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种类似于松香的东西,沉淀在人体中,散发出某种好闻的清香,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能催发出连续的血肉横飞的爆炸,引爆所有的情绪,火花四溅,浓烟滚滚,生命以一种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分崩离析。
当司空破重伤未愈的消息传来时,惜云正坐于床上呼吸吐纳,随着对身体里那股气机的熟悉,她越发高深莫测,至少在她的婢女们看来,这位柔弱跋扈的公主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移步生莲花,举手抬足风云变。
她听见轩辕殿上群臣的议论纷纷,猛然睁开眼睛,一条比闪电还要锐利的光在房内掠过,面色咻然苍白,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软倒在绵软的锦被上。
“父皇..”她闭上眼睛,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再睁开时,一股子悲愤漫了上来。
“陆川紫,我定要你血账血偿!”狠辣卓绝的话由她说出来却多了一点悲凉。
..
“云阶姑娘今日有一局棋,愿意和在座的一位公子讨论一番,不是哪位公子愿意一试?”依依照旧站在台上,眉眼温柔,却掩饰不住那股浑然天成的媚态。
台下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定力好的,也就迟疑了那么几秒,依依是月影楼里现今年纪最大的女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和云阶她们这样二八少女是没得比了,却是风韵迷人,再加上皮肤保养得好,根本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身后还是有不少追捧的男人,只不过她看不上眼罢了。
清醒过来之后,立即有反对的声音。
“今天怎么只剩一局棋了?平常不都是有三局棋的吗?”
“对呀~凭什么?”立即有人附和楼上的话。
依依粲然一笑,微微敛下眸子,柔声道:“各位稍安勿躁,今日云阶姑娘此举是有寓意的,各位请看..。”她微微侧开身体,纤纤玉手从袖中探出,指着身后红色绸布,两名侍女拉动手中的绳子,红绸滑落,露出一个巨大的棋盘。
众人哗然,不解其意。
一阵清风拂来,风中夹杂着花香,在这个渐渐寒冷的冬天,带给人百花开遍的温暖感受,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就被甬道里缓缓走出的白衣女子吸引过去了。
红色的地毯上洒落着各种颜色的花瓣,白色的纱裙长长的拖在地上,沾染了不少丽色,那女子头发高高挽起,一半垂到了腰际,一半搭在肩头,散落在胸口,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更是将她姣好的身材展露无疑。
再看到她的容貌时,众人都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没有以轻纱掩面,未施脂粉,素颜出镜,却不比任何美人差,一点慵懒浮上眉梢,眼底却是微冷的光,不由得低下头去,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今日若是哪位公子能解开这玲珑棋局,云阶定是感激不尽~”
清冷的声音将众人的心思拉了回来,因着她这一句话,都将目光落在那巨大的棋盘上,本来满心欢喜,踌躇满志,看的时间越长心底就越发没底。
这分明是死局,不管怎么落子都会被吃的死死的,死无葬身之地。
烟凉坐在楼上雅间里,微微皱眉,她并不理解为何云阶会忽然以真面目示人,当然不是说不可以,而是没必要,这堂下的人,大都是色中饿鬼,她这么一张祸国妖民的脸,不是引诱人犯罪么?
“阿凉,你不要想多了,她有她的打算!”展千宸声音适时地响起,以免她一根筋走到了死胡同。
“我知道,若不是相信她,早就将下面的人一人抽两耳瓜子,竟然敢打她的主意!”烟凉咬牙切齿:“云阶长得这么漂亮,才不能让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展千宸打断她,“阿凉,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
烟凉白他一眼,懒洋洋地笑了,笑容慵懒而妩媚:“今天大姨妈来了行不?”
