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道,花苞儿离了客栈不知踪迹,那究竟她去了何方?这还得从她离开客栈那日说起,苞儿在路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不觉便出了城,本是想回家去,却怎么也下不了决心离开这澶州,加之天色不早,便向一农家借宿。
花苞儿可是易容高手“火烧云”的关门弟子,出门在外,又是孤身一人,自然便打扮了一番,扮作了
书生模样。
次日清晨,她离了这农舍,往韦城而去。路两侧树叶凋零,秋风萧瑟,心情也不免蒙上份儿凄凉,然而比起前一日在天涯客栈中感受到的压抑气氛,又不知好了多少。
行走的这条土路上,来往的人并不多,但间或会遇到一二骑马或驾车的经过,俞水和云姗也恰恰自这里赶往澶州。
在与花苞儿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水闻到了那熟悉又独特的异香。二人骑马向前又行了不久,水便打发云姗先进城,到上次来时,住的客栈歇脚,自己则以有事为由返回那条土路。
水记起了那日奇女子救自己的经历,当时,他恍惚中便是闻到了这种香,这次,他又怎能放弃解开这女子身份秘密的机会呢?
只见他把马拴在林中树上,小心谨慎地跟在那书生身后稍远点儿的地方。尾随了许久,俞水瞧见那书生来到一条小河边,自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湿了湿,擦了把脸。借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隐在树上的水可算瞧清了那人的脸,他的心不禁砰砰直跳,暗道:“果真是她!”
他记起了儿时的那场雷雨夜,刀与血的交织,他的父亲,世上唯一的亲人,就在那一夜离他而去,就是因为这个眼前人——花苞儿!
他,该如何做?杀了她吗?可她却救了自己一命。放了她吗?可正是她才导致了自己父亲的去世。究竟该何去何从呢?
此时,不远处的花苞儿放下包袱,坐在小河边,静静地望着那流淌的河水发呆。哗哗的流水声,和着那呼呼的风声,让这萧瑟的树林越发显得幽静,让那坐在河边发呆的身影越发显得单薄。
挣扎中的俞水猛地抬起头,望见此时花苞儿落寞的身影,心里好像被什么给抽空似的,心情瞬间便平静了。那是一个怎样的关口,生与死许就那一念之差,他,俞水,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
这边,花苞儿从包袱中取出几样物品,稍稍补了一下脸上的妆容,这便站了起来赶路。但花苞儿并没有沿着那条土路往韦城方向赶,反而折了回去,这一来一回,也折腾了大半天。原来,昨夜,她曾随口说道要为农妇即将娶妻的儿子画幅画,可是晨起却将这事给忘了。这不,忙赶了回去,回到这农家。
到了这农舍后,花苞儿便取了纸墨,勾勒了一幅简单却不乏意境的田园图:瞧,图中一片绿油油的菜园,园里两只追逐嬉戏的蝴蝶,色彩明亮和谐,又清新自然。苞儿看了眼这画,思量了一会儿,在右上方题了首诗:
悠闲不过田园歌,平淡中有你和我。
比翼双飞共白头,不离不弃到永久。
写罢,将这画纸在桌子晾了会儿,待墨迹干了,便将画轴卷起,送给了农户一家。二老见了,甚是欢喜,便非要留她再住一宿。
私心里,对澶州,她还有太多牵挂未曾放下,所以才自己给自己寻了这么个理由往回走。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拿得起放不下,没了骨气,甚至也不想再顾它什么骨气。心底深处的某个记忆让她忽地害怕失去刘金,她如今只想再见见他。
“就算是最糟的结果,也要听他亲口告诉我。”主意打定,她便躺在床上,思绪却飘忽不定。
次日,花苞儿正和农夫一家人吃饭,突然听到有人敲门,“这么早,会是谁啊?孩儿他娘,你去看看。”农妇这便开门去,不一会儿,就兴冲冲地走了回来,对花苞儿道:“化尘啊!有位公子似乎是在找你!”
花苞儿闻言,诧异非常,公子?会是谁呢?她谢过农妇,便向外走去。一脚刚迈出门槛,便被那院中人吓了一跳,竟是他——刘金。此刻,刘金手握画轴,面上既焦急又欣喜,让苞儿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但转念一想,自己今日易了容,凭着自己的易容术,世上也没几人能轻易识出,这便壮了胆子,走到刘金面前。
刘金哪里知道眼前这位书生竟是花苞儿,但昨夜听俞水说,这苞儿易作书生,周身散发出一股异香,便认了出来,但心中犹有些不确定,“小诗?”
苞儿心中震惊,却仍旧面不改色道:“公子,请恕小生冒昧,你我应是初次见面吧?何故来见小生?”
刘金听了,又尴尬又想笑,但总不能不说穿,看着她就这样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吧!不禁叹道:“小诗啊!多少明月夜中景,柳树河边影,剑销魂,酒断肠,无眠只为娟娥想,奈何不解我心肠?”
花苞儿听了,鼻尖一阵酸楚,但想想这两三日的事情,心中却是生气,侧脸道:“恐公子误认了!小生虽是刚从澶州出,但......”
不及说完,她自己便意识到犯了个大错误,而这又如何能瞒得过他刘金。刘金当下便握紧花苞儿的双手,激动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从澶州来的?小诗!不会错的,一定是你!原谅我好吗?”
苞儿吁了一口气,泪花自眼眶中滚落,她不知这该喜或怒,挣脱他的双手,向后退了一步,“那早已是前尘往事,何必再提!你还是......回去吧!”说“回去”时,竟像是声声似从牙缝中吐出来地般,不知道心底里经历了多少的激烈斗争。
刘金心中顿时便灰了一片,“苞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日我在亭中所说,不过是想给你个惊喜。在那之前,我便知你住在天涯客栈,但你始终不肯露出真容。夜夜与你幽会若是传开,便是对你名节的污损,我想与你堂堂正正地走在大街上,再无什么顾忌,就这样拉着你的手,让全澶州城的父老乡亲做我们的见证!”花苞儿望着刘金,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倾泻而下。
巧不巧,这内里吃饭的农夫、农妇听闻此言,正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奇怪他两个大男人如何像是对夫妻般。偏这刘金又开口道:“苞儿,我爱慕的只有你,没曾想事情会发展成那样,看着你伤心,我更加难过,若我早知如此,决计不会再说那亭中之话,也免得你误会,弃我而去。”
而此刻,花苞儿早已哭得泪流满面。她抬起脸蛋,向刘金深情地望了一眼。刘金瞧着她泪人般的模样,不禁心头一阵发酸,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花苞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的臂膀。她本是想刘金一定会给她一个心灰意冷的答复,那么,她就可以安心地回韦城。可是,可是......好像一瞬间,这一切都乱套了!
苞儿轻轻地用拳头捶打他的后背,泪花中有着喜悦的花蕊。刘金亦陶醉其中,嘿嘿地笑出声来,那迷人的笑容,似四月**,温和又灿烂,明亮又迷人。
这时,农夫和农妇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毕竟,这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哭哭啼啼地,也太不像话了!
刘金刚才只顾得和花苞儿解释,也没注意,这不,猛一抬头,见到两位老人的神情,险些笑掉下巴,忙松开花苞儿,一手向她头上伸去。苞儿若有所悟,也不动,任他将自己束发的簪子取下,一时间,浓浓的黑发如瀑布般一泻千里,待她扭过头时,农夫和农妇显然更加震惊了!
“是......是个丫头!”农夫愕然半晌。少顷,这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便知趣地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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