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如何？”玄承帝与秦天泽和谢天在自己书房中坐了一下午。一直在围绕着秦海的话题聊着，试图能够从秦天泽的话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至于谢天？若是他不愿意说，玄承帝自认是绝对没有办法撬开他的嘴巴。
此时两人告退之后玄承帝放松地靠在宽大的椅塌里面。看着书案边摞着的三摞奏折，他懒洋洋地想到：哎……算了，明天吧，和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斗智斗勇，朕累了。
听到玄承帝发问，从他身后的隔间里面绕出来一人。正是宁日晨！
“陛下，秦天泽虽说还小，但心思玲珑剔透，言语之间极有分寸。虽说阅历还浅，但有谢天这头老狐狸在一旁帮衬着。陛下与他二人周旋这一下午，其实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宁日晨躬身向玄承帝一礼，也不等玄承帝吩咐，便施施然坐到刚刚谢天的座位上，开口说道：“但是，却能从这二人的反应以及我一路来对秦天泽的观察上，看出一些端倪。”
“哦？说说看。”玄承帝饶有兴趣地直起了身子，向前凑了凑。
“秦海没死。”
“朕知道。”
“秦天泽知道秦海在哪里。”
“朕猜到了。”
“秦海不在南灵国。”
“哦？”玄承帝皱了皱眉头。这一下午以来，虽说他没套到什么信息，却是基本上确定了秦海定是躲在了南灵国里面了。而且就连南灵国的皇帝估计都不知道前踏浪军将军就躲在南灵国逃避来自于千叶国的未知危险。
“宁伯伯为何如此说？”
宁日晨笑了笑，却没有接玄承帝的话。“也不在万沙郡以北的蛮荒沙漠。”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玄承帝重重地靠回了椅塌上。虽然他口中表现得难以置信，但心中已经是信了。这些年来，若说秦海是他手中的利剑，那宁日晨便是他的半个大脑。虽然宁日晨实力高绝，但玄承帝真正看中的，却是他的头脑。洞幽察微的观察力，老成沉稳的心机，果断狠辣的手段，都十分合玄承帝的心意。他虽然也非心思简单之辈，但宁日晨在计谋和心眼上绝对称得上是大师。这些年来玄承帝的成就，至少有三成是拜宁日晨所赐，若是没有他，玄承帝在这皇城之中恐怕要比现在狼狈得多。
宁日晨摇了摇头，说道：“自是与秦天泽聊天的时候试探出来的。秦海不可能还呆在千叶国，否则以陛下手中的力量，哪怕是谢家想要藏也是藏不住的。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南灵国。而他的儿子秦天泽出现在千叶国，看似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秦海躲在南灵国，用这一点在向陛下您表示，他依旧忠于千叶国。并且他相信，经过镇南城那件事后，陛下和谢家必然都将目光投注于秦天泽身上，若是背后的那个敌对势力再次出手，就必然会被揪出来。”
“嗯，我就是这么想的。”
“而且，就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秦海身后其实若隐若现的还有一绝世强者存在，因此他毫不担心秦天泽的安危。若是那势力真的敢于不顾一切地拿下秦天泽，必然会引出那绝世强者。恐怕，秦天泽要么是有什么类似于裂空石的瞬间转移的宝物，要么就是那个强者一直暗中保护着，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而秦海八成也很希望这件事情会发生。以现在的局势，不管那暗中的势力再如何强大。他们的目的也只是擒住秦天泽而非杀死他，死掉一个秦天泽，对于他们而言只有弊端而没有好处。但若是不能做到一击必杀而后远遁，便势必会引来陛下与谢家的迎头痛击。”
“你说的都不错。这股势力现在进退两难，只能是在暗中蛰伏，等待机会。因此与谢家一直僵持不下。我想，秦海必然是有万全的方法能够保住秦天泽的性命，即便是对方想要直接杀了秦天泽，大概也无法成功。”玄承帝点头应和道，这与自己的判断基本相同。
“秦天泽是知道这些的，因此有恃无恐。陛下你要知道，他双亲离开他的时候他才十二岁。若是从未联系过他，恐怕他此时该是另外一番偏激的模样。正是因为秦海通过一些渠道告诉秦天泽自己安然无恙，秦天泽才能够如此安心地在水叶城住上四年。若是他听说秦海夫妇二人被杀，又是遭人陷害……恐怕现在灵力怎么也有个六七阶，并且肯定不会轻易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间。”
“没错。我刚刚观察秦天泽神光内敛，举止得体，言语清晰而有条理。应该是对秦海夫妇的安危毫无担心。”
“陛下说到点子上了。若是秦海夫妇在南灵国中，他又怎会毫无担心？那可是敌国，若是一个不甚给人发现了……”
“南灵国是最可能的地方，若是不在南灵国，那就基本上不可能在大漠。”玄承帝接着宁日晨的分析说了下去：“如此说来……他们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
