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次较量
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流失在指缝间的岁月,拉近了另一个世界的距离。1915年的上海,不得不用繁华似锦,歌舞升平,夜夜不寐来形容。但是午夜的小巷子并不清净,如果你呆的太久,那你就嫌命长了。在这里,来自五湖四海什么人都有,鱼龙混杂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穿着西装领带的,他可能是个骗子,也可能是哪个帮派的打手,亦有可能是哪方的军阀阔少。穿着华丽长袍的女人,有可能是学生,**,甚至是高级交际花,五花八门,让人琢磨不透,也看不透彻。买醉的,卖醉的,都在表演着自己的人生,但是下一分钟,他有可能化身间谍,杀手,甚至是一具死尸。
如今的上海滩,复杂多变,帮派地盘的争夺,各国领事经济的冲击,造就了一个又一个上海滩的龙头大哥。政府为寻求一个平衡的状况,总是从流血的多少,手中拳头的强弱,上交国税的提成,划分一个个区域。
闸北是一个比较穷的地方,郭礼忠就落脚了这里。
经过多年的谨慎历练让他稳稳地在上海闸北扎了根。不专横,不跋扈,不张扬,为人低调是郭礼忠的一贯作风。闸北有三大阔,南计,北钱,中有郭,这郭就是指郭礼忠,计是计利善,钱是钱正民。三家生意占了大半个闸北,三家来往甚少,支撑着维持下去的局面,生意上总是有些磕磕碰碰的。
繁华的三条街上----中心街,浦新街,华阳街,三街相临。郭礼忠就在这三条街上置办了三处大宅院,基本装饰都一个风格,古井,老树,鱼塘,假山。。。。。都是按一般富家标准来的。早年丧偶的郭礼忠就选择在中心街居住,一个人带着三个儿子。
落脚后,郭礼忠开了三家米行,一个鱼挡,一家纺织厂,十几条的渔船运输队,到底有多少家业,不为人知。既不张狂于富裕,也不儒弱于贫穷。所以,郭礼忠不来往于上流社会的互动,也不参合下流社会的奔波,就是这么不起眼。
几年前,郭礼忠随船队来往山东途中,偶遇瘟疫,险些丧命,在威海停留半月。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到牙,也许是天意。在威海的日子,并没消停,无意间,郭礼忠又碰上了帮派砍杀。也许是另外的缘分到了,米曼出现了。她的出现,为以后郭家的事,操碎了心,一次次裂心撕肺。在这次的帮派砍杀中,米曼的丈夫为郭礼忠挡了一刀,留下了她们娘俩。米曼年近三十,是一家戏院里的台柱,红角,女儿米雪儿十多岁,一双大眼睛,特招人喜欢。郭礼忠心疼寡女两人,何况又是自己救命恩人的遗霜,就一起带回了上海。
隆冬,夜幕降临,潮气见起。
日本道场戒备格外森严。
“山田君,十年不见,你变得更加魁梧雄壮,不失当年你父亲的风采。虎父无犬子,好样的。”
“家父是你的学生,在世时,常提起你。”
“山田君,是我得意的门生,想不到,我大日本的精英竟殉落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井上浩二向山田次郎斟了点清酒,“哎,当年一战,是我一生的耻辱,不可磨灭的败笔之战。”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家父怎么会没有机会离开山寨呢?”
井上浩二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小神庙一战,不堪回首。当时,我把小神庙团团围住,本因为翁中捉鳖,到不想,中了他们的奸计。箱子里全是炸药,他们早已遁入地道,反围了我部,三百多精英全都殉国。我也是从坟墓里爬出来,侥幸逃脱,险些丧命。”
“中国人非常狡猾,这么多年来,我在中国学了很多,我太了解他们了。”山田次郎似乎想安慰一下井上浩二。
“在我大日本帝国面前,一切都不是问题。”
“嘿!”
