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裴映雪亦步亦趋地跟着裴钰到了她住的紫风院，烟凉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从她说过那些话之后，裴钰似乎真的将注意力移到裴映雪身上了，大概是为了要弥补缺失多年的亲情，裴钰送了很多珍奇的玩意给裴映雪，也注意她的衣着打扮和饮食，一段时间下来，裴映雪从原来干瘦的小丫头发育了不少，枯黄的头发渐渐有了光泽，圆润之后的她，更加让人移不开目光。
看来真是遗传了雪颜的优秀基因，她见过不少美人，与她同父异母的裴映云也算得上一个美人，只是比起裴映雪，少了一分纯真和自然，太多的矫饰会让人觉得很浮华，不过是表面，岁月流逝，这份美终究会在时光的打磨中失去了最初的吸引力。
舒寻玉并没有跟在裴映雪身边，而是一个看起来挺伶俐的小丫头，乌黑的眼睛很亮，却总是飘忽不定，似乎有些心虚，烟凉不自觉地勾起一个浅笑，看来，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裴映雪。
裴钰来了之后，烟凉就当起了乖孩子，不说话，眼神也安静温顺下来，之前那些尖锐凌厉好像只是一个幻影。
顾月华见到他来了，眼中盛开了万千光华，确实，裴钰依然是初见时的模样，风度翩翩，气度优雅，时光在他身上走过，留下的是成熟，虽然风流的名声在外，他却并没有收多少小妾，数来数去也就三个，都以顾月华为大，这让她心里多少也好受一点，可以忘记他的往事。
裴钰早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淡淡地看着顾月华，对于她期待的眼神，并不给出回应，顾月华眼神慢慢黯淡下去，声音也不复以往的温柔：“老爷，府中失窃多日，其他的地方都搜过了，就只有这里没有搜过了！”
烟凉其实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遭人厌，虽然态度冷了点，也不至于让她们这么穷追不舍，围追堵截，什么招数都用上了，想了想忽然明白了，因为她的到来，裴钰的心思竟然移到了一向不受宠爱的裴映雪身上，她们将这一切都归结于她。
不知道顾月华说了些什么，裴钰眼神微变，看烟凉的眼神有种莫名的歉疚。
她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顾月华眼中的喜色有些刺眼，她也不在意。
会搜出东西在她的预料之中，却没想到因此会牵扯到无辜的裴映雪。
那堆赃物里面有一个很女性化的香囊，烟凉皱了皱眉头，这种东西和她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即便是在月影楼里呆了很长时间，空气里散发着脂粉甜腻的香气，她从睁开眼，就沉浸在微风送来的脂粉气里，即便中间隔着一个尚算辽阔的人工湖，清凉的水汽也散不去厚重的香甜。
说实话，她并不讨厌，可就是无法习惯，这大概是她为数不多的固执了。
“啊，这不是小姐的..”裴映雪身后的丫鬟立即瞪大了眼睛，故作惊奇地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又生生吞了下去，像认识到自己过错一般低着头，惶恐地抬眼瞟一眼裴映雪，眼底却无任何惶恐，相反还有些幸灾乐祸。
其实不用她说，烟凉也猜得出，细细的白色丝线绣出大片的木槿，这是裴映雪最喜欢的花，她摇了摇头，这种嫁祸的伎俩太小儿科了。
目光一转，落在那个小丫鬟身上，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小丫头一直都跟着裴映雪，平日里对裴映雪也不像其他下人那样毫无尊敬，未曾想，竟然也是顾月华安排的人。
“呀，映雪，你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闺中之物怎可乱扔？”顾月华惊讶地看着裴映雪，微微的怒意好像她是她亲娘，这种故作的姿态让人作呕。
烟凉有些佩服这个女人，浑然天成的真情流露，若是不知道的，真的会被骗过去的。
“娘，你乱说什么，府中家教颇严，三妹又怎么会将贴身之物乱放？要么是有人觊觎，要么就是她送了人家！”裴映云很好笑地帮她解释，却越描越黑。
哼，送给人家？女子之间不存在送这样的礼物，若是送给男子，就相当于私定终身了，这话说的还真是够毒，杀人不见血，可惜了，她本就是女子，这条诬陷就构不成了。
她们越说越兴奋，语气越发恶毒，裴钰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也许雨点就会下来了，只是顾月华并没有自觉，还在一边数落，终于听到裴钰冷冰冰的话才回过神来。
“哼~”裴钰见她终于消停，眸中的薄冰却没有消融的迹象，低沉的声音很是好听，却残忍地将顾月华判了死刑：“来人，夫人病了，将她送回惠风院，没有我的命令不可以出来！”
顾月华听到他的冷哼，回过神之后，本以为是她不应该在下人面前说这些事情，掉了睿王府的面子，却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的结果，不由得问道：“老爷，妾身做错了什么事情？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裴钰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眸子里的厌恶无以复加，连解释都懒得说了，有些疲惫地摆摆手，她的呼声全都充耳不闻。
“老爷，我这么多年的付出，你就没有一点感动吗？他们两个做出了苟且之事，难道是我的错？”顾月华不顾形象地叫了起来，丝毫看不出沉稳干练的样子：“裴映雪不过是一个死了娘的庶女，本来就没有什么教养..”
空气中寒光一闪，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打断了顾月华的叫嚣，裴映雪甩手给了她一个耳光，眼中浮动着恨意，只要别人辱及她娘，她就会变得冲动却冷静，明明是两个完全矛盾的词，却很能形容她此刻的形象。
毫无一贯的柔弱姿态，连眼神都是冰冷的，看得人心悸。
顾月华惊呆了，愣愣地看着她两秒，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各种污秽的字眼源源不断从她嘴中说出来，就是一个骂街的泼妇，没有丝毫修养可言。
裴映云更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混乱的场面，眼中闪着莹莹水光。
“如果不是因为你多年的付出，你便没有继续站在这里的可能！”裴钰眼底浮起浓浓的疲惫，他忽然记起雪颜清冷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不由得神色落寞悲伤起来。
烟凉忽然有些怜悯这对母女，裴钰从来没有真心爱过这个女子，她良好的家教在反反复复的失望中消失殆尽，变得疑神疑鬼，甚至有些神经质，心狠手辣地将所有试图靠近裴钰的人都斩杀干净，这也许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为自己的幸福做的最后的努力了。
大概是雪颜的突然离去让裴钰有些心灰意冷，对顾月华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顾月华突然侮辱雪颜，勾起了他心底的回忆，再也没有办法任由自己不管不顾了。
她将自己最好的年华都给了这个儒雅清矍的男子，从情窦初开的豆蔻少女变成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她的心里大约只有裴钰，只是命运弄人，他是她爱而不得的人，突然的决裂让她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她说的那些话虽然难听，却是她积压了多年怨气突然释放出来了。
裴钰有些疲惫地按着太阳穴，压制隐约跳动的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止不住地落寞和孤寂，第一次觉得他风度翩翩的背影其实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痛苦。
她难以入耳的叫骂渐渐远去，裴钰突然之间苍老了很多，既像是突然放下了多年的执念，又仿佛从来没有走出过那段感情的阴影，终究是长情的人，突兀地有些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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