宁日晨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该在那名绝世强者的住处。当然，那人的居所也有可能是在大漠南灵国，甚至是千叶国中。但是，认真来说，在哪里都一样了，我们不可能能找到他们的。”
“宁伯伯，你推测……这个强者，该强到什么地步呢？”玄承帝靠着椅背，下意识地摸着下巴上的黑色胡须问道。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见过那名强者一面。”
“哦？快给朕说说！”玄承帝立刻来了兴趣。宁日晨可是他手边最强的几人之一了，当也称得上是“顶尖强者”之一，两大强者的碰撞！可是宁日晨紧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失所望。
“陛下不要再打那个强者的主意了，我也不知道。”宁日晨苦笑道：“虽然我确实见过他，也只是在你命我跟踪秦海的那一次，被那人警告过。”
“哦？就是我和秦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让你去跟踪的那一次？他怎么警告的？”
“当时碍于面子，我并未与陛下详说。只是这几日想来……那人只是远远地站着，独属于九阶高手的气势一放即收。我甚至连他的契灵都没有看到，就感觉眼前一黑。估摸着晕了有三五秒吧。那人若是想杀我，只在弹指间。”宁日晨摇摇头，自嘲道：“我还总以为自己早已站在了这世上武力的巅峰了。却没想到只是井底之蛙罢了。”
居然这么强！宁日晨可是足以与十大家族族长比肩的强者！这……玄承帝不由得有些呆滞，开始后悔起自己的作为来。秦海背后的人竟然是那个境界的强者？
“那人……怕是已经摸到神阶的边缘了。”宁日晨最后说了一句，起身走出了大殿。留下玄承帝一人呆坐在椅上。其实宁日晨对于玄承帝的无所作为多少也有些不满，秦海可是玄承帝一手扶持起来在军中为自己代言的，其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这皇城中竟有人敢于使如此伎俩，这已经算是公然挑拨皇帝的威严了，而玄承帝的反应却让人难以捉摸。
接下来……就是陛下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了。该让你知道的都让你知道了，不该你知道的。你也不能知道。谢天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心中念头转动着。
宁日晨走后，玄承帝又呆坐了一会儿，起身推开书房的窗子，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花坛里面艳丽的牡丹，轻声喃喃道：“彻灵境之上的强者……十绝……你背后竟然还有如此强者……”
“天泽，你对于陛下最后的提议，是怎么想的？”谢天心中计定后，随口问道。
“外公……天泽还是想……”秦天泽低下头说道，方才临走时玄承帝说若是秦天泽愿意，可以去禁卫军中任职。
“停，你先别急着拒绝。还是先考虑考虑。外公不管是于公于私，都希望你能够留在皇城，留在禁卫军中。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你身后的我们，都好。你要知道的是，你绝对不可能在风神军中做将军的，那里只是你军旅生涯的第一站罢了。最多两年之后，便要另谋出路了。我知道，你最不舍的应该是你的那两个朋友吧。”谢天说着有些揶揄地笑了笑，说道：“小姑娘是不错的，枫家虽然不算什么大族，可也算是地方豪强，配你也算是当对……”
“外公！你瞎说什么呢……我们只是朋友。”秦天泽有些窘迫地说道。
“嗯，朋友。不管是谁吧，你总要娶妻，你得有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关系网络。在风神军中，你得不到这些。”谢天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年纪尚轻，对于友情和……无法很好地处理，我理解。你要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考虑感情的前提，是你足够强大。再说欧阳书轩，他在风神军绝对不会超过两年，甚至待够一年都有些久了。到时候，若要还走军方的路子，禁卫军也会是他的选择。”
“哦，对了，其实陛下私下里还和我说过，你要是愿意，可以加入青卫。”
“青卫？没听说过，也是一支军队吗？”秦天泽想了想，回答道。
“可以这么说吧，其实也不能算是军队，算是陛下身边的一个机构吧。你若是加入其中，会碰到很多强者，很多和你一样的少年英才。也会得到整个千叶国的资源倾斜，无数的灵技灵药，数不胜数的锻炼机会。你会接到很多小型的任务，单人的，小队的。大部分都和南灵国或者是蛮荒沙漠有关系。就比方说前几天吧，有一个小队接到了刺探情报的任务，深入南灵国灵都。谁知最后出了些岔子，将整个灵都搅得是天翻地覆鸡犬不宁，死了七个九阶高手。”谢天轻描淡写地说道。秦天泽却是心中狠狠一跳，七个九阶高手都陨落了？那该是怎样激烈的战斗啊。
“哦对了，你爹爹在建立踏浪军之前，就是一名青卫。他也是在青卫中遇到了婉儿，还有你爹爹的副官，那个叫熊什么的。”谢天补充道。
