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正家的单元门就在李军那辆别克公务舱附近,宋珊珊四下看了看,此刻的天河小区,大多住户都已外出上班,显得格外安静,小区楼下的各个停车位大多空荡荡的,那辆深蓝色的别克公务舱显得格外醒目。
宋珊珊心中一动,李军大模大样将车停在肖正家门口,实际上就是告诉肖正,我们已经把你家监控起来了,你小子快点儿躲得远远的吧,在这种情况下蹲守,那绝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儿,她不动声色,一边随着陈芳书向楼上走去,一边拿出手机拨通了崔勇的电话号码。陈芳书家住在三楼,二人不一会儿便走到门口,陈芳书拿出钥匙开防盗门的时候,宋珊珊手中的电话接通了。
“小崔,你们把车停远一点,别太显眼,像消息树一样。”宋珊珊口中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责怪,但话里的意味却着实不轻,电话里的崔勇显然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妥,楼下几乎马上响起了汽车的马达声,宋珊珊挂断电话,跟在陈芳书身后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面积在一百二十平米以上的三居室,这样的户型在天河小区属于常见户型,进门是一个小小的门厅,门厅右手边是客厅,左手边则是厨房的门。肖正家门厅正对着房门的墙壁上装了一个鞋柜,宋珊珊微微一笑,问道:“小陈,我是不是需要换一下鞋?”说罢便伸手打开鞋柜,刚要从鞋柜中找一双合适的拖鞋,却感觉身后的房门呼的一下关上,伴随着锁舌入孔特有的卡榫铿锵声,防盗门被锁上了。
宋珊珊一抬头,看到身边陈芳书脸上惊讶的神情,心中一惊,刚要回头,只觉得身子凭空飞了起来,仿佛乘坐云霄飞车一般,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便面朝下向地面坠落,眼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脸就要重重砸在地面时,却感觉被一股力道一扯,竟然轻轻的摔了下去,几乎是同时,双臂被迅速扭转到背后,双手手腕一凉,耳中传来一串清脆的手铐锁齿摩擦之声,双手已被铐到一处,待要挣扎,早有一把椅子放到自己身上,那四只椅子腿分别落在自己的两侧耳边和两侧肋下,脖子则被椅子的横杠牢牢压住,此刻的宋珊珊,如同被锁在一把椅子下面,连转头都无能为力。
宋珊珊心中大骇,拼命挣扎着向上拱,想要将椅子顶翻,但椅子之上已端坐了一个人,宋珊珊此刻双手头颈被制,背上饶是只有一个体重百余斤的人,也如同泰山压顶一般,丝毫无法动弹。
试着努力了几次,终于发现再使劲都是徒劳无功,宋珊珊终于泄了气,趴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眼睛却不闲着,四下观察。视线所及之处,除了那可恶的椅子腿外,只能看到一只穿着陆战靴的脚。
宋珊珊的耳中传来陈芳书的声音,声音焦急而又喜悦。“阿正,你没事儿吧?”宋珊珊心中一凉,是肖正,抓自己的人是肖正,本以为布下天罗地网等着肖正上钩,却不料肖正居然稳坐钓鱼台,守株待兔,最多两秒钟,就把自己这个猎人变成了猎物。
“我没事儿。”没错,是肖正的声音,宋珊珊曾经整整审了肖正一个星期,此刻耳边的声音和当时比沙哑了许多,但宋珊珊依然能听得出来。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陈芳书的声音充满关切,“你的手腕怎么了,还有胳膊,天啊,是他们打的吗?”陈芳书的语气中已经出现了哭腔,宋珊珊心中一凛,早晨听情况通报的时候她已经知道肖正曾被送到医院抢救,难道是刑讯受伤?
“没事儿,都是皮外伤,别担心。”肖正语气中似乎毫不在意。
“阿正,萌萌丢了。”陈芳书终于痛哭失声,昨天上午得知女儿失踪的消息后,她像一个疯子一样找遍了女儿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喜欢去的书店,曾经去过的游乐场,常去的必胜客餐厅,直到累得瘫倒在路边,才想到给肖正的好朋友李军打电话。
几乎没有丝毫的耽搁,李军带着一队人马第一时间便不停蹄地的四处走访,天安市局的副局长李玉林亲自给全市各个分局打了电话,要求各分局连夜组织清查,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萌萌,看到肖正的老领导和好友不遗余力的出手相助,陈芳书心中才略感欣慰,这才得以静下来仔细思索。
她心思原本细腻聪慧,只是孩子丢了乱了方寸,此刻细细一想,才意识到孩子被人贩子拐骗可能性不大,一来女儿已经六岁,不是拐卖儿童的犯罪嫌疑人钟意的黄金年龄,二来对方是直接到夏令营指名道姓将孩子接走,针对性很强,更像是绑架而不是拐卖。再想到肖正被省厅纪委审查已将近一个月,两件事一经联系,便断定此次绑架十有**与省厅纪委有关,其目的只怕是以萌萌要挟肖正,迫其招供。
一念及此更是心急如焚,故而一大早便赶到省厅纪委,竟又得知肖正越狱,这一天才刚刚开始,煎熬便接二连三,神经早已紧绷到极限,此刻一见到肖正,积累了许久的眼泪再也无法忍住,终于夺眶而出。
“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肖正的声音依然平静,其中又多了些许温柔。
宋珊珊艰难的转了转头,发现椅子施加在后颈的力道刁钻而又巧妙,脖子虽然无法做出丝毫动作,却没有些许窒息的感觉,甚至连出声都不影响。“肖正,你是搞法制的,你知道你的行为是什么性质,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的行为是什么性质我还真说不好,但你们的行为是什么性质我早就想好了,”肖正的声音不慌不忙,只是透着一股冷漠,“诬告陷害,非法拘禁,刑讯逼供,还要加上一个绑架。”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被我们审查的时候敢承认,现在怎么不敢了?你干的那些事儿我都不想说,省的脏了我的嘴。”宋珊珊心中恼恨,恨自己如此不济,还没有与肖正照面便落入敌手,越是恼恨,嘴上越是尖刻。
肖正似乎楞了一下,接着冷笑一声,说道:“宋处长糊涂了吧,我要是没记错,您审了我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您审出什么结果了吗?我又有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让您不耻开口呢?”
