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成武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曾强便如同被烧红的钢针扎了屁股一般,几乎跳了起来:“天安市局刑警接走了赵健?他们想干什么?我们这个时候是要和时间赛跑,延误一秒钟就有可能失去战机,天安市局的刑警这是故意添乱,田厅长,您一定要和天安的谢义伟说说了,他们这么做有阻挠抓捕肖正的嫌疑。”
话音未落便听车下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起:“是谁在给我们天安市局扣帽子?”随着声音,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身材精廋的男子大踏步走上车来,男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扫视着车上众人,最终落在田成武身上,笑着上前几步,和田成武握手,说道:“田副厅长,刚开完市里的会,耽误了,您别见怪。”
田成武哈哈一笑,说道:“你我多年交情了,还跟我来这套,快点儿坐下。”说着随手拉了一把椅子放在身边,来人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顺手从随身带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个水杯,打开盖子,一股扑鼻的绿茶清香随着热气在车厢内散发开来。此人正是天安市公安局局长谢义伟。
“老谢,你的兵本事不小啊。”马千里看谢义伟毫不客气的坐在田成武身边,心中隐隐不快,自己是省厅纪委书记,虽说和天安市局局长谢义伟同为副局级,但自己是厅党委成员,地位要比一个市局局长高出一头,此刻这个谢义伟竟然大模大样坐在自己的上首,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谢义伟仿佛刚刚发现马千里一般,连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原来马书记也在,我忙晕了,不好意思。”说着作势要起身换个地方坐。身边的田成武一把将他按住,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别搞那么多虚头巴脑,只要能抓到肖正,你坐到我脑袋上我都没意见。”
谢义伟哈哈一笑,便一屁股坐下,端起水杯,悠闲地喝了几口,缓缓将杯子放下,对马千里说道:“马书记,您说的话我没听明白,我的兵怎么了,我是个粗人,别人说话一拐弯儿我就发懵。”
宋珊珊对谢义伟是了解的,当年她在天安市市局刑侦支队的时候,谢义伟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是S省公安厅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精力极其旺盛,遇到大案就兴奋,三五天不合眼是常事。平时御下极严,容不得手下在工作中出半点疏忽。但又极其护短,他的兵犯了错,他怎么说都行,别人只要说一点儿不是,他一准儿和人瞪眼。就是这副臭脾气,让他在副局长岗位上一干就是八年。终于熬成了局长,性子半点儿没改,干到第五个年头的时候,省厅打算提拔他到省厅纪委任书记,政治部推荐到省委组织部,省委组织部一直拖着不考核,结果没过几天,竟然从省纪委派了一个处长来。正是因为如此,谢义伟和马千里一直很少来往,平时在省厅开会见了面都很少打招呼。今天坐到一张会议桌边,剑拔弩张是在所难免了。
“我说的是你的好兵肖正,”马千里当然知道谢义伟对他始终存有敌意,但一个市局局长居然敢公然顶撞他这个省厅党委成员,这要是传出去他马千里的脸就彻底掉在地上了,当下寸步不让,冷冷说道,“谢局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这个肖正就用了半天,就几乎要把S省公安系统折腾的底朝天了。”
谢义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肖正,这个名字有印象,不是你们一个多月前从我们这儿带走的吗?我当时就说了要把人放在天安市局审,我们天安市局也有纪委,而且我谢义伟对队伍里的坏分子历来是恨之入骨,只要他犯了罪,我决不饶他。结果咱们省厅纪委硬是不信,非要把人接走。前几天我还和我们的纪委书记马骏说呢,一定要好好向省厅纪委学习,要通过肖正这个案件学习省厅纪委的先进办案方法。这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出了这样的事,马骏这小子一定在肚子里笑话我,没准儿牙都笑掉了。”
