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晶莹的雪花静静的开放,铺满了整个后院,铺满了兵部家属区,铺满了帝都,都不像人间的景象,美极了。林平喘着气,从柴房艰难地爬了出去,趴在大地上,双手拨拉些雪敷在头上镇痛,他用雪擦一下脸,能感觉出粗燥的雪粒,像隔着厚厚的皮套一样,非常远,而一向灵敏的嘴唇都感觉不到雪粒,林平意识到脸一定肿了,而且很大。
在雪地上躺了差不多一刻的功夫,林平拼命回忆去医生家的路线,平时很熟的,现在好像全忘了,林平对自己说,“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现在在哪里?在哪里呢?对了,在兵部家眷坊区”然后,一个个场景才开始从脑子里跳出来,林平有些迟钝,先有了画面,要过一会儿才知道画面的含义,“盛家后院,后院有门,出去左拐,对,左拐,往前百五十步,别忘了,左拐,然后到短兵巷,然后右拐,走二里,出坊门,到惠云街,然后……”
林平思考得越来越快,欣慰地发现自己的脑袋已经清醒,现在就看能否站起来走路了。于是,林平慢慢的由趴着努力地跪直身子,头晕眼花,地上的白雪反着异样的光,好在上面的鲜血不多,看样子血已经止住了。
为了保险起见,林平哆嗦着脱下了贴身的短衫,寒风中双手不是很灵活了,他也没有力气再撕开,只能胡乱的包了一下,然后再穿上单薄的炯衣,在盛泰房间里暖和,他一直着夏装,偶尔出门才换了衣服。现在他没有办法扣上缨结,就用两只手扯着往身上一裹,柴房门后有一见破蓑衣,也胡乱披上挡挡寒风,出发了,希望在大雪中,能顺利地离开盛家大院,千万不要被盛家的人拦下,千万不被坊门口的卫兵盘查。想着,林平顶着像个磨盘一样沉重的脑袋,挣扎着站了起来,蹒跚的走了出去。
高锦见到伤口时吓了一大跳,因为在路上摔了几跤,撞到树、人或者其他什么,林平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林平几经努力都没有办法使冻僵的手指摸到自己的脸,只能努力透过鲜血糊住的右眼,配合耳朵和平时的记忆来勉强分辨方向,那道路又远又长,像是走不完似的,使林平心中焦虑总在怀疑是否走错了,以为自己就此完蛋了,昏过去冻死在帝都街头。
今天是春节,卯初时分,帝都城里的车马行就已经把全部马车派上路,一如既往的开始拉客了。但是,林平没有办法看到来车,凭借耳朵不能不能准确的判断位置,曾有一次试图拦住一辆,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冰冻的路面上,站稳之后,完全失去了方向,东南西北完全要靠瞎猜。这下林平不敢再尝试了,自己的模样一定很吓人,他现在也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只能凭着感觉往下走。
后来林平完全没有办法回忆起自己究竟怎样闭着眼,找到了医馆的,听见程姐问话和拉开门栓的声音,林平才歪倒在地上。
高锦忙用酒调苏合香丸灌给林平服了救急,程姐用剪刀慢慢剪开林平的炯衣,剥光林平的衣裤,用医工盆打了温水擦洗着林平的身体,然后给林平盖上了一床薄被,房间里放了足够的火盆,非常暖和,林平身体慢慢的热转过来了。
这功夫,医生做着准备,摆放好了针、线、刀、镊、剪、凿、钳,锥、锤,看看林平有些醒转,就趁着血气未寒,用酒调了乌头、莨菪子、麻蕡、羊踯躅的煎汤一起让林平吞服,这莨菪子有毒,多食人会性情大变,狂走不已,所以高锦放的剂量很小。
等林平觉得伤口发麻,没有感觉了,医生才拿盐水淋渫洗净了创口,先用柳叶刀和剪子弄掉了碎烂的肉,将银烙匙烧得通红,细细一烙止血,然后用凿子把碎烂的骨头除去,开始接筋续骨。完毕,撒了经过晒打而成的仙鹤草草粉在伤口上,用桑白皮尖茸为线缝合了,烧葱汁涂了伤口,然后涂贴药物,用布敷裹了散血膏,最外面,程姐炒热了沙,装在袋子里,贴在伤口上镇痛。
林平始终睁大着眼,看着天花板,静静数着外面的爆竹声,医生和程姐则麻利的进行手术,不时交谈讨论处理办法,至于伤情,他们不敢也不用说,只是惊奇的眼光一再传递,偶尔医生会和林平通告一句,比如“瞎不了”、“我会开始修补眉骨”“忍住,这下会有一点痛。”之类,从这些断续的通报中,林平知道自己最严重的不过是“破了相”,之后,再也支撑不住,睡去,像一条船下沉,向着幽暗的深深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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