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感觉自己糟透了。
他感觉即使被叶开在头上撒泡尿，也没现在这么晦气。
他本想以指力擒住那条花斑蛇，却不想一捏之下，蛇身便爆了开来，蛇血溅了他一身。
若不是他以内力护住脸面，此刻或许已成了关公。
即使面子保住了，蛇血与身上铁锈的味道混在一起，也够受的。
最重要的是，那颗蛇胆。
望着脚下那堆五颜六色的杂碎。
东方未明赌咒，要找到那颗蛇胆，绝对比取信于傅红雪还要难。
所以他决定从明月心入手。
“老子是神机营参将，东方未明！”
“民女参见将军。”
面前，明月心的孔雀丝甲已被擦拭干净，坠崖摔坏的头饰外套，脸面身体的血污伤口，也收拾得七七八八。
明月心的武功高明，心计更是独步天下。
但东方未明觉得，这些与她打扮的功夫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如今这个仪态从容的女子，什么都没多问，只是顺着他的话，对着东方未明福了一福。
这倒让未明不知如何接下话去。
两人都坐在石头上，明月心双腿微并，靠向一侧，一双眼睛盯着东方未明的脸，却丝毫不显失礼，仿佛不看才不应该似的。
而东方未明双腿拉开，双手握拳顶在自己左右膝盖上，双肘与肩同宽。
他的一双小眼睛此刻看到了很多东西。
左脚边的一颗草长新芽了。
右脚边有个小水洼，不能踩到。
那边的傅红雪呼吸平稳，看来并无大碍。
明月心坐的这块石头，比我的平多了，我这块坐着不太舒服。
“小女子失礼了，承蒙搭救，小女子代好友……福公子，先谢过将军高义。”
见这将军露出丑态，明月心的语气却依然平常，还带着点恭敬。
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这种语气。
没有一个雏儿会对这种语气的女子再粗声粗气的说话。
“嗯……咳……额……这个”
“将军想说什么？”
“不必客气，为百姓服务。”
明月心的头略略歪了一下，然后在空气中的尴尬继续产生之前，适时地又开了口。
东方未明也没听清楚明月心说了什么，不过他非常感谢明月心的接话。
他觉得如果明月心再不开口，他就快忍不住逃出这个山洞了。
“将军？”
“啊？哦，老子……本将刚才疏忽了，没听清楚姑娘说什么。”
“定是将军仗义援手，前后过于操劳了。小女子刚才是有一事不明，将军有所不知，此处离断魂崖不远。”
明月心说着，身子已站起。
明月心一站，东方未明本想抬头，却又抬不起来了，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好似带着三顶头盔。
“好友狂刀，为救小女子脱离仇家追杀，与我双双被打落崖下。”
“哦”
东方未明掐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奇怪。
“本将见到你和……和狂刀的时候，你们倒像是摔落昏迷的。”
“唉……小女子自己遇险也就罢了，只是，这位狂刀大侠，乃是侠客山庄向盟主的义弟，此刻，向盟主失去狂刀下落，不知该有多焦急。”
“原来是当今武林盟主的义弟，倒是本将失礼了，不知姑娘芳名……”
“小女子亦是在侠客山庄作客的江湖散客，武林同道谬赞，赠号明月二字。”
“明月姑娘，久仰久仰。”
正接着话，东方未明忽然发现明月心声音比初始略远，抬起头来，只见明月心不着痕迹的，已经走到昏迷的傅红雪身旁一步。
明月心离得远了，东方未明的话反而顺了起来。
“这位狂刀大侠，即是在武林盟主手下当差，想必也有很多事务急着办。明月姑娘落崖受伤，归心似箭，也无可厚非，只是……”
“将军见识广博，若有话要赐教小女，还请不必顾虑。”
东方未明只觉得明月心离傅红雪越近，语气变得越快，只是不知缘故。
见到明月心慢慢靠近傅红雪，他心中愈觉奇怪。
真是蹊跷，虽然明月心不认识自己，有些心防也无可厚非，但此时毕竟是面对救命恩人，怎会如此警惕？云天之巅训练严苛，不相信陌生人是正常的，可以明月心的能力，越是警惕，越该表现得体才是啊？！
她现在怎么警惕得如此直白？
而明月心此时仪态依旧，心中却以泛起惊涛骇浪。
此人目光游离，不敢直视自己。若是自己此刻尚未落崖，梳妆打扮整齐，到也是一般男子见到自己的必然反映。
但如今自己清汤挂面，不着雕饰，此人与自己对话，却依然不敢与自己对视，只观察周围地形，甚至还看了傅红雪一眼。
他为何看红雪？
是我为他编造的假身份露了破绽？
他认识狂刀么？
糟了！我只道是赫连鹏的手下军士，若是向应天以赫连鹏为掩护，派遣心腹下崖搜索。侠客山庄的人，有谁不认识我和傅红雪的？！可向应天为什么那么肯定我与红雪命不该绝？
东方未明发现明月心忽然不说话了，只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东方未明发现自己的嘴更歪了。
骇得他赶紧再低下头来，可又发现，自己脚边的东西都看过了。
若是一直不看她，也不成啊。
东方未明笑笑，抬起眼皮，先看向明月心……
的脚。
他实在不敢马上再与明月心对视。
只是这一看之下，东方未明背后忽然一紧。
他发现明月心的脚，一只脚尖不知何时已经插入了地上的碎石堆里。
她要当场与我动手么？
这是东方未明的第一个想法。
人若是有这种想法，定力再高，瞳孔必定会放大的。
但以明月心半生所学，人若是起了杀气，瞳孔也是会放大的。
东方未明眼睛不大，但以明月心的眼力，看穿他的小眼睛并不难。
他要发难了么？
以我此时情况，再加上红雪重伤未醒，实不宜与他动手。
对！
我怎么没有想到，他不会动手。
向应天的目的，无非是红雪的十字刀典。
他遇见我们时，必定是搜过身的，若刀典已到手，哪容我两还活在人事。
他接到的命令，必是先夺得刀典，再取我们性命。
如今……
他的目的，恐怕是等红雪醒来……然后
那么，我就还有时间，
明月心，不要乱了方寸，
我还有时间，
我们，还有时间。
想到这儿，明月心忽然又往东方未明迈了一步。
接着又迈出第二步。
同样丝毫不觉得突兀的情况下。
明月心又回到了她原来的座位。
一切仿佛没有变过，
明月心还是双腿偏向一侧，坐在对面巨石上，笑颜可掬。
东方未明依然八字开，双拳顶住膝盖，塌下肩来，双肘与肩同宽。
可只有两人心里清楚，刚才若是有一个不对，免不了是一场厮杀。
你死我活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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