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阿紫来了宫里对不对?”惜云趴在梳妆台上看着镜中的自己,眉心一朵紫色莲花绽放,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泽,漂亮的眸子如同璀璨的繁星,一闪一闪的,很是漂亮。
她身后的婢女乖乖地用梳子梳着她如云的黑发,手指灵动轻柔,很快就将她的头发束起来,绾成一个轻巧漂亮的凌云髻,更是将她衬托得仙气飘飘。
锦屏有一瞬间的发呆,她本想着陆川紫是惜云心尖上的人,女为悦己者容,这是大家都懂的道理,所以想要给她好好打扮一番,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惊为天人。
“公主好漂亮!”锦屏由衷地感叹。
惜云向来没有宫里女人的温婉可人,脾气火爆,做事风风火火,但对下人还是好的,虽然脾气来得快去得快,最主要的是,不会让她们去做那些肮脏的事情,还特别护短,谁要是敢动她宫里的人,一定会遭到她的迎头痛击,不论是多么得宠的宮妃,所以,没有人对她的火爆脾气有怨言。
“那你说阿紫会不会喜欢?”惜云仔细看了自己两眼,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漂亮,但听到她话中的真心,还是在意起来,竟然有些小女儿的羞赧,脸颊娇羞的红晕,让她看起来青涩可人,连女子都会被打动。
“他肯定会喜欢的,公主这么漂亮,对人又这么好!”锦屏不假思索地说道,人其实都有护短的倾向,便是她们做奴婢的,也会对自己的主子大加赞扬,当然,那些黑心的人就要撇开不谈了。
“不行,我还是要去看看!”惜云提起裙子就要往外面冲。
“公主,你不能去了啦!”
“不要劝我了,今天我一定会去看的!”惜云心里有多么期盼,旁人是无法想象得到的,将一个人放在心底是怎样的感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需要的不是别人来劝她放弃,这一次现实退让到两边,让她看清所有。
锦屏来不及拉住她,就只好跟着她跑了。
一路上多少人对她侧目而视,惜云公主是金国人心中的宝,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虽然脾气骄纵,可她的聪明才智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从她之前和烟凉猜灯谜就能看出来,七岁能吟得好诗,“转眼人非昨,回头序已秋”这等出自一稚儿之口,也是佳句;再比如她的画,虽然身在深宫,山水画却是一绝,曾有诗云“流云浮乱石,静水卧斜阳”,便是用来形容她的画。
她冲到了议事殿,并没有傻乎乎地冲进去,只是让两侧的侍卫噤声,因为金国国主说过,惜云公主可以自由出入,无须通报。
“你真的想娶惜云?”
国主略显沧桑却威严不减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议事殿中,惜云刚要踏入,便听见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身体猛然一怔,僵在那里,良久回不过神来。
透过屏风,她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端坐着,朦朦胧胧的紫色像是一场瑰丽的梦,梦醒了,人散了,所以她不敢动,很怕会漏掉他们谈话的细枝末节。
她仿佛闻见了春暖花开的气息,真心以为自己多年来的胡搅蛮缠和不懈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可是越听他们说话,心就越冷了一分..。
“嗯!两国本就是联盟,有什么不妥的吗?”陆川紫并没有否认,语声是他惯有的冷淡,便是对着一国霸主,也没有放低自己身段的意思。
“可阿云她..”这头威武雄壮的狮子说起自己的女儿,竟然有些犹豫迟疑,唤着她的小名,说不出的宠溺,还隐藏着丝丝担忧。
“我知道你想说她很喜欢我!”陆川紫冷冷的声音两相对比之下,更是让人冷彻心扉:“可皇宫是个什么地方,我想你比我还要清楚!”
这句话无疑戳中了他的痛处,金国国主此生最爱是早已经死绝了的君莫问,可她在白国被人害惨了,连尸首都找不到,娶了几位女子,却是勾心斗角,明朝暗涌不停,竟是连一个皇子都没有留下,膝下只有唯一的公主惜云。
惜云的哥哥本是将来要继承国主之位的人,却仍是逃不过被奸人残害的下场,他一国之主,竟然没有丝毫办法,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个死绝了,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可更加像是一个噩梦,多少年来,半夜都会惊醒过来,看见的却是偏冷的床幔,空荡荡的寝宫徒增多少凄凉。
可惜了,惜云这个自小聪明伶俐的女子,权谋军法俱是精通,却没有学会勾心斗角的阴谋,也是他这辈子最放不下的人了。
转眼间,惜云从不懂事的小姑娘,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她要嫁的人必须是一方霸主,不然护不住她,那样的美貌终究是一种祸,太容易招人心生邪念了。
偏偏她还是个口无遮拦的孩子,懂得祸从口出的道理,却仗着他的疼爱,从没有放在心上,在金国的皇宫里,她当然是无法无天的存在,可去了外面,又有谁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呢?让她一直无忧无虑,安然老去?
