸很不错！”
好吧，展千宸是她心尖尖上的人，是她烟凉的人，已经打上了她的印记，所以他被人赏识，还是个超级厉害的人，自己面上也有光，可是现在并不适合谈论风月，此情此景，不是应该严肃吗？
烟凉忍了忍，想要装出严肃的表情，终于还是没忍住，眼底抑制不住的笑，浅浅的浮在清丽的容颜上，说不出的动人。
“我知道他不错，只是不知他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说？”在这个人面前，没有必要掩饰自己的心情，她喜欢展千宸这个事实，就差拿着扩音器，向全世界宣告了，只是某根木头，还一直在忐忑。
“你会知道的！”鹤发没有明说，笑得有些暧昧不明，鬼一样的容颜竟然有些慈祥的意味，虽然烟凉保证，若是个小孩子在的话，一定会被吓哭的。
只是与他一贯的作风太不相符了，干嘛突然化身成了极具八卦精神的大爷级人物呢？似乎从他们交谈开始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笑，由心而发，隐约还有些苍凉和落寞，难不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要怪烟凉这么想，作为一个外貌协会会长，她向来都以为看俊男美女是长寿秘诀，她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这么看我干嘛？”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像是衣料摩擦的声音，烟凉猜测他应该在抖，你抖个屁啊？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是看两眼而已，会掉块肉还是会死啊？
“老前辈..”烟凉顿了一下，似乎很为难，还是道：“你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亲和政策实在不适合你，直来直往比较快捷！”
“好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鹤发似乎也有些无奈，但终究没有再继续他的亲民政策了，恢复了正常的姿态，烟凉顿感舒服不少。
“嗯，我听着呢！”
“往事如梦梦如烟，
林啸雪舞舞妖娆，
快意恩仇君莫问，
生死随君到九霄！”
鹤发喃喃念着几句诗，似乎饱含深情，又似乎什么也不含，烟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隔着大片的黑暗，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却能猜得到，他此刻心情肯定很沉重。
“这首《君行》你听过吗？”鹤发抬起了头，直视她的眼睛，又像是在看着时空另一端的某个人，说不出的孤寂和忧伤。
“这首诗我知道！是几十年前一个极具才华的侠女为她的心上人所做..”说到这里，烟凉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不确定地说道：“她的心上人不会是你吧？”
烟凉很不厚道的想，那个侠女一定是高度近视，不然怎么会看上鹤发呢？虽然他武功极高，可是，侠女不是一般都喜欢风流倜傥的侠客么？鹤发，怎么看也和风流倜傥挨不上边嘛！
“你不相信？”鹤发没好气地问道，却没有真正生气，反而更加落寞了。
“嗯！”烟凉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再掩饰就真的太假了，于是很老实地点点头。
“其实我也不相信..”鹤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竟然在颤抖。
烟凉没有说话，这个人受了不小的情伤，落井下石的事情她是不会去做的，哪怕是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有些坎，只能自己一个人过。
鹤发低沉嘶哑的声音很适合讲故事，轻易地揭开了那段往事，被尘埃掩埋的过往，交织着荡气回肠的爱恨情仇，少年和少女的故事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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