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宋珊珊如同听到晴天响起的惊雷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是肖正干的吗？”
“我不知道，我刚出门就被高总堵回来了，说我们的枪被抢了，现在情况很危险，我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您身边，保证您的绝对安全。”崔勇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把挂在肩头的800兆数字电台递给宋珊珊，“我要了他们的信道代码，您调到7E－10A，外面什么情况我们用电台就能听到。”
宋珊珊接过电台，熟练的把信道调整到7E－10A，电台里立刻传出伴随着静电杂音的通话。“东门无异常。”“西门无异常。”“南门无异常。”一连串急促短暂的报告，全都是无异常。枪声传来的方向在小区北侧，自从打开电台，便没有听到北门传来的报告，不知是已经报告完毕了还是问题确实发生在那里，宋珊珊心中不由紧张起来，这个肖正，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抢枪拒捕，非要把自己变成一个严重暴力犯罪嫌疑人，这时要开枪击毙，连鸣枪示警的程序都可以免了，肖正啊肖正，你这是一步步把自己往死路上逼。想到这儿，宋珊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陈芳书，陈芳书此刻也早已方寸大乱，脸色苍白，不由自主的咬住了下嘴唇，全神贯注听着电台里的声音。
“北门情况怎么样？”电台里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是田成武，宋珊珊不止一次听田成武做过典型发言，这个声音毫不陌生。宋珊珊知道，省厅领导在指挥车上指挥时，身边总会跟着一帮随从，至少有一个民警充当领导的传声筒，把领导的指示通过电台向外传达，仿佛领导尊贵的声音在电台中出现是一件极其掉价的事，这种陋习沿革多年，竟然成了约定促成的规矩，好像不如此就不足以显示出上下尊卑，这也是中国官场森严的等级制度下的产物，公安局自然也无法免俗。此刻，田副厅长竟然亲自拿起电台问情况，看来这位老特警真的急眼了，的确，布下天罗地网，竟然让猎物把猎枪抢了去，这个猎人丢人也算丢到家了。
“还在搜，现在各个机动力量都集中在北门了，我们正在地毯式搜索，没有发现可疑。”电台里传来的竟然是孙怀忠的声音，这次行动坐镇指挥的是省厅副厅长，协助副厅长的是总队的总队长，亲自在一线搜捕的是总队的副总队长，如此高规格的抓捕，在S省历史上尚属首次。
“孙总孙总，我是一支队周和，发现被抢枪支，重复，发现被抢枪支，位置北门内自行车棚。只有枪，没有人。”
“所有人员提高警惕，各固定哨卡不动，游动岗全部向北门自行车棚靠拢，沿途做地毯式搜索。”田成武声音镇定自若。
“周和，附近是否有可疑？”孙怀忠的声音传来。只发现枪没发现人，从开枪到现在时间这么短，抢枪人跑不远。
“这个，”电台中周和的声音有些犹豫，“我觉得有些问题，枪的扳机护圈里面有一根不锈钢条，有些奇怪。”
“先不要动枪，我马上就到。”随着孙怀忠的声音，电台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不锈钢条，宋珊珊在心中默念着，这是什么意思，在枪的扳机护圈里插一根不锈钢条，是想传递什么信息吗？宋珊珊一边想着一边看了看崔勇，崔勇早已明白宋珊珊心中的疑问，也摇摇头，玩了这么多年枪，他也没有听说过在扳机护圈里插钢条是什么意思。
电台中的沉默过了大约五分钟，宋珊珊觉得这五分钟简直像一年一样长，孙怀忠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田厅长，高总，我们上当了。”
“说。”田成武的声音短促干脆。
“嫌疑犯把枪支固定在地上，用一根弹性极好的不锈钢条插入护圈，将不锈钢条用一根绳子拉弯固定好，又在绳子上放了一根点燃的香烟，香烟烧断绳子，钢条在弹性作用下反弹，同时击打扳机，击发枪支。”孙怀忠尽量描述着这个奇怪装置的样子和功能，“这是一个简单的自动击发陷阱，嫌疑人不在北门，我们中计了。”
电台里出现了令人压抑的沉默，此刻的沉默比方才的沉默更加浓重，在枪响的一刹那，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北门方向，随后必然有短暂的混乱，此刻，包围圈内的猎物很有可能已经趁乱突围了。
“各门加强警戒，搜索范围扩大到整个小区，迅速调取从枪响到现在的监控录像，一帧一帧找，掘地三尺也要把肖正找出来。”