除了眼前的陆川紫,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便是找得到,惜云愿不愿意便是最大的问题,而能不能护得住她又是另外的难题了,国主轻轻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仿佛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
“也罢,阿云已经长大了,既然她那么喜欢你,这一次也随她去了,只是我还是担心她呀!”他的目光落在陆川紫脸上,似曾相识的轮廓,绝对不会错认成其他人,同样的无情冷漠,这样的人,对惜云这样骄傲的人有很大的杀伤力。
国主经历过不少风雨,却还是做不到看透这世间的红尘俗世,甚至可以说不愿意,一个君莫问成了他心头永远无法触及的梦,陆川紫却成了惜云心头的一个梦,感情,大概是世间最最无法避免的轮回了。
“你放心吧,我虽然不爱惜云,可我还是能做到让她这辈子是安心地离开!”陆川紫说起这样郑重的承诺,声音也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得仿佛一个机器人。
国主看向他的眼,没有看到起伏,他也不意外,陆川紫的经历他也有所耳闻,从小母妃就在冷宫中上吊死了,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之中有太多的纠葛,众说纷纭,也就不作深究;幼年时又流落民间,回来时,已经是暗夜的君王,身后精英杀手无数,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报复。
他的四位哥哥,除了陆修云及时明哲保身,其余三位都已经死绝了,连骨灰都找不到,下手狠绝,迅猛,毫不留情,这样的人冷到让人心生恐惧。
“你果真是无情之人!”国主低声感叹,毫不留情斩杀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兄长,这样的人当真是无情。
“可我不是无义之人!”陆川紫淡淡地说道,他和惜云能认识,便是因为一次意外,他为金国国主所救,而被救的唯一回报便是答应他一个要求,陆川紫这一次来是为了报恩。
“惜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心冷的人?”
“大概是他瞎了眼吧!”陆川紫难得说了个笑话,只不过因为他面部表情太过僵硬,完全就是个冷笑话。
“呵呵,她性格倒是和我挺像,一条路走到底,哪怕撞了南墙,也会想办法把墙凿穿了,而不是走回头路!”国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眼底有些怀念,大约是想起了惜云的小时候,唇角竟也染上了笑意。
真是个慈祥的人,惜云其实很幸福的,被人这样牵挂着,哪怕是瞬间,亦是长生,陆川紫看着面前的人,这个时候没有任何威严的架势,就是个数家常的普通老人,想起惜云俏丽的脸,情绪什么的都不懂的掩饰,透明得像一张白纸,这样的人到底是一种悲哀还是幸运,似乎谁都没有资格评论。
“她脾气也火爆得紧,若是其他人还好,只要涉及到你,所有的理智都没了!”
“我说过我会照顾好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我不死,便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当然,她不能触及我的底线!”
“我相信你说出的话,可人心是会变的!”国主手指敲了敲桌子,眼中还是有些迟疑,既像是在思索他的话,又像是在思考些其他的什么。
陆川紫对于他的怀疑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微微点头,道:“你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提前做好准备,不过我相信你已经将她所有的后路都铺好了!”
“嗯,被你看出来了!”
“既然这样,那大可以放心了,那些来犯之人不可能有机会欺辱她的!”
“他们敢?我司空破的女儿岂容那等小人欺辱?竟然敢来犯我边境,岂非是找死?出云骑又怎样?我金国的黄金甲又岂是吃素的?”
他坐直了身体,刚刚的闲散老人瞬间变身成浸淫权术多年的国主,纵横沙场的霸气将他的气势一升再升,说不出的霸气,那还看得出老人迟暮的虚弱姿态?
眼底的浑浊消失得一干二净,年纪大了是没错,可这心还不老,这脑子还能转,便是廉颇老矣的苍凉之姿,也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威严。
“你还是看我怎么破那气势汹汹的出云骑吧!”他猛然一拍桌子,眼中精光迸现,竟是亮如妖魔,锐如鹰隼,像极了当年驰骋沙场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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