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二十六步的地方,
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断成两截,
挂在半空中。
它是被傅红雪长刀劲风打断。
此时傅红雪用右手温柔地将它扶正,
因为他左手没有松开明月心。
“其实,不止是太师父,”傅红雪道:“若是轻功或内功之疑,东方应该也有办法。”
“小鸟么?也是,他若能记得起来什么上崖的方法,肯定会告诉我们。”
明月心语带踌躇,
傅红雪似听出了什么,他忽然问:
“你已回想起自己身世了么?”
明月心的眼神更深邃了:
“被小鸟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五岁之前,我的记忆居然是一片空白。”
两人停在溪边,
听着溪流的水声,
明月心缓缓靠在傅红雪肩头:
“小鸟说得不可能作假。或许,我根本不是百晓生的女儿。”
傅红雪搂住她:
“连你也很在意自己的身世么?”
“会。很小的时候,云天之巅训练我,让我背出整栋藏书楼里的记录,好几次,我头疼地记不住了,便告诉自己,自己是百晓生的女儿,父亲能做到,做女儿一样可以。这才坚持了下来。”
傅红雪叹了口气,
自己何尝不是一样,
多少次,自己握刀的手肿得不能抬起,
但想到自己是杨常风的儿子,
什么苦也都过来了。
明月心的声音柔弱起来:
“若我的记忆,真的被动了手脚,明月心真的就等于白活了二十年。名字是假的,我幻想的父女亲情,也是假的。”
傅红雪劝慰道:
“也不尽然是假的,至少,你从小有姐妹之情。”
明月心想到了冷月流星,
少女的时候,
她们还敌视着明月心,
学武功最快,
完成任务最快,
得到公子羽的称赞最多。
因为这些明月心完全不在乎的虚荣,
冷月流星隔三差五便嘟着个嘴找明月心比武,
记得有一年自己下山杀人时,
冷月还偷偷换了把锈剑给自己。
但是现在,
两个姐姐一样关心自己,
如果她们知道自己还活着就好了。
明月心的心里舒服了许多。
然后她又想到了另一个人,
她的手臂下意识地推了推傅红雪。
傅红雪叹了口气:
“你又想到周婷了。”
明月心又靠了回来,
靠得比刚才更紧了。
傅红雪轻声道:
“东方说,周婷练的红花烈焰手,是要用情绪逼出内力方可施展。所以,冷月、流星与你,或许都被封印过记忆,但周婷一定不会。”
“红雪,这次即使能够回到崖上,我本来也是没脸见花儿了。只是,现在有了一个弟弟,我又不得不去再找她。”
“你与东方的记忆,都有缺损,如今……也只有周婷,是记得最全的人。”
“希望看到她,能让弟弟,记起我们的身世,记起我的爹……究竟是谁。”
两人牵着手慢慢地从午后走到黄昏,
从溪边走回那已经有家的感觉的岩洞。
东方未明见两条红披风远远走来,
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
但他脸色忽然严肃起来,
转过身对烟波天客道:
“老爷子,那偷袭您的人,我记得也不一定准,分筋错骨手可不似十字刀这么独门,许多高手都修习过此功。您可得沉住气,别再告诉我姐他们。”
烟波天客亦是一脸正色:
“放心吧,红雪小子,被仇恨缠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只差一步就能放下江湖恩怨,老头子我绝不会让他再去为我报仇。”
东方未明半跪到地上,
握住天客的手臂诚恳地说道:
“老爷子,东方小子在这里给您发誓,我一定为您找出,当年向应天的同谋,也用分筋错骨手,把他的筋脉全部打断,为您报仇。”
看着东方未明认真的脸色,
烟波天客久久无语。
“太师父,东方缠着您干什么呢?”
握着明月心的手,
傅红雪也难得主动开了口。
烟波天客放下心事,
看到这对天作之合,
露出慈祥的笑容:
“刀法练得如何了?”
“万幸没有给太师父丢脸,卍字刀,孩儿已练到了十成火候。”
“好,好啊。这样,我也能传授你武当梯云纵的轻功了。”
“太师父,您也会梯云纵?!”
“呵呵呵,怎么,太师父不是道士,便练不得么?”
“红雪不敢有疑。”
“坐吧,坐下说……当年,太师父与武当紫鹤道长立下赌约,谁能先一步挑了青龙会太湖分舵,就拿出一门得意武功相授。”
明月心接口道:
“想必,是您老人家技高一筹。”
“呵呵呵,不提了不提了,红雪孩儿,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便来林中,太师父教你武当梯云纵!”
“多谢太师父,只是……太师父,您不教心儿么?”
“心丫头,红雪孩儿看来是一刻都离不开你咯,哈哈哈哈。”
明月心嗔怪地瞪了傅红雪一眼:
“不必为我劳神,如今你的父仇,只余下最后一刀了。我在崖底,有太师父和弟弟照顾,你还担心什么呢?”
傅红雪闻言,
默默握紧刀,
心中天人交战。
烟波天客见逗弄地差不多了,
便开口道:
“红雪孩儿啊,武当梯云纵,乃是道家内功,你虽练得是九阴雪魄功,但毕竟是男子,还有机会练成。心丫头既是女子,练的内功又是与道家南辕北辙,绝无练成的可能啊。你可不能怪太师父偏心啊。”
傅红雪忙道:
“孩儿怎敢,太师父就不要取笑我了。”
见傅红雪与明月心略有失望,
烟波天客看了一眼东方未明,
话锋又是一转:
“红雪孩儿,你又何必如此担忧?你要明丫头上崖,有一个比梯云纵好得多的办法。”
“太师父,请一定告知红雪。”
“她弟弟的轻功,乃是武林绝学七步诗,比起梯云纵来,有过之无不及啊。”
明月心与傅红雪一齐看向东方未明,
东方未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又无辜又疑惑地道:
“我会七步诗?我怎么不知道?”
是夜,
明月心在溪边找到了东方未明。
“唬”一声,
东方未明扔向溪中的石块儿,
被明月心水袖一卷,
素手一翻,
那颗石子已夹在明月心两根葱白似的指间。
东方未明也没回头,
垂头丧气地喊了声:
“姐……”
“怎么了?心里不痛快,就拿石头出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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