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爽的船工正忙着将这条名贵的游舫靠到倚虹园的小码头上,突然,一个穿粗布长衫的男子冲到岸边一步跳上了船头,口中大呼:“冤枉!”不但船工们惊呆了,连在二层眺台上眯缝着眼看着夕阳的孙爽也吓了一跳。
这个吓了刺史一跳的是于鉴,他到府城江阑有了十几天,到各个衙门都碰了壁,盘费也快花光了,只能住在江左的小邸店里。水驿驿卒知道孙爽这段时间经常去倚虹园,因此出主意让于鉴去候着,还真是碰巧等到了。
几个船工兼做卫兵刚才正忙着系缆搁橹,没有想到有人胆大包天敢跳上刺史大人的游舫,都愣了片刻,然后才想起自己的职责,有机灵的拿着撑船竹蒿抡了过去。为了避免篙头被磨损或破裂,那竹蒿下端安装铁箍、铁尖和铁钩,抡到于鉴的小腿腿面骨上,当时于鉴就被扫翻了,尽管如此,于鉴仍能吃住痛,大呼“冤枉”不止。
几个卫兵围上来一脚一脚地踹着翻倒在船板上的于鉴,把他掏出来的状纸也扯了个粉粉碎,但是挡不住于鉴的呼喊,看着周围围观的百姓和几艘游舫上探头探脑的人,孙鉴在楼上的制止了卫兵,下楼到中舱,让他们将于鉴带进去。
中舱为款客之所,两旁垂以湘帘,虽宽不能旋马,而明敞若轩庭,此刻摆了四张小桌子,上面放着船娘精心准备的晚宴,只待倚虹园的女子过来坐定开席。桌上有莱肴八小碗,为虾仁、蟹粉、蹄筋、麻菇、五香鸽、虾圆、白木耳、莲子。六大碗蟹黄鱼翅、八宝鸭、鱼肚、冷拌鳖裙、火腿踵、粉蒸肉。
一块巨大的屏风将其后部分为燕寝,几榻衾枕奁具熏笼红闺雅器,无不精备。卷幔初入,竟锦绣夺目,芬芳袭人,不类尘寰。这个就只有孙爽和那些妖艳的女子看得到了。
怕于鉴把游艇仓内的地板磨花了,卫兵们让于鉴脱了鞋,于鉴有些难为情的看着自己肮脏的水袜,在厚厚的地毯上、光滑的地板上踩了几个泥脚印,一屋子菜肴的香气中飘着自己的那丝脚臭,他手中拎着方口皂,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说完。
孙爽皱着眉头,关于桃花峪银坑重开的事情他多少有些耳闻,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听得很仔细。于鉴见到刺史大人认真倾听自己的叙说,所问都能切中要害,也慢慢静下心来,讲述得更加有条有理,“开采之弊,大可虑者有八。矿盗哨聚,易於召乱,一也。矿头累极,势成土崩,二也。矿夫残害,逼迫流亡,三也。雇民粮缺,饥饿噪呼,四也。矿洞遍开,无益浪费,五也。矿砂银少,强科民买,六也。民皆开矿,农桑失业,七也。奏官强横,淫刑激变,八也。今矿头以赔累死,平民以逼买死,矿夫以倾压死,以争斗死。及今不止,虽倾府库之藏,竭天下之力,亦无济於存亡矣。”
开不开矿可由不得于鉴,不过好笑的是也由不得孙爽,这其中涉及的利益过于负责,不是能简单处理得了的,孙爽肚子里有了主意,决定先把于鉴堂弟推人落水致死的案子处理了,安抚一下自己贪婪的亲戚,然后再处理银矿的病患,徐徐图之。
“杀人当偿命。”孙爽给于鉴一个明确的说法,但是连坐的于鉴家人和从犯可以从轻处理,说完,让人给了于鉴一块银元,让其回家等待消息,他会马上和孙县令商议此事的,刺史大人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危急。实际上孙爽确实是这样做的,他敏锐地从于鉴的叙述中感觉到了某种危机的先兆,在于鉴千恩万谢地告退之后,孙爽跑到前厅书桌拿笔飞速写了封信,让下人立刻发给孙淦。
尽管没能保住堂弟的性命,但于鉴总算不辱使命,鼻青脸肿的跑回了邸店,找到水驿驿卒,感谢他出的好主意,当夜就结了店钱,请驿卒帮联络了一条扬江课舡。课舡身甚狭小而长,国朝盐课,连州数颇多,故设此运银。上列十余仓,每仓容止一人卧息。首尾共六把,小桅篷一座。风涛之中,恃有多槳挟持。不遇逆风,一昼夜水行四百余里,逆水亦行百余里,是回到淳新最快的办法,他竟然和孙爽的书信同一天到。
山越人尽管不服从官府,但是得服从于命运,堂弟被家人从山里找了回来,让他去自首以求保全他人。三伯父摘了几条屋檐下挂着的野猪干肉,大伯、二伯也都来了,带了很多酒,一起给于鉴堂弟送行,一个大家族人默默地一起吃了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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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长弓射苍龙最新章节第三章 戍边岁月 一下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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