听着田成武的严厉号令，宋珊珊轻轻将电台放到茶几上，后背缓缓靠向了沙发，不知不觉中，手心已被汗水湿透，她心里清楚，田成武在做最后的努力，她当然也明白，此刻的肖正，或许早已从天河小区脱身而出。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陈芳书脸上，陈芳书的脸上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但在轻松背后，一缕难以掩饰的担忧在目光中闪动着，那句奇怪的话在宋珊珊脑海中回想着，肖正的身体里有一个魔鬼，难道是真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此刻，这个魔鬼是不是已经被放出来了呢？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宋珊珊的思路一下子被抓了回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宋珊珊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接通了电话：“哪位？”当了多年的警察，宋珊珊已经不习惯对陌生号码说你好了，警察这个职业，与温柔无关，即使对漂亮的女警也是一样。
“宋处长你好，还用自我介绍吗？”
宋珊珊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是肖正，她迅速将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随手抄起茶几上的便签纸，拿起旁边的笔写下了一串号码，又写下肖正的名字，递给身边的崔勇，崔勇先是一惊，马上明白了宋珊珊的意思，一把抄起电台，快步走到里屋卧室，随手关上房门，宋珊珊暗自松了一口气，肖正来电的信息一旦被崔勇传递出去，指挥车上的各种电子设备一定会全力开动，拼了命的锁定肖正的位置。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肖正，你在哪儿？”宋珊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而又缓慢。
“宋处，你们已经问了我一个月问题了，现在轮到我提问，第一个问题，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肖正，你要明白，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现在唯一的出路是自首，告诉我你在哪儿，我们去找你，放心，你只要在那儿等着，我们会给你算一个投案自首的。”
“宋处，记住第一个问题，搞清楚了第一个问题，你就知道该在哪儿找我了。不过，我只能给你一个小时，过时不候。”
电话挂断了，听筒中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
崔勇推开卧室房门，急匆匆的对宋珊珊说道：“宋处，技侦已经把手机控上了，一会就能确定位置。”
宋珊珊点点头，心中却暗暗苦笑，肖正这个人，现在看来一点儿都不简单，既然敢打电话来，就知道该怎么应对，追着手机信号，十有**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手腕上的手表，10点45分，肖正给的时间是一个小时，要找到肖正，恐怕还要从他所说的那个问题入手，“你犯了什么罪，你犯了什么罪，**，受贿，这和你的位置有什么关系呢？”
平静了许久的电台忽然响起，“发现嫌疑人手机信号，位置在西三环路天河桥附近。”
宋珊珊精神一振，天河桥，就在天河小区西门外不远处，从那里上桥就是三环路。
“手机信号在沿三环路快速移动，怀疑嫌疑人乘坐车辆。”
“指挥中心调集就近巡逻车辆前往拦截，特警武装巡逻车沿途追赶。”田成武在电台中发号施令。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宋珊珊眼睛盯着腕上的手表，秒针在圆圆的表盘上一圈一圈飞跑，转动的速度仿佛比平常快了许多，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指针指向10点55分时，电台终于再次响起：“报告指挥部，目标车辆已拦截。”
“报告详细情况。”
“目标车辆是一辆环卫垃圾车，车内司机1人，已被控制，没有武器。”
“核实司机身份。”
“司机身份已核实，天安市环卫局工人刘大龙，没有前科劣迹。”
“技侦总队单兵是否到场？”
“技侦总队单兵已到场，侦测嫌疑人手机信号位于该环卫车方圆10米之内，怀疑手机隐藏在车上。”
“将司机和车辆全部带离，送到刑侦总队由技术支队勘查车辆寻找手机。”
“是。请问厅长，司机刘大龙带到哪儿？”
“带到刑侦总队，到时候由省厅专案组接走审查。”
电台再次陷入沉寂。很明显，肖正打过电话后便随手将手机扔到垃圾车上，省厅精锐力量组成的抓捕组，连同技侦总队侦测手机位置的单兵，追着一部被层层垃圾掩埋的手机跑了半个三环路。宋珊珊深深叹了一口气，刑侦总队技术支队的民警将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中不断翻找，找一部小小的不知型号的手机，而省厅的专案组则不得不抽调警力，把一个环卫局的工人审个底朝天，而这，恐怕只是一个开始。
当当的报时钟声响起，肖正家座钟的指针稳稳指向了11点，十五分钟，就这么白白过去了。“**，受贿，肖正，你出的这是什么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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