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飞此时的姿态谦和,陪同他一同来到厅中的红绿二女,也是恭谨地向左右行礼。
这礼数一做完,四周的敌意便消减了不少。
看到燕南飞身边故作恭敬的婢女红扇,
南宫翔忍住愤恨的目光,
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一位飞羽堂弟子。
肤色白皙,脸若桃花,
男人中哪有如此相貌,
此人却是南宫翎假扮。
南宫翎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周婷,
而他这个做兄长的,
到底还是心疼妹妹。
不过此时,南宫翎更担心燕南飞,
兄妹两人眼中都闪出忧色:
这燕南飞好不简单。
正题尚未开始,
此人一言一礼,轻描淡写,
便将众人的情绪牢牢控制住。
一句话让你生气,一句话让你消气。
如果一会儿孔雀山庄交不出周婷,
真不知这燕南飞会如何发难。
一双儿女能看出来的,
南宫博如何看不出,
他默认南宫翎混入这迎客厅,
也是希望女儿经历真正的江湖事,
在自己真正苍老之前能够成长起来。
燕南飞究竟有多厉害?
南宫翔尽量不去想这个事情。
他担心的是万一周婷被抓,
妹妹势必要当堂与燕南飞动手,
逼迫孔雀山庄与云天之巅开战。
那时他该怎么办?
“我便出手就是了。”
这是他三思之后得出的结论。
南宫翔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南宫博的座位离燕南飞实在太远,
万一妹妹任性当场动手,
她现下发挥不出十成的武功,
硬要与燕南飞交手的话,
只恐一招之内就败下阵了。
不但她的安危令人担忧,
孔雀山庄的脸面也放不下。
南宫翔一双招子盯住燕南飞,
心中已在思索一会儿周婷被绑入大厅,
自己如何与妹妹配合施展飞羽逐魂,
即便无法取胜,也要打出孔雀山庄的威风来。
那边,燕南飞收起客套坐入了客席,
红绿二女并不入座,只是站在他身后。
客人落座,
公孙屠便与南宫博换了个眼色,
接着他大声道:
“来人,上茶。”
送茶的人武功很普通,
但他却走得很有力,
因为他知道一件事:
这茶水不普通。
南宫博示意客人捧杯,他笑道:
“此乃庄内的春雾普洱,燕特使师承云天之巅,见识广博,定能品出此中三味。”
燕南飞端起茶杯,闭目闻香,再观茶色。
即便陆羽品茶,这外相看起来也不过如是了。
只是这内中想法却是远远不同的。
燕南飞似是在观色吹沫,
眼角向绿衣女子一撇,
只见绿衣女子不着痕迹一点头,
他绷紧的指节才松了开来。
燕南飞含笑赞道:“这茶竟如此清香,南飞有口福了!”
他故作信任品了一口,待回甘后又则是一番客套夸赞。
江湖俗礼不外如是,
无论是孔雀山庄还是云天之巅,
都不是免俗之处。
放下茶杯时燕南飞似乎有了聊天的兴致:
“南飞得尝如此香茗,实在是难掩心中快意。不知南宫庄主何时有雅兴,让晚辈做一次东道主。云天之巅有一种特别的茶,我主上颇为得意,早就想请天下英雄品评。”
他说话时便站起身,
边说边在厅中踱步,
身处对头的地盘,却丝毫不疑茶中有手脚,
谈笑间举杯就饮,还评头论足,侃侃而谈,颇有单刀赴会的豪气。
南宫博觉得此人越来越看不透了,
厅中的孔雀山庄众人虽然看似都在饮茶,
一双眼睛大多也都盯在燕南飞身上。
听他不谈正事却顾左右而言他,
南宫博也小心应对道:
“贵主公子羽名动江湖,水云天幕大阵,天下闻名。老夫只道云天之巅武艺压人一等,想不到对茶之一道,也有颇为得意的成就么?”
“武艺茶艺,殊途同归。天下的技法练到最深处,终究会融会贯通。我主烹茶,已是不打水,不生火的境界,南飞向来是佩服得紧的。”
“不打水,不生火?呵呵呵,闻所未闻呐,江山代有才人出啊,看来老夫偏安一隅久矣,一双耳朵不灵了。”
“庄主何必自谦,此茶虽有独到之处,但外人实是从未见过。就算在我云天之巅,也已有十八年泡不出这种茶了。我主每每想到此事,便要痛惜许久啊!”
“如此奇茶,缘何会泡不出来呢?”
燕南飞没有马上接话,却忽然嘿嘿一笑。
南宫兄妹,南宫博与公孙屠,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知他为何发笑。
只见燕南飞长身站起,走到大厅中央,才开口问道:
“南宫庄主,你可知,十八年前,我云天之巅最后一次烹煮此茶,是何等情形?”
南宫博隐隐觉得此话已不简单,
但是他此刻又怎能不接话?
“老夫愿闻其详。”
“此事南飞乃亲眼所前,多年前,我云天之巅一位堂主叛逃被擒……”
燕南飞说道这里,本来客气的语调中突现杀气!
“主上命当时的妙风圣使,以困龙钉打入其十二大穴,使其动弹不得!”
“再令冷月流星两位圣使日夜施展两仪剑阵,专攻其周身百穴!”
“叛主罪徒痛哭七日,直至泪水斟满紫砂壶,再令红花圣使以烈焰手的功夫,连人带泪,一煎而成!”
“主上将此茶命名为——赎罪。”
片刻之间,燕南飞的潇洒猛然见换成了狰狞。
他竟然只是一转身的功夫,就似换了个人?!
南宫翔感觉到自己的手已不再稳,他感觉到南宫翎抖得更厉害。
燕南飞侧着眼看向南宫博:
“不打水,不生火,这道赎罪茗,只需我四大圣使神功,再加上一个罪人,便可得来。十八年前,现任红花圣使叛离云天之巅,从此主上每日只能凡茶人口,而此稀世名茶就此绝唱。南宫庄主!你让我主上如何不忧心如焚!”
燕南飞说完,已是鬓发飞扬,一双阔目眼睑血红,杀气毕现。
燕南飞的眼睛是红色的,而南宫博则眯起了眼睛。
一个有着五十年暗器功力的人,
对着你眯起眼睛,
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他正在观察,
观察你身上哪个地方适合开一个洞。
燕南飞已是图穷匕见,
南宫博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的束手就擒。
他绝不会、也决不允许自己在全体庄客面前,
被这个晚辈出尽风头。
燕南飞原地站着,
他开始一动不动,
就连狰狞的面色也随着胸口起伏缓缓恢复了原来的斯文。
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动,
适才他动了杀气,
南宫博也一样。
他一动,飞羽镖便会到。
单独面对起了杀心的南宫博,
自己一定是凶多吉少。
就算自己身后站着“她”,结果也一样。
所以燕南飞在等,也在赌。
他在赌南宫博的阅历和他的选择。
一个老江湖在最初的激动消退之后,
往往就会选择思考、选择权衡利弊,
一旦开始思虑,人的杀气便淡。
和云天之巅作对的后果是什么?
他思考时绝避不开这个问题。
当他想到了这个问题后再动手时,
南宫博想要取胜就只能凭借经验与智慧,
而不是武者真正的杀意。
如果不是杀意,
燕南飞便不会怕。
南宫博的眼睛果然渐渐恢复原先的样子,
他的思虑之变化,竟然亦如燕南飞的猜测如出一辙。
“公子羽收得一个好手下!”
“老庄主谬赞了。”
两句话说完,大厅里所有人都知道。
燕南飞已胜了。(去 读 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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