“知道你嘴硬,”宋珊珊也冷笑一声,“我包里有你签字画押的笔录,白纸黑字,你敢在你爱人面前读一遍吗?”
一阵沉默之后,宋珊珊听到头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想来肖正已经将笔录复印件从自己包里取出翻看,心中飞快的盘算着,对肖正这样的人,指望用一纸笔录让他羞愧难当放弃抵抗投案自首,那是痴心妄想,但此刻,除了这一招之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就算只能拖延时间,也只好先拖一下了。如果能让肖正恼羞成怒,自己还有可能从中寻找机会,否则像现在这样,只能如同一条垂死的鱼一般,除了大口喘气,什么都做不了。一想到自己进门之前竟然将楼下的崔勇等人支走,宋珊珊便后悔的想要撞墙,要不然此刻扯着嗓子大叫几声,楼下的人十有**能听到,四下一堵,抓肖正便如同瓮中捉鳖了。
纸张翻动的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又传来了肖正的冷笑:“原来如此,媳妇,你看看吧,看看你老公都干了些什么。”想来是肖正在将笔录递给陈芳书,宋珊珊心中一喜,陈芳书一直没有看过笔录,此刻一看,定然又羞又怒,二人若是因此大吵一场,自己说不定可以找到机会脱身。
“我早说了,屈打成招的东西,算不得数的。绑架孩子的事儿都干得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陈芳书淡淡的说着。
眼见二人内讧的机会和自己擦肩而过,宋珊珊心中一阵恼怒,大声说道:“小陈,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们绑了你的孩子呢?我告诉你吧,肖正这个案子是我最早受理的,你这个老公,人面兽心到了极点,又贪财又好色,刚开始我们审他他还咬死了抵赖,后来到了专案组,眼看着铁证如山,不承认都不行,才低头认罪。这样的人,值得你这么信任吗?”宋珊珊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感受着来自头顶的压力,若是肖正恼羞成怒一脚踩下来,自己至少要落下个肋骨骨折,但此刻除了极力挑起肖正夫妻二人的矛盾,别无他法。
“看来宋处长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背上的压力一点儿都没有增加,就连肖正的语气中也没有丝毫的愤怒,预料中的恼羞成怒根本不见踪影,“如果宋处长知道内情,自然不会拿着这份假笔录给我看,既然宋处长不知道这份笔录的来历,自然也就不知道我女儿的下落,我说的对吗,宋处长。”
“我再说一遍,”宋珊珊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说道,“我们是警察,不是国民党特务,小陈是孩子的妈妈,情急之下胡思乱想情有可原,你肖正当了这么多年警察,怎么也说这种话?”
“好了,我明白了,”肖正打断了宋珊珊的话,“媳妇,你就好好在家呆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宋处长会一直陪着你,没关系,你就让她跟着你好了,这事儿跟她没什么关系,找女儿的事儿,交给我吧。”
话音刚落,宋珊珊忽然觉得背上压力一松,心中一动,连忙将身子向上挣扎了一下,却依然无法顶开背上的椅子,接着眼前一晃,那只原本停留在面前的脚已不见了踪影,耳中传来防盗门打开的声音,情急之下,宋珊珊高声问道:“肖正,你要到哪儿去?”
“到哪儿去?当然是去找我女儿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是不会跑出来的。”肖正的声音透着些许无奈,“我本来还想看看,把我关了那么久,你们怎么收场,现在没办法,这场戏看不成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宋珊珊一头雾水,“谢我?为什么?”
一阵纸张的窸窣声后,那几页笔录飘落在宋珊珊面前,肖正的声音传来:“谢谢宋处长给我看这份假笔录,至少让我知道该去找谁要我女儿。”
随着防盗门的一声轻响,屋子里只剩下一片沉寂。过了片刻,宋珊珊终于开了口:“陈芳书,你打算一直让我像一条死鱼一样被压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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