“次郎,这么多年来,你是怎么来上海的?又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说来话长。”山田次郎站起身来,遥望着窗外,仿佛过往的历历在目。
山田野夫临行动前,把次郎安排山下。数日后,次朗知悉行径败露,山田一伙人全军覆灭。山田次郎并没有选择悄悄离开,而是秘密潜伏下来。不久,机会来了。郭礼忠秘密把那些国宝从山上偷偷运出,次郎尾随而至。途径海上,次郎被船员发现,不得不跳进海里逃生,幸被一家渔船搭救,拣了一条命。
在船上,山田次郎才知道,郭礼忠这是把那些货物要运往了上海。几经周折,山田次郎来到了上海,继续为他那自小受熏陶的光荣使命,战斗。岁月好象很偏爱这个孩子。从一个不敢张口的哑童,似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中国人,讲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春来冬去,山田次郎利用自己的聪明,慢慢的在上海站稳了脚,并有了自己的生意。但他内心的使命,并没有随着岁月而磨损。
“听说,井上阁下来上海了,我才冒昧来见你。”
“难怪当年,我派人到山上摸情况,早已经没有那些宝物的踪迹了。”
“他们做的真是滴水不漏。可还是没逃脱我的手掌心。”
“山田君,你是我们日本最出色的情报人员,也一定象你父亲一样出色。”井上浩二拍着山田次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任命你为日本驻上海谍报科的科长,全权负责这里的谍报工作,为我大日本帝国征服中国,扫清障碍。”
“嘿,多谢阁下栽培。”
“山田君,当年追寻的那批瑰宝可曾有下落?”
“人已经找到了,可还没查到到底放在那里。”
“山田科长,我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要追寻到那批宝物。这批瑰宝对我们大日本帝国来说太重要了,对你的家族来说,也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井上浩二喜形于色,多年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我井上家族二等民的命运终于有机会改变了。
“嘿,我一定完成大日本帝国的使命。”对于井上浩二喜形于色,山田次郎感到意外,这不是一个军人应该有的表现,但他并没有抵制井上浩二这种表情,仍表现出对帝国的忠诚。
“恩,很好,你现在可有行动计划?”
“一切都在进行中了,我和他们的较量,早已经像渔网一样,洒落下去了。”山田次郎诡秘阴笑地说,食指轻轻地在鼻阔上划了一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按计划早就该到的渔队,现在音信全无,郭礼忠坐落不安。欧阳社订了三万斤大米,早已经到了交期,按挈约所定,一个礼拜未交付,将赔偿双倍金额。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船队到那里了?出了什么事?这趟路老李头很熟,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可怎么还没到呢?就算出了事,也该有个信了。一连串的疑问闪烁在郭礼忠的脑海里。
“老爷,欧阳社又催了,明天可是最后一天交货期,到时候。。。。。”郭府的管家王四海提醒郭礼忠。王四海四十多岁,一个落魄的教书匠,郭礼忠看其有点文化,就把他留了下来当管家,掌管一些账目。
“恩,我知道了。”三万斤大米,要赔偿五万块大洋,着实不是个小数,但对郭礼忠来说,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船队是不能按时回来了,可现在船队又在那里?这帮人都是跟了自己多年的兄弟啊,可不能有个闪失。
“老爷,外面来了一叫花子送来了一封信,让我禀交给你。”下人八戒,年龄不大,因长的很胖,做事勤快,为人忠厚老实,名字没叫出来,大伙都管他叫八戒,时间久了,连他自己也都习惯了。八戒上前一步,把一封信递交给郭礼忠。
船队受阻于港口,人员扣留在警察署。
何字
寥寥几字,大意已明。
“此有起理,太过份了,有什么理由扣留我的船队?而且也不还那么神神秘秘的。”郭礼忠大为生气,“这简直是故意刁蛮,王管家,你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我马上去。”王管家匆匆忙忙走出大门。
“八戒,你去帐房取五万块现大洋,送到欧阳米社,货交不出,不能让人家逼上门来要。”
“父亲,这可是五万块大洋啊,父亲不如再等等。”郭礼忠的大儿子郭家合对于父亲的这种做法不与苟同。
八戒嘟嘟喏喏地说:“少爷说的是,人家又没向我们要,干吗吃这个亏?”
“恩?人家向我们买货,那是看的起我们,我们交不出货来,那不能让别人说闲话。去吧,我们郭家人做事一定要光明磊落。”这话主要还是说给郭家合听的。
“是,老爷。”八戒心里虽不情愿,但还是应喏而去。
“家贵,做人不能往钱里钻,要识大局,这一点可比不上你二弟世华。”
“父亲教训的是。”
“这段时间柜台上的事比较多,我也无力顾及,你就多盯着点,你是长子,事事要起表率。”
“是,父亲。”
“告诉老三家武,给我少在外面惹事,小心我砸断他的腿。”
“小弟年少无知,我多加看管就是。”
“恩。”
稀稀粒粒的小雪,如同轻盈的姑娘,飘落人间。满大街的行人,似乎要亲吻这雪姑娘,并没躲躲闪闪。
王管家折腾了一个上午,也没弄出个子丑寅牟,得了一句:怀疑有禁品在船上。可这都扣留一个星期了,还没搞出个所以然来。
“这帮王八蛋,不打点一下,看着架势,是不会罢休的。”王管家向郭礼忠汇报。
“世道是这样,去支一千块大洋,送过去吧。”郭礼忠也显的很无力。
这时候,八戒乐悠悠地从大门里走了进来,后面的差役,抬着箱子,步子似乎并不轻盈。
“东家,大洋我又带回来了。”八戒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怎么回事?”
