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成武身子向后一倒,背靠在沙发上,自言自语道:“一开始就选择了西门做突破,发现有人防守,出手抢枪,在北门设局,然后返回西门,枪响后趁大家混乱,瞬间突围,厉害厉害。”说完之后沉思了半晌,问道:“为什么不早点儿走呢?特警总队的人到位之前,都是天安市局的人在做外围控制,而且刚出事的时候恐怕外围的控制圈都没形成,这时候突围太容易了,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走?他在等什么?”说心里话,田成武对这次抓捕行动始终不看好,从发现宋珊珊被袭击到外围布控完毕,中间至少有五分钟的时间空白,而肖正完全可以利用这五分钟铁壁合围之前的黄金时段逃之夭夭。因此当厅长柳向东要求田成武亲赴现场指挥的时候,田成武断定肖正早已出了包围圈,这次行动只不过是执行柳厅长的命令而已。直到枪声响起,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估计出现了问题。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肖正没有选择第一时间逃出去,而偏偏要折腾这么一大圈等包围圈布好了再走呢?此刻,猎人的直觉告诉他,只有找到其中的原因,才能向肖正靠近一步。而此刻,要解开这个疑团,除了靠在座的警界精英头脑风暴外,肖正的妻子陈芳书恐怕也是一个关键,毕竟没有人比陈芳书更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宋珊珊对于抓捕行动并不熟悉,最初看到大批警力集结觉得铁壁合围万无一失,此刻听田成武一说才知道其间确实有一个巨大的漏洞,心中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明白肖正为什么不马上突围,却感觉这一丝明白细若游丝,若有若无,似乎就在眼前,但总是如同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帘,看不清楚。抬头看向对面的孙怀忠,在这个屋子里,除了田成武之外,孙怀忠是当之无愧的抓捕战略专家,却见孙怀忠紧锁了眉头,显然毫无头绪。
“其实原因很简单,”客厅窗边响起一个平静的女子声音,大家讲目光齐刷刷投向窗边,只见陈芳书看着窗外出神,口中却轻轻说道,“因为负责守着天河小区的,是肖正的朋友。”
宋珊珊心中一震,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那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其实她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意识到了答案,负责把守天河小区的是天安市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李军,是肖正的至交好友,肖正从他的眼皮底下脱逃,他第一个脱不了干系,肖正之所以等着,只是为了告诉大家,我是从省厅特警总队组织的包围圈中突围的,与天安市局无关,与李军无关。而自己之所以觉得这个答案如雾里看花一般看不清楚,是因为在潜意识中,肖正是一个无恶不作的败类,一个败类,怎能如此重义?若是为了不连累朋友宁可只身犯险,又有多大的可能去干**那样的肮脏勾当呢?
田成武对于案件的前期办理并不了解,肖正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张白纸,在白纸上作画远比将原有的涂鸦擦去重画更为容易。陈芳书的答案如果是事实真相,那自己就需要对肖正重新认识了,为了不给朋友添麻烦,宁可等到精锐部队合围之后再突围,这个人如果不是极度疯狂,就是极度自信,自信到完全不把省厅特警总队的精英放在眼里,自信自己无论面对怎样的绝地,都可以反戈一击,险中求胜。而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
“小穆,”田成武将目光投向了情报中心主任穆成林,“你得出马了,把这个肖正好好查一下,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背景,恐怕不像档案里写的那么简单。”
穆成林点点头,说道:“我马上安排。”接着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厅长,现在已经快要十一点半了,按照肖正电话里说的时限,只剩十五分钟,咱们是不是把指挥部向前方转移一下,这里离和平商场和火车北站都太远了,万一有什么情况照应起来太困难。”
宋珊珊心中微微一动,不由看了一眼这位情报中心主任,抓捕行动总指挥是田成武,协助田成武的是特警总队的总队长高向前,具体在前方冲杀的是特警总队的副总队长孙怀忠,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抓捕行动的专家,而情报中心,只是负责后端支持而已。一个后端支持的要对前方指挥作战的指手画脚,哪怕穆成林尽量委婉的装出忽然想起的样子,这种提议也难免招致领导的不快。这个穆成林,终究是个技术干部,对机关里那些沟沟坎坎了解的太少了。宋珊珊一边想着,一边担心的看了一眼田成武。
果然,田成武面上掠过一丝不快,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和平商场和火车北站都是天安市地界,环境复杂,我们远远没有天安市局的人了解那里的情况,我们到了现场,只能添乱,到时候天安市局的人碍于上下级关系,时时处处请示我们,一来我们的意见不见得对,二来这么一折腾,战机稍纵即逝。小穆啊,这时候,我们得把自己当成官老爷,躲得远一点,把舞台留给更熟悉情况的人。”
一番话说完,满屋警察顿时恍然大悟,穆成林面露愧色连连点头,宋珊珊心生敬意,这位长年在一线打拼的特警,成为厅领导后所幸没有沾染上大多数领导酷爱高高在上指手画脚的恶习,把具体行动指挥权交给更合适的人,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又有几人能做到呢?而心情最为复杂的,却是孙怀忠,面前这位副厅长,孙怀忠太了解了,抓捕行动不同其他,当机立断尤为重要,做一名合格的猎手,就算不熟悉环境,也要具备迅速捕捉战机的本能。更何况和平商场和火车北站,对特警总队来说并不陌生,就连他孙怀忠都曾好几次在那里执行警戒抓捕任务,说不熟悉环境,绝对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孙怀忠之前所判断的,田成武副厅长,对这次布控根本不抱希望,让孙怀忠意外的是,这位雷厉风行的老领导,竟然能这么快说出一个如此天衣无缝而又光明正大的借口,看来当了大领导,境界就是不一样了,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政治智慧”吗?
就在屋内众人啧啧赞叹的时候,就听窗边传来陈芳书淡淡的声音:“别瞎折腾了,什么和平商场,火车北站,肖正根本不可能在那里。”
“是吗?”田成武仿佛忽然提起了兴趣,将头偏向了陈芳书的方向,这才是田成武的主攻方向,要了解肖正,必须从陈芳书入手,只要她愿意沟通,田成武就有把握找到突破口,说了这么多,正主儿终于开口了。如同任何一个捕猎高手一般,嗅到猎物的一丝气息都会莫名激动,田成武压抑着心中的兴奋,脸上摆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说道,“小陈,那你说说,肖正在什么地方呢?”
陈芳书摇摇头,说道:“肖正在哪儿我不知道,但你们分析的路子不对,照着错误的方向,只会越走越偏。”
田成武仿佛忽然很感兴趣,身子坐直,说道:“愿闻其详。”
陈芳书说道:“你们一口咬定肖正犯了罪,什么二百三十六,三百八十五的,那我问问你们,肖正要是没犯罪,那二百三十六三百八十五还有什么意义?”
宋珊珊不由一愣,是啊,肖正的问题很清楚,我到底犯了什么罪,犯了什么罪,要是没有犯罪呢?
屋里的座钟当的敲了一声,那十一点半的报时,如同触动了遥控器上的静音按钮,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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