“大姨妈?她在哪里?”他不解,四处看了看,疑惑地问道:“你家的大姨妈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烟凉瞬间石化了,斟酌着该怎么向他解释这个词的真正意思,犹豫了良久,以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很认真地说道:“大姨妈就是葵水,懂?”她发现自己脸皮已经厚到一种境界了。
这辈子,估计除了嫁给展千宸就没有其他选择了,要是他心生不忿,将她做过的糗事和别人说说,那就真的丢脸丢到家了,果然,不能和一个男的靠得太近,不仅暴露了自己所有的缺点,还让他知道所有难以启齿的丢人事情。
展千宸愣了愣,脸刷的红了,羞涩地低头,轻轻应了。
“懂了那就不要来惹我!”烟凉坐直了身体,语气有些森冷,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挫败,只不过展千宸却以为她生气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忽然,门外传来极不和谐的声音。
“啪”的一声,守门的小厮被一根银鞭打中,直直地摔了进来,躲不及的观众被打了个正着,几个人滚作一团,在地上哎哟不停。
一个红衣飒飒的女子出现在众人视线里面,手中的九节鞭银光闪闪,叫人眼前一亮,这样霸气外露的架势,就是想不注意都难。
烟凉眼底划过一丝惊艳,这女子说不上漂亮,却是英气十足,衬得起血一般的颜色,双颊绯红,明媚如初生的朝阳,墨似的眸子清澈,好似全无心机。
“云阶是谁?”她冷冷地发问,眼中的怒意不加掩饰,众人呆呆地看着她,初时的惊吓慢慢变成了细微的鄙薄。
女子往前走了一步,手腕一折,九节鞭应声而出,不偏不移地摔在一人身上,就见那人手捂着心口,倒退了好几步,若不是身后的人及时扶住了他,大约免不了狗吃屎的尴尬狼狈。
云阶轻移莲步,吐气生香:“我便是你要找的人?”
“你就是?”红衣女子眯起眼睛,直直地望入她的眼睛,虽是疑问的语气,却无半分怀疑之色,这样一个绝色女子才当得起月影楼头牌。
众多恩客非常自觉地退后,眼中掩饰不住的惊惧之色,看来这女子刚刚那一鞭将这些人完全镇住了,看着泠泠冷光,烟凉心头好笑,这女子大概是某位将门虎女,不然怎敢大摇大摆地来这等烟花之地,气势嚣张,比起那些豪门恶少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了。
烟凉挑眉,目光落在那九节鞭上,这银鞭有些眼熟。
“她是姬黔正的女儿——姬棠,和她的哥哥姬夜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武功路数也完全不同,一个大开大合,迅猛刚烈;而另一个则偏阴柔..。”
展千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适时地解释了一遍。
“你查得倒是清楚,果然是一代名将!”
“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姬黔正身为青国大将,我当然要多了解一点!”
“那要不要将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全都调查清楚?要是突然跳出来一个老鬼指着你说,展千宸,吃我一鞭,你被打个措手不及岂不是糟了?”
“..”他被她毫无头脑的话雷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啪”的一声脆响,空气中寒光一闪,毫无预兆的一个耳光,重重的落在云阶脸上。
云阶偏过头去,脸颊登时就出现了五个红红的指印,火辣辣的灼疼感。
所有的人都被姬棠这一巴掌打懵了,冷冷地看着台上的两个人,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泾渭分明,成了两道极致的风景。
一时间没有任何声音,略显拥挤的月影楼里,静得针落可闻,烟凉呆了两秒,上前两步,手抓着窗台,生生留下了一个深约一寸的印记。
“阿凉,你..”展千宸扶着她的肩膀,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姬棠是吗?这笔账我记住了,迟早要算的!”她并没有选择现在冲过去和她大打出手,而是旁观,因为云阶也是骄傲的,怎可允许自己这么狼狈呢?便是挨打了,谁更可笑,还是走着瞧吧!
果然,云阶转过脸,静静地看着姬棠,明媚的脸庞泛着不符气质的冷意,清透的眼睛闪动着妖异的光,紧紧盯着她,鲜艳如血的红衣长歌万里,挡住了微醺的日光,她眯了眯眼睛,兀自妖娆,嘴角噙着微冷的笑意,光影明灭之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姬棠姑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她不卑不亢,眼神散漫而潮湿,微讽。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怎敢叫我的名字?你配吗?”姬棠被她的淡然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完全变成了骂街的泼妇,白白浪费了一身傲骨,红衣烈烈,逼人的英气却少了极具侵略性的美。
“名字不是用来叫的,那应该干什么?骂人?或者嚼舌根?”和云阶斗嘴绝对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对于这一点,烟凉早有体会。
“你..你厚颜无耻!”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厚颜无耻了?”一世傲骨,移步生花,她却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想到这里,眼中的嘲弄越发明显,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眼前这个女子,亦或是那台下敢怒不敢言的诸多公子哥。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姬棠鄙夷地看着她一眼,不屑地冷哼,嗓音里噙着冻人的嘲讽:“谁人不知三皇子是你的入幕之宾,你倒好,三皇子不过出征一段时日,就迫不及待地攀上晋王这根高枝,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有脸在这里立足?”
“承蒙姑娘抬爱,我竟不知原来我有这么祸国妖民,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云阶以手掩面,轻笑,登时风情万种。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