“人家欧阳社长说了,谁还没出个特别情况,这个时候,不能落井下石,往钱上逼。还说我们家老爷子人厚道,压根就没用追赔偿的事,就把钱送过去了。他要收了,这脸面没地方放啊。”八戒喘了口气,继续说,“欧阳社长又说了,再延长一个星期,不要让欧阳米行断了货就行。这个欧阳老板真够意思。”
“仁义!”王管家也附和说。
“这欧阳老板真年轻,和我年龄相般,二十刚出头,说出话来,头头是道。”八戒满佩服的语气,“就是这张脸难看了点。左半边脸带着面具,听说被烧焦了。”
“可惜!”王管家随口脱出。
郭礼忠一直没发言。
日本道场灯火通明,岗哨似乎增加了很多,面目极其峥嵘,附近没有人敢靠近。日本的嚣张火焰已经延伸到了上海。
“次郎君,到嘴边的肉,怎么不啃一口?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井上又为山田斟满了清酒。
“嘿!井上阁下,我并不认为这是很好的机会,既然一次整不倒下,难免会打草惊蛇。我何不卖个人情给他。”
“次郎君,机会不等人,一定要抓紧找到这批瑰宝。”
“我们的对手卓识不简单,是个硬茬。想要完好地拿到那些国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的到的,这绝不是一个短期能办完的事。现在还不至于到鱼死网破的地步。”山田次郎端起酒杯。
“次郎君,是不是多虑了?有那么棘手吗?”
“井上阁下,对手相当谨慎。这里又是英租界,动静还是不要搞的太大为好。据我所知,他从不招摇,不显摆,相当稳重。所以漏洞也就少。即使我把他抓起来,甚至把他的家人杀光,他也未必会吐漏出一个字。这些所谓的江湖人,我太了解他们了。”
“恩,能让次郎看在眼里的对手,一定不好对付。轻者不出拳头,出拳必击倒人。”
“井上阁下,我不方便出面,还有些事需要拜托你了。”山田次郎弓腰点头道。
“你尽管说。”
一千块大洋扔到虎嘴里,却没有把肚子填起来,胃口确实有点大。警察署虽然收了钱,货和人就是不放。
郭礼忠大骂警察署,拿人东西,手还是那么长。无论你怎么论理,警察署就是不松口。日子拖起来,一个星期很快就要过去了.警察署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事情总是没有结论。这下可苦了跟随自己多年的这帮兄弟了。
“欧阳社派人过来,问何时能交货?”王管家束手无策地说。
郭礼忠打量了好久王管家,似乎有些愣神,“哦,那一你之见,应当如何处理?”
“这。。。。”
“哎,欧阳社的老板,已经退让了好多天,我们再不能失了礼节。你让八戒把上次准备的大洋拿来,我亲自跑一趟。”郭礼忠语气夹杂着长叹声。半个月的拖欠期,着实给了很多面子。
“郭老板你这是。。。。。。太小觑晚辈了。凭你郭老板的为人,我欧阳昆是万万不会要你这违约金的,你还是带回去吧。”欧阳昆身穿蓝色长袍,中等身材,虽然带着半边面具,仍显的文弱彬彬,书生气十足,抱拳说。
“欧阳老板,按挈约,我们早已过了时间,该赔偿的还是得赔偿。你已经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可还是没办成。”
欧阳昆面显为难之色,仍是不肯接受赔偿,一再推脱,“这样吧,郭老板,违约金就不要给了。货我还是要,只不过价格要比原来定的要低一元券,你看怎么样?时间就不限制了,你的货回来后,麻烦你派人送过来。”
明面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便宜是赚大了。欧阳老板出手这样阔绰,郭礼忠内心一番挣扎,甚是过意不去。既然欧阳老板提出这么一个非常公道的条件,郭礼忠也就没再说什么,心里自是多了几分感激。
这前前后后一个多月的时间,总算是把货拉了回来。警察署给了个例行公事的结论,草草了事。郭礼忠是大骂一番,仍是不解恨。这个世道,还讲什么理?讲理的都是那些憨厚实在,没有鬼伎俩,最后跑不了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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