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德胜的电话毫无悬念的平淡如水,这位笑面佛一样的领导在电话里一如既往的表达着对宋珊珊的关心,叮嘱宋珊珊万事小心,对于整个遇袭的经过倒是并不关注,如何被俘如何脱身,几乎一句都没有问。宋珊珊知道,这位省厅纪委副书记一贯善解人意,此刻自己惊魂甫定便揪着问长问短,绝不是一位高情商领导的办事风格。当然宋珊珊也相信,自己遇袭的情况,早已被崔勇上报到指挥中心,相关细节刘德胜定然早已了然于胸,再加上抓捕肖正这样的事情,与刘德胜毫无关系,刘德胜就更懒得关注了。
电话挂断了,宋珊珊在心中踌躇着,是不是需要给马书记也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呢?正在犹豫,只觉得一股浓浓的咖啡香气和着热气飘荡过来,抬眼看去,陈芳书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个白色的咖啡杯,盛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过来,将托盘放在宋珊珊面前的茶几上,微笑着说道:“宋处长,崔队长,喝点儿咖啡吧。”
宋珊珊不由一愣,这个女人,虽说一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对省厅纪委的敌意却是毫不掩饰,此刻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脸相迎不说,还奉上美味的咖啡,这是唱的哪一出?
陈芳书显然看出了宋珊珊的错愕,笑道:“肖正方才吓着宋处长了,我替他给你陪个不是。”
宋珊珊心中依然惊疑不定,和崔勇对视了一眼,崔勇微微摇摇头,仿佛在示意其中或有蹊跷,咖啡还是不喝为妙,宋珊珊不露声色,也是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了小陈,不恨我们了吗?”
陈芳书依然是淡淡的一笑,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宋处长你和他们别人不一样。你们那里有的人坏了良心,出入人罪不择手段,刑讯不说还用人家的子女要挟,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可宋处长你不同,他们干的那些事,你都不知道。”
宋珊珊心中感到奇怪,问道:“既然你已经认定了我们省厅纪委的人怙恶不悛,怎么又单单把我排除在外呢?”
“很简单,你要是和他们一样,肖正今天绝不会这么简单就放了你。”
宋珊珊心中一阵恼火,这个陈芳书,简直就是在嘲笑自己,她冷笑一声,说道:“是吗,那我倒要问问,如果我和他们一样,你的丈夫会怎么处置我呢?千刀万剐吗?”
陈芳书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至少他会努力从你口中问出我们女儿的下落。”
宋珊珊越听越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陈芳书你别太放肆,我告诉你,别再把我们和你女儿失踪扯到一起,肖正他就是个犯罪嫌疑人,他没有三头六臂,现在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不出半个小时,我们的人就能把这里翻个遍,到时候你老公除非插上翅膀,否则除了落网,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陈芳书见宋珊珊忽然发怒,先是愣了一下,马上便恢复了平静,说道:“宋处长,你口口声声说你们和我女儿失踪没关系,好吧,这个事儿我们先放一放,那我想问问,刑讯逼供是什么罪过,是谁给了你们权力,让你们把肖正打成那个样子?”