“啊……让我想想。”谢天的话让秦天泽很是心动，光是秦海曾经在青卫中碰到谢婉这一点就已经将秦天泽心中回风神军的坚定信念几乎摧垮了。更别提想象中那高烈度的战斗，高难度的任务，神秘的组织机构……
哈，这小子，果然和秦海一个样子，天生就是个战士，却不太适合做将军。这些年，若不是有谢婉与熊……什么来着的辅助他，恐怕早就在臧峰手下输得不成样子了。谢天看到秦天泽坐在一旁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心中不禁一乐。
秦天泽心中明白，自己外公说得很对，只是自己很是不愿意离别。
玄承帝与宁日晨所料没错，秦天泽看上去与其他同龄人并无不同，很难看出他十二岁便离开了父母。其中原因固然是因为秦天泽知道秦海与谢婉安然无恙，还在九魄岛享受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只是也不能说毫无影响，此时的秦天泽十分珍惜这两份让自己感到温暖无比的感情。从小在亲情上的缺失，让秦天泽对朋友之情甚是看重。
“慢慢想，不急。”谢天陪秦天泽走进谢府大门，回头说了一句，便径自走了。
“……”
“外公。”第二日一早，谢天刚起床穿好衣服准备去用早饭，便听到蹲在自己门口的秦天泽轻声呼唤道。
“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谢天有些讶然，难道这个决定真的这么难下？都失眠了？
“没有，只是我习惯早起罢了。”秦天泽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谢天抚了抚额头：“哦，我说呢，秦海就总是习惯天还黑着就爬起来练枪。有事吗？”
“我要加入青卫。”秦天泽一脸坚决地说道。
“嗯，走，一起去吃早饭，我今天就和陛下说。”谢天毫不意外地说道。若是他还决定留在风神军，那才是意外呢。强者的世界从来容不下优柔寡断。
四风城城郊罕见地下起了大雪，白茫茫的雪花飘荡在整个天地。暗淡的天光将并肩站着的两个人在雪地上映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男子摘下身上的大氅递给身旁身材娇小的女子，轻声道：“你还是穿上吧，不要待会儿冻病了……”
“不用了吧……我们灵师哪有那么容易生病的……”女子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上一暖，那男子已经将玄黑色的大氅披在自己的肩上。
感受着肩膀上的皮毛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摩擦，痒痒的，女子俏脸不禁有些红，也没有再推辞。看了一眼旁边那一身素白袍的俊美男子傲立在这冰雪世界当中的姿容，她不由得竟生出两分自惭形愧的感觉。
“不知道……”女子说了半句话却又停了下来，张了张红唇，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天泽给我来信了，是从皇城驿站直接空间传送到四风城的。”欧阳书轩看着远处连成一片的白，有些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一句。
“啊。”枫思然不由得停步，随后又快步追上前方的欧阳书轩，有些急切地问道：“天泽说什么时候回来啊？这已经走好久了。”
欧阳书轩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枫思然，盯了她半晌。连枫思然自己都有些迷糊了的时候，欧阳书轩才开口道：“他……说他加入青卫了。”
“青卫？怎么会这样？等等……什么是青卫”虽然枫思然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她却明白，不管青卫是什么，都意味着秦天泽多半不会再回风神军来了。
“是……是陛下身边的一个……算是特务机构吧。很可怕的一个地方，能人辈出，强者云集。每一名正式青卫都是极强大的战士。”欧阳书轩抬眼看着枫思然，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白袍反射起的光芒太过刺眼，他心中不由得一阵烦躁。
“……”枫思然默然无语，那个曾经在自己面前，两度推开自己，为自己挡下所有危险的男子，就这样离开了吗？不是说好了要一同看遍四风城四季的美景吗？如今一封信后便要一头扎进皇城那个大染缸。以后再见，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情景……
“不早了，快些回去吧。下雪天路不好走，你小心些。”欧阳书轩转身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
也许……自己很快也会去青卫中吧？毕竟，自己未来是有机会成为一家之主的，将军的路上走得太远未必是什么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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