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华脑中混沌一团，仍保持跪拜的姿势却已是石化当场，心中惊道：“难道自己就这样出卖了花稳石的计划行踪？”
琅华抬头就看到站在门中的花夫人，她已换了一身朴素的禅服，手中持着串念珠，蛾眉微蹙，脸色有些苍白。如瀑的长发绾在脑后，但从那几缕随意散落在肩的发丝可以看出些许匆忙与疲惫。
“进屋吧。”像是听到了琅华的心声，夫人竟然缓缓推开了房门。
“夫人，琅华暂不能服侍您了，您多保重！”琅华流着泪心中默念，一次又一次的虔诚叩首。
夫人的禅房在后园北角一处单独的小院，琅华才进院门就看到禅房里明亮的烛火，像是犯错被抓了个正着的人，她呆立在院门前羞怯难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好一会才平复了心情。虽然今日夫人起的意外的早，但看着白色的纸窗上映着夫人手持佛珠默默诵经的背影，一切都好像一如往常，平静安详。看着夫人纤瘦的背影，琅华终于湿了眼眶，俯下了身子，默默跪拜。
刚推开门，清新的空气就扑面而来，琅华看着满院的星辉月光，树影婆娑，心中顿生万般不舍。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自己只待过一夜的婚房，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再不敢多做停留，琅华快步走向禅房的方向。夜是那么宁静，没有一点声音，琅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惊醒府中熟睡的人们。
更声悠悠，一下一下像打在她的耳旁。琅华猛然起身，扶着额头坐了片刻，又甩了甩头才清醒了些。当她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后，才发现屋内空空如也，花稳石早已不知去向。摸到床角放置的珠钗华服与身上的短打胡服，琅华才确认昨晚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想到这里，琅华连忙抹黑起床。桌上包裹也不见了，想必花稳石已安排好一切，琅华倒了杯水，迅速漱了口就轻手轻脚的出了新房。
琅华只好又坐回床上，和衣躺下，虽然闭着眼，却觉得更清醒了。她心中凌乱，如波涛翻滚几番都没有一点头绪，既有对将军和夫人的愧疚，又有对未知生活的好奇与恐惧。久久的都不能入睡，好不容易有些恍惚了，却听得街上传来寅时的更声。
“好了，你只管睡吧，要是明天没精神坏了我的事，我就将你扔在路上！”花稳石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琅华扶着床沿站起身，说道：“公子还是在床上休息吧，琅华在桌子旁也能睡的。”
想想也是，花稳石记得小时候无数次的将闯的祸扣在琅华的头上，她从没有怨言，一直默默承受。但是嘴上仍然话风不改，道：“你知道就好，早点休息，明天要做的事太多。”
听到这样直白刻薄的威胁，琅华噗嗤一声笑，道：“公子想做的事，一直没人能阻止，即便是将军责罚，也改变不了公子想法。从小到大，这点琅华一直清楚，况且琅华何曾出卖过公子？”
花稳石想起母亲平日里的温柔慈爱心中也是一动，说道：“也罢，你毕竟与我不同，母亲平日那么疼你，忽然逃走了，怕要伤心很久。你有孝心我不拦着，只是一点，寅时三刻我在后园南角墙下等你。若是你没赶来，我不会等。另外你要是心怀他想，将我行踪泄露，以后便休想再在我花府立足。”说到此处，他的语气已是凌厉非常，强硬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黑夜里，琅华看不清他的表情，幽暗宁静的气氛一时也不敢打破，想了想还是将心中所想说出：“夫人浅睡，每日卯时些就会早起到禅房诵经，每日都是我先去禅房帮夫人布置。明日也是顺路，我去下禅房将功课做了也不会耽误时间，更不惊动他人，不然琅华始终无法安心随公子离家。”
“我自留了书信，对你也有提及，如今情况非常，不好教人取笔研墨，你只管安心休息。”花稳石并没有看琅华，拉过两把凳子，又熄了灯，单手支着头，闭目将息。
琅华听着花稳石有条不紊的分析与安排，才意识到，这一别去，与将军和夫人短时再见恐怕不易，说道：“琅华深受将军与夫人恩泽，如今虽然是随公子离去，不告而别也是大不敬。公子可否容琅华留书一封，也是琅华勉强尽些的本分。”
从没有这样打扮过的琅华一时有些局促，花稳石又递上准备好的短靴。他看着眼前换了一个人似的琅华，倒也有几分英气，不禁莞尔，面上却不露声色，说道：“今夜府中琐碎事多，仆人侍从们也获我娘赏赐酒宴不少，估计要敞开吃喝很久。打扫清理的人也会待到深夜，你我暂先熄灯休息攒下精神，明日寅时三刻，自有人在院外接应。”
琅华迅速背过身，喜服繁复的扣子使得双手像失去控制般，微微的颤抖。橘色的烛光在静谧的新房中轻轻摇曳，除了衣服摩擦声响，琅花甚至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砰砰跳动。好一会她才收拾妥当，擦去了妆容，卸下了花钗步摇，脱下了大袖明衣。当她穿上那件黑色粗布衫，才发现这是一件胡式男装，窄袖束腰，短襟裹腿，极为简洁利落。
花稳石闻言一愣，旋即朗声笑了起来：“我倒忘了这层，你放心换吧。”说完便背过身，继续收拾包袱。
语一出，她又有些后悔，如今二人已结为夫妇，自己仍是婢女的心境，倒显得有些做作。
琅华伸手接住了扑面而来的粗布衣衫，见花稳石仍在盯着自己，不觉红了面颊，下意识的颔首细语道：“烦请公子背下身。”
她的果断利落倒是有些出乎花稳石的意料，事情的发展远比想象的更为简单顺利。他轻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将包裹里的黑色衣物抛向琅华，道：“换上这身衣物，将妆容首饰全都卸下。”
良久，意识到花稳石语气中的轻视，琅华微微蹙眉，有些伤心的说道：“公子不嫌弃琅华就好，琅华不求其他。既已拜堂，琅华就是公子的人，公子在哪里，琅华自当追随！”
第二章：点红烛，朱颜耀良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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