宋珊珊心中一凛,方才听到陈芳书问及肖正的伤势,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妙,此刻听陈芳书再次提起,更增加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自己虽然没有见过肖正的伤情,但从陈芳书的语气判断,应该是触目惊心,刑讯逼供的事,想来一定少不了,但口中却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们纪委办案子是讲证据的,肖正这个案子,铁证如山,就算他死不开口,也逃脱不了法律制裁,我们有什么必要刑讯逼供?”一言既出,心中却暗叫惭愧,肖正这个案子,事实上只有一个被害人指证,别说定罪,连刑事拘留都牵强,但此刻,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既然讲证据,宋处长,肖正身上的伤算不算证据?”陈芳书的笑容和语气依然是淡淡的,言词却犀利起来,“他被你们带走之前好端端的,怎么被关了一个月之后,前胸后背全是瘀伤,难道这些瘀伤都是自己长出来的?”方才进屋的时候,肖正仿佛正在换衣服,光着膀子未着上衣,陈芳书一眼就看到了一块块几乎连成片的青紫,心中又是痛惜又是愤怒,虽说生性恬淡,不喜与人争执,但针锋相对的回应几句却是在所难免。
宋珊珊一时语塞,肖正身上是否有伤,伤情如何,她一概不知,此刻面对陈芳书的质问,确实不知该如何应对,刚想开口强词夺理的反驳一番,互听窗外啪的一声脆响,如同凭空炸响了一根爆竹一般,宋珊珊不由一愣,再看崔勇早已变了脸色,匆匆奔到窗前向外看去,只见楼下一组组特警向着楼后飞奔,不一会儿楼前便空荡荡的,一个人都不剩了。
“怎么样?”宋珊珊顾不得和陈芳书斗嘴,起身来到窗前。
崔勇摇摇头,说道:“是枪声,**,应该是我们的人。”
宋珊珊心中一动,虽说肖正刚刚把自己收拾的狼狈不堪,但怎么说也罪不至死,毕竟同样穿过警服,这年月,当警察都不容易,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必然是一出人伦惨剧。一念及此,宋珊珊回头看了一眼陈芳书,陈芳书早已脸色煞白,连双腿似乎都在微微发抖,宋珊珊心中暗叹,别看陈芳书嘴上把肖正说的仿佛神通广大,心中却担着极大的忧虑,万一肖正有个三长两短,对陈芳书而言,那简直是塌天之祸。“小崔,问问出什么事了?”
崔勇点点头,转身快步出门,冲下楼去。
“放心,”宋珊珊走到陈芳书身边,轻轻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扶到沙发边坐下,“我们的特警开枪都是有规矩的,第一枪只是鸣枪警告,而且这些小伙子个个都是神枪手,出手有准儿,只要肖正不胡来,不会伤到他的。”
陈芳书摇摇头,眼中两行清澈的泪水已经不由自主的顺着腮边流下,“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看着他,不让他摸枪,连刀都不让他碰,现在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应付的了,万一他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被我给害了。”
宋珊珊心中一动,已经听出陈芳书话中大有玄机,肖正的履历宋珊珊是清楚的,当时为了研究肖正的性格特征对症下药开展审讯,宋珊珊几乎把档案中的每一片纸都倒背如流,那是一份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履历,大学毕业从警,刑警两年,之后一直在法制部门工作,要说接触枪支,只有在当刑警的时候才有机会,可S省对枪支管制极严,民警个人即使考取持枪证,也不会配发枪支,**都在各个单位枪库中统一存放,只有遇到确需用枪的抓捕,才可以从各个刑侦大队领取,领取之前要经过层层审批,用完之后必须马上归还,不得过夜。肖正在刑警仅仅干了两年,第一年属于行政见习,就算有携枪任务也不会让他带枪,第二年刚刚转正,除非表现极其优秀,领导是绝不会放心把枪交给一个刚转正的毛头小伙子使用的,也就是说肖正虽说当了十多年警察,用枪的机会却少的可怜,陈芳书却说什么看着不让肖正摸枪,是什么意思?一想到这儿,宋珊珊便追问道:“照你这么说,肖正原来经常用枪,是吗?”
陈芳书却不说话,只是默默垂泪,和方才那个深信自己的丈夫可以轻易突出重围解救女儿的陈芳书简直判若两人。
宋珊珊见陈芳书不肯开口,便换了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让他碰枪呢?”
陈芳书摇摇头,说道:“你们不知道的,肖正的身体里,藏着一个魔鬼,这么多年,我们两一直在努力把这个魔鬼关起来,现在可好了,魔鬼被关起来了,肖正却变成了羔羊,只能任人宰割了。”话音未落,心中更是悲伤,眼泪再一次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宋珊珊心中更觉奇怪,刚要继续开口询问,房门被急匆匆打开,崔勇出现在门口,面色凝重。
“怎么了?”宋珊珊心中一凉,难道自己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吗,省厅纪委把民警带走审查,民警脱逃后在抓捕时被击毙,这笔账定会算在省厅纪委头上,全省民警怎么看纪委干警?要知道,现在抓捕其他犯罪嫌疑人都要慎用枪支,面对还没有被定罪的民警,怎么下得去手?
“我们的人枪被抢了。”崔勇语气紧张,飞快将房门关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宋珊珊身边,伸手拔出腰间的92手枪,警惕的看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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