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吃死菌子还是吃宝塔糖来杀蛔虫,按照医生和老人们的说法,一个孩子在一年的时间之中只能吃一次,吃一次就足够。我家不同,每半年吃一次,原因是我常常腹痛,是那种一阵阵的腹痛如绞,痛得浑身冒虚汗,痛的时候腹部有触摸得到的硬块。还一大口一大口地不停地吐清唾沫,像将一大口白开水包在嘴里,包累了包不住了最后不得不吐出来,肚子痛的时候,坐在哪里一会儿就会吐一滩。
住在隔壁的大爷爷大祖母看着我坐在有靠背的竹椅子上,静静地在天井的花台一角,双目微闭,不时就会忍不住小声呻吟。大祖母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然后蹲下伸出一只手在我正疼痛难忍的时候,约为用力按住我的腹部,然后很肯定地对焦虑的父亲母亲说,是肚子里有蛔虫,痛着的时候摸得到一股股缠绕在一起的硬块。
每次吃母亲买回的死菌子,弟妹们吃了没什么动静,我却像专为这种打虫的果子做活广告,每吃一次就打下来很多,活的死的都有,白的红的大的小的都有。父亲常常说红色的蛔虫是长老了的,又红又长又粗,蛔虫长到了这种程度,不用药打下来就会出大问题。所以父母都觉得我爱生虫,半年买一次打虫药给我们吃,这样比较保险。
我心里一直不明白,吃的相同的饮食,饮用的水是我自己从半里开外的水井担回来,不论吃好吃歹都是我亲手做成,为什么家里人吃了长身体,我却好像吃了那些饮食光长蛔虫。这些事情在我坐在石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齐齐地袭上心头,心里惶恐不安。
想起了有一次外婆从几十里远的鼓楼山到我家接我和弟弟进山玩。我和弟弟一直被外婆讲的关于山里的生活和山里的故事吸引着,对大山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和向往。特别是外婆说的倒悬在赶集的小路上方巨大的石笋,和石笋上面的镇山之宝金扁担和小金牛的传说,让我和弟弟十分着迷。
我和弟弟私下商量过无数次,想在我暑期的时候去一次外婆家,我将这种想法有意无意在父亲面前透露出来,想试探一下父亲的态度。通常时候我和弟弟如果要去哪里,父亲对弟弟的去向不会过多过问,只要弟弟不在外面惹事生非就行,对我就不同。在父亲眼里女孩子逐渐大了,不能离开父母视线,即使是必需要去哪里一天半天,父亲都要小心翼翼一再询问,包括去哪里什么事,同行的都有谁谁谁,像盘查户口一样。
所以第一次去外婆家过父亲那关是个棘手的问题,从来没有十天半月离开过父亲的先例,外婆虽然很疼我们几姊妹,舅舅一直没有到过我家。父亲心里不确定舅舅会怎样看待我们,更不知道舅舅对待我母亲是什么态度,怕我和弟弟去了外婆家舅舅不高兴,又觉得女孩子大了不能随便住在亲戚家。
外婆讲的很多大山里的事只有我和弟弟感兴趣,三妹和小妹都年龄小,对于外婆说的一些事不太明白,也就谈不上感兴趣,她们最开心的就是每天能黏在父母身边。外婆在知道我和弟弟想进山的心思后,也想带我们去,我和弟弟出门在外能够自理,外婆和舅舅忙着地里的活儿时,不用分身出来照顾我们。所以外婆从来没有想接三妹和小妹进山去的意思和想法,怕她们住不习惯,哭天哭地闹着要回家。
我和弟弟大了她不用过多地分心来照管我们,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到处玩耍,只要别跑远了找不着回家就好。在没去山上之前,无法相像外婆和舅舅的生活,到了那里才知道外婆嫁进大山里,真的是必需像一个大男人一般顶天立地的生活,要有相当的胆魄毅力和如山一样的身板。否则就会无法生存,在那人烟稀少的大山里只有自生自灭。
花了很多心思才得到父亲母亲的同意,放口让我们去外婆家小住几日。外婆知道我和弟弟想进山去玩,特别高兴,特意在暑期里选择了连续下了几天雨的时候,趁天气凉爽一点,下山来接我们。顺便背着一大背篓用斧头砍开的干树兜,从山里背到我们街上的柴火市场卖,趁来接我和弟弟的时候,换回一些钱带回山上去贴补家用。
我到学校背面的木制品市场去找外婆的时候,看见外婆背的背篓之大,和背的那一大背干柴的重量着实吓了一跳。那个背篓能装进两三个半大的孩子,是那种用很宽的竹条密密麻麻编织得很牢固的背篓,背篓装满了奇形怪状的开成小块,砍成小段的干树根和树疙瘩,背篓口上面横向码了很大一堆柴块,用一根粗麻绳在背心那方的背篓边上系紧,横拉着压过堆砌得很高的柴块,将绳子拉紧后牢牢地系在背篓正后面的的竹块缝隙里。
看过背篓的高度和堆放在背篓口上面的柴火,估计外婆背着那背柴火行走的时候,从后面看过去,上面看不见外婆的头,只有从背篓下面看见外婆不断交替行走的脚。外婆的身材也像个男子,高高大大膀大腰圆,幸亏外婆气力过人。否则我和弟弟第一次跟随外婆进山的时候,在路上出了点小状况,有一半的山路是外婆用背篓背着我走。如果不是外婆力气大身体好,一定会被我拖累得大病一场。
外婆选择下雨过后下山来接我和弟弟,是考虑到要走将近五十里路,怕我们受热中暑。在外婆心里一直觉得我们是街上长大的孩子,比山里的孩子娇贵。在接我们的同时又感觉责任重大,很怕出点什么问题她不好给父亲交代,还有可能连累母亲,所以提别小心。
临近外婆家的那十几里路全是险要崎岖的山路,很多地段都是一边是悬崖一边是陡峭的山壁,山壁上面的乱石突出悬吊在头顶上方。山壁中部往内形成很大弧度的凹陷,在凹陷的地方用錾子敲出的仅供下脚的脚印那么宽的,歪歪斜斜的小路。
外婆说路过那一段路要特别的小心,山壁上时常有石块往下滑落,常常砸伤人。山雨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走到一定的地段,连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不管是上山还是下山,都要赶时间,天色一晚就有野兽出没,那时危险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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