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固州多豪族,恩深益骄逸。走马踏杀人,街吏不敢诘。”听说林平要去“万岁坞”,三班衙役个个都拿出了李俊开具的信票,病了,走不了。等李俊一出门,又都生龙活虎起来,围着知县大人鞍前马后的转个不停。林平上任,退回了众人的贺仪卯规,是个清白的好人。但是个人都明白,跟着知县去修筑河渠有好处,跟着典史去抓人,只有危险。
大梁规定为吏任期不得过三年,实际上根本不可能执行,一般都是换个姓名接着干,安子堡山高水远,连改名字都省却了。衙役无能不说,个个贪婪如豺,林平深受其苦,明察暗访地把这些人的履历整理了给李俊,请大人将其全部开革。
李俊可不能像林平般天真,在京畿修建坞堡时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如今正是修浚河渠的关键时刻,没有这些本地的衙役拉夫抓差,自己寸步难行的。作为对林平的补偿,李俊奏牋上向知州建议,“草贼生发”,允许安子堡“出备军器,循国初旧制……(召募)弓手以逐盗贼……”
在上封允许并且招到弓手之前,林平还得自己上路,倒是代县县丞指派了两个衙役给林平领路。林平忍下了代县县丞嘲弄怜悯的目光,也忍下衙役不满的冷言冷语,在秦巍坞堡吃了闭门羹后,谢过引路的衙役,独自在坞堡深沟高墙外守候。
固州“人贫地瘠,家鲜盖藏,田一井者衣不蔽膝,家数口者,肉不知味,遇岁旱涝,则啼饥号寒,比比皆是.”这里的户口流失,土地荒芜,比起他州尤甚,即使是“(府城平夏)左右及内附近县皆土旷人稀,厥田宜稼,悉不肯垦。”
和州府情况相反的是豪族们却“膏田满野”,“徒附万计”,“于时豪杰所在屯聚,堡壁百余。”这百多个坞堡个个连栋数百,奴婢千人以上,其中秦巍“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因乘富贵之资力”,把食邑里的十余个坞堡座座修得固若金汤,“船车贾贩,周於四方;废居积贮,满於都城。琦赂宝货,巨室不能容;马牛羊豕,山谷不能受。妖童美妾,填乎绮室;倡讴伎乐,列乎深堂。”
涂垣藏身的坞堡“高厚七丈,号曰‘万岁’”。外环以壕沟,内房屋毗联,中央建望楼,五层,比起林平在代城所见不低,正门后宽广的庭院,能让上千人同时操练。南墙正中堡门碉楼与四隅碉楼之间,在围墙上又修以栈道相连,便于守御和调动。
据说林平研讨兵事从不引经据典,每次升帐都直截了当地问:“这仗怎么打?”辞巧言饰者在忠州军中难以立足盖因于。直到晚年,他对自己行伍生涯未置一辞,只口述了记忆中的几本兵书,让孙儿记录,也不点评。内行不说,外行瞎说,大都评价其青年时“鲁莽”,客气的说法是“勇猛有余”。
要真是像那些议论所云,林平也许就杀将进去了。实际上,秦巍这个坞堡能住一千三百多部曲,“宾客待见而不敢去,车骑交错而不敢进。”林平敢上门公然讨要就不错了,从中搜捕一个受到豪门庇护的罪徒,和虎口拔牙没有什么两样。他每日守候在坞堡外,常有人“每每三五成群,在场滋事”,有几次差点动起手来。
林平长于巧思,治军爱从小处着手,人道“戎旅巨细,平皆专之;工械技巧,物究其极。”用兵却胆略非凡,后发制人,屡屡用长途奔袭,直捣要害,一击而中,真正称得上胆大心细。一般坞堡灶房、庰匽、猪圈多置于北面,故后门常位于东墙的北端,林平暗中在此留心观察,一条妙计油然而生。
坞堡虽然是聚族而居,但是,并不是所有里面的人都和秦家一条心。秦巍这个万岁坞有田四百倾,靠的是“数侵夺民田宅,坏人冢以为田,妄致系人。”得罪的人多了,见林平敢于挑战豪门,数日不去,总有人悄悄地告诉林平些内幕,林平巧妙引诱,一来二去,林平加上自己出入观测,大致布局画了图,涂垣所在,已然不错。
涂垣听说林平来了,胸中一阵扑通乱跳,腿都软了。秦巍的二儿子,就是那个著名的孪生二傻之一,轻蔑地看来涂垣一眼,冷笑道:“怕什么?”挥手就随便让人给“轰出去——”拦了。后来,涂垣每天登上墙头,见林平抱着长弓在田野里、大路上徘徊,是苦追不舍,让他心中一阵阵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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