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人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投向了田成武手中的电台。
“什么问题？”
“他想逃跑，被我们控制了。”
“逃跑？”田成武有些疑惑了，一个被保护的证人，竟然想逃跑，这是什么情况？“说具体点儿。”
“这个赵健是学院路派出所的同志找到的，听派出所的同志说他们一亮明身份，这个赵健就显得特别紧张，带到咱们特警的车上以后更是脸色苍白，不一会儿就说要上厕所，咱们的人让他忍忍，赵健说实在憋不住了。咱们的人没辙了，就带着他下车准备让他就地解决。结果他一下车撒腿就跑，幸亏咱们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按倒在地。”
田成武一边听着，心中已经明白了一多半，说道：“派出所的同志找到赵健的时候怎么和他说的？”
电台中沉默了片刻，显然是高向前在向派出所的人了解情况，过了不一会儿，高向前的声音在电台中响起：“派出所的同志不知道咱们找赵健的意图，就是告诉他有事情找他，让他跟着走一趟。”
这个赵健，一定以为警察是来抓他的，田成武在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是啊，莫名其妙警察来找，也不说有什么事儿，直接来一句跟我们走一趟，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可如果心里没有鬼，为什么要跑呢？
“当时我们都觉得奇怪，派出所的同志就查了一下赵健的身份，发现这个小子曾经因为吸毒被拘留过十五天。”
肖正**案的重要证人，竟然是一名吸毒人员，田成武心中顿生疑窦，抬眼看了一眼窦宝山，窦宝山面沉似水，看不出丝毫表情。
“派出所的同志这下更觉得有问题，就搜了他的身，结果在他身上发现一包白色粉末，问了他几句，他就承认了，说是海*洛因。”
宋珊珊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惊讶来形容了，这个重要证人，不仅是有劣迹的吸毒人员，还是持有毒品的现行犯，这样的证人，证言有几分可信呢？
“然后呢？”田成武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然后派出所的同志就给他上了铐子，又带到我们特警的车上。结果这个小子提出他和一个重要案件有关，前不久刚被审查了一周，办案单位向他宣布了纪律，要求有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上报，否则就继续把他关起来。因此，他提出向办案单位说明情况，要求打电话。”
“是哪个单位办的，问清楚了我们联系。”
“问过了，赵健不知道那个单位的名称，只有对方办案人的手机号码。”
“这倒新鲜了，”田成武冷笑着，“被审了一个星期，都不知道是被哪儿审的，这瞎话编的也太拙劣了吧。给他电话，让他打，我看他还能变出什么花儿来。”
“不用打电话了。”车内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宋珊珊原本全神贯注听着田成武和高向前的对话，这个声音忽然响起，竟然将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说话的人竟是曾强，“赵健刚被我们专案组审查过，他要拨的号码就是我的手机。”
“你？”田成武显然没有料到，眼睛瞪向曾强，“你们因为什么审查赵健？”
“就是肖正这个案子。”曾强觉得有些尴尬，额头渗出汗珠。
“他不是那个案子的证人吗？”田成武目光如电，紧盯着曾强，“怎么证人也要被审查吗？”
“田厅长，这点我需要向您解释一下，这个赵健最初态度并不好，”曾强完全可以感觉到田成武目光中的质疑，紧张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审了他一周他才肯如实指认肖正。”
宋珊珊此刻的惊讶不亚于田成武，田成武是特警出身，尚且知道对证人审查不妥，宋珊珊是办案多年的老警察，审查证人获取证言，也是头一次听说。
“你们专案组就这么办案子吗？”田成武有些哭笑不得，证人不愿意作证，就可以关起来审吗？
“老田，现在案子不好办，条条框框太多，尤其是证人证言难取，像肖正这个案子，如果赵健不开口，证据链就无法形成，肖正这个败类就会安然无恙。”坐在曾强身边的马千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慢悠悠的说道，“专案组也是没有办法，不过话说回来了，这种做法的效果立竿见影，不少案子都是这么拿下的。”
宋珊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话的人可是省厅纪委的书记，关押证人获取证言，如此典型的非法拘禁行为，怎么到了马书记口中，竟然变成了先进经验，还成了立竿见影的好做法。
“老马，”田成武也没有想到马千里对这种做法居然是支持的，“不是我说你，这样做是有问题的。你把一个没有犯罪嫌疑的人关起来，等到人家愿意作证的时候再放，日后这个证人较真，你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哎老田，我声明这事儿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啊，”马千里笑着连连摆手，“我曾经牵头弄过几个专案，这些也是我在专案组的时候学到的，确实好用。当然你说得对，也很危险。所以专案组审查过的人，被释放之后都会规定一些纪律，比如随时向专案组报告情况等等，便于我们及时了解，一旦有问题不致于措手不及。”
“所以今天这个赵健才会要求第一时间向专案组报告，对吗？”田成武无奈的看了一眼曾强，曾强擦着额头的汗水，连连点头。
田成武长叹一口气，拿起电台，说道：“老高，电话别打了，你们看好这个人，千万注意，他有可能是肖正袭击的目标。”
“明白，”高向前果断的回答着，“厅长，那持有毒品的事儿？”
“等这件事解决了就交给派出所，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田成武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马千里和曾强，说道，“记住，就算这个人现在的身份是我们全力保护的对象，也不能突破依法办案的底线。”
曾强听出了田成武的言外之意，不由看了马千里一眼，只见马千里依然正襟危坐，如同没有听到田成武的话一般。便知道马书记能说出方才那番话替自己开脱，已经是仁至义尽，要改变田成武的印象，只能靠自己了。只得硬着头皮，陪着笑脸说道：“田厅长，这个赵健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偏偏铁嘴钢牙，一口咬定记不清了，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满脸写着我就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不收拾一下，根本不会有进展。”
田成武哼了一声，说道：“曾总你是预审专家，预审我不懂，不好评价。我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抓捕肖正。现在我最想搞清楚一件事，赵健这个证人，他的证言到底有几分可信，这个问题谁能回答？”
曾强微微一愣，便坚决的说道：“这一点请厅长放心，我敢保证赵健说的是实话。”
“曾总，”田成武的声音冷冰冰的，“我提醒你一下，下结论一定要慎重，你的判断会直接影响到我的抓捕方案。”
“老田，”马千里咳嗽了一声，微笑着说道，“你就别吓唬曾强了，抓捕是抓捕，审查是审查，两码事嘛，你是抓捕专家，赵健的证言是真是假我们日后自然会去甄别，和抓捕扯不到一块儿去吧？”
盛夏的车厢内，虽有空调制冷，却依然让人感觉闷热，饶是如此，宋珊珊却感到后背一阵发凉，田成武在质疑专案组的审查方式和审查结果，马千里则寸步不让，谈笑间抛出一枚软钉子，省厅党委成员之间的交锋，不动声色却又暗藏刀光剑影，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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