宋珊珊不由一愣,在省厅机关待久了,她已经见惯了各位领导之间客客气气,就算背后矛盾再深,表面上也是和颜悦色。这位市局局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裸的嘲讽省厅纪委,这下子只怕要把马千里得罪苦了。
果然,马千里脸色大变,便要拍案而起,谢义伟却打着哈哈大声说道:“这都一点半了,各位领导想必还没有吃饭,到了我天安市地头上,就让我这个地头蛇效点儿微薄之力。老刘,老刘,把饭端上来。”他扯着嗓子一喊,车下一个声音高声应和着,两个民警抬着一个大大的保温箱上了车,箱盖一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个个盒饭,透过可降解餐盒,一阵阵诱人的香味传了出来,大家这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肚子不由争先恐后的唱起了空城计。而马千里被谢义伟这么一打岔,一股怨气竟然发不出来,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再出声。
宋珊珊此刻也感觉饥肠辘辘,拿起盒饭打开盖子,简单的清炒苦瓜红烧鸡块,竟显得香气扑鼻。当下也顾不得淑女形象,抱着盒饭便是一番狼吞虎咽。
田成武一边吃一边说道:“老谢你个财迷,就给我们吃这个,下次你到省厅开会,我最多给你准备方便面吃。”
谢义伟笑道:“这可是我们标准的工作餐,吃过了饭菜,还有绿豆汤,冰镇的,在车下保温桶里,这大热天的,好好解解暑。”
八月酷暑天气,在这不透风的指挥车上坐了这么久,一听有冰镇绿豆汤,大家无不欢欣鼓舞,纷纷拿了杯子下车去盛汤,唯有曾强一个人坐在会议桌边心事重重,竟然连饭盒都没有打开。
“曾总,怎么,身体不舒服吗?”田成武发现了曾强的异样,想到方才一直对曾强穷追猛打,不由心中有些不忍,便开口问道。
曾强摇摇头,看了一眼谢义伟,小心的对田成武说道:“田厅长,您看赵健的事儿……”
田成武一拍脑袋,说道:“被这个老谢一折腾,正事儿差点儿忘了。老谢,你们天安市局的刑警把一个重要关系人带走了,你跟他们说一声,把人交给特警,让特警送到专案组去。”
“没问题,”谢义伟应了一声,接着提高声音向车下喊道:“老吕,让刑警把那个叫赵健的交给特警带走。”车下一个声音应了一声。
宋珊珊心中不由好笑,市局和省厅机关果然存在着明显的差别,省厅勤务指挥处的人,一旦随同领导外出,必然有人亦步亦趋跟在领导身后,随时向各个部门传达领导指示,此刻指挥车上操作台边的民警,便是充当这样的角色。而市局局长,身边连个跟班的都没有,下个命令还得喊一嗓子,别看这么一点儿区别,领导的官威便天差地别。
不一会儿,便见一名男子匆匆上车,宋珊珊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早晨被田成武臭骂一番的天安市局勤务指挥处处长吕静宗,吕静宗上了车,看了一眼田成武,停下脚步,尴尬的笑笑。
谢义伟笑道:“田厅长,这是我们天安市局的勤务指挥处处长吕静宗,老公安了,就是没眼力劲,上午招厅长不高兴了。回来跟我说了半天,说把厅长惹生气了,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田成武笑笑,说道:“你小子,一听我骂了你的兵,肯定在背后把我骂个狗血淋头。”
谢义伟一边笑着连说不敢,一边招手示意吕静宗开口。吕静宗深呼吸了一次,平静着快步上车造成的喘息,说道,“谢局,赵健是被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李军带走的,我联系李军了,他说人不能放。”
谢义伟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荡然无存,说道:“人现在在哪儿?”“在刑侦支队重案大队。李支队长说他们已经开始审讯了。”
“把录像接过来。”田成武说道。操作台边的民警又是一阵忙碌,车厢内的屏幕上顿时显示出一幅幅监控画面,这是通联到省厅纪委和督察总队平台的实时监控,囊括了S省所有的讯问室探头,通过平台可随时调阅任何一个讯问室的审讯录像。
显示在画面上的是3X3排列的9小格图案,正中的图案中央,一名男子正端坐在不锈钢制成的约束椅上接受审问。
“放大这个画面。”田成武话音刚落,画面便迅速充斥了整个屏幕,画中的人面容清晰可辨,田成武看了一眼曾强,曾强点点头,说道:“没错,这就是赵健。”
监控屏幕右上角,数字时钟在一秒一秒的跳动着,2014年8月11日13时45分,距离肖正